作者:月昼
姜言皱起眉头,有气无力地问:“你来做什么?”
俞星卓怒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
“姜言!”
姜言闭了闭眼睛,说:“滚。”说完他不再看俞星卓,转头问秦薇:“留在这里不走,是还不死心么?”
秦薇回过神来,抹了抹眼睛,勉强对姜缈和傅时昱挤出一个笑容,说:“那我们,就先走了……缈缈。”
姜缈点头:“好……”
俞星卓抬脚也要走,姜言瞥他一眼,冷冷说:“别跟上来。”
第88章 我舍不得的只有你。
凌晨一点,姜缈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身旁的傅时昱撑着手臂起来,先安抚地拍了拍他,然后按亮床头灯,低声说:“我来接。”
来电话的人是秦薇。
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在寂静深夜中听起来格外清晰,姜缈捕捉到“医院”、“腺体”等字眼,睡意消弭大半,拉住傅时昱问:“怎么了?”
傅时昱放下手机,回答:“姜言在医院。”
半小时后,姜缈和傅时昱赶到医院病房。
秦薇在电话里说,姜言给自己注射了一针高浓度抑制剂,要不是她起夜时不放心姜言去看了一眼,姜言的腺体现在恐怕已经坏死了。
从秦薇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姜缈知道,原来姜言厌恶自己的omega身份,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两天前秦薇在姜言房间发现一份手术同意书,他签了下周日的腺体摘除手术,秦薇情急之下,才把发热期的姜言送到傅时昱家。
两人到病房的时候,姜言已经脱离危险,在麻醉的作用下沉睡。病房里除了姜庭松和秦薇,俞星卓也在。
“我哥……”姜缈不知道该问谁,茫然无措地望着面前几个人,“我哥怎么样了?”
姜庭松叹了口气,回答:“人没事,但腺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可能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姜缈的大脑空白一瞬,低下头喃喃自语:“人没事就好……”
深夜的病房一时静默无声。秦薇大概早已经哭累了,此刻默默坐在床边,悲伤而无助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姜庭松随医生一起出去,大约是去拿药或办手续,俞星卓一个人靠墙站着,面色阴沉,对姜缈和傅时昱视而不见,始终死死盯着床上的姜言。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吱一声打开又关上,姜庭松去而复返,走到姜缈身旁,低声说:“缈缈,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你妈妈。”
姜缈点点头:“嗯。”
姜庭松又走向俞星卓,仿佛拿不准眼前这个阴郁的年轻人是来干什么的,想了想,说:“小俞,你……”
俞星卓说:“我在这里等他醒来。”
“……好。”
姜缈小声问:“我可以也在这里等吗?”
“缈缈。”姜庭松叹了口气,“去休息吧,你哥还要很久才会醒。”
傅时昱也说:“走吧缈缈,明早再过来。”
姜缈垂下眼帘,没有办法,只好轻声答应:“哦。”
医院里有休息室,折腾到现在,距离天亮只剩三四个小时,姜缈完全没有心思睡。
两个人脱掉外衣和鞋子躺在床上,姜缈枕着傅时昱的手臂,因为担心姜言,闭上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睁开。
傅时昱温声说:“睡吧宝宝,昨天也没有睡好。”
姜缈小声:“我睡不着……”
“别担心,医生说你哥没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讨厌他的腺体。”
傅时昱想了想,缓缓说:“如果外界因为他的omega身份一直给他施压,他会厌烦或逃避也很正常。”
“可是,他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一点也不知道……”
姜缈心底生出巨大的自责和愧疚,他不敢想姜言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那支抑制剂推入自己的腺体的。又刚好发生在这个节点,不用想也知道一定跟昨天的事有关。
姜缈攥紧傅时昱的衣服,忍不住红了眼眶。
“缈缈……”傅时昱低声叹气,把姜缈揽进怀里,轻轻拍抚他的后背,“不要自责,这件事不怪你。”
“如果我不那么任性就好了。”——如果不那么任性,在父母面前装和傅时昱感情不好,还瞒着他们傅时昱不标记他的原因,也许他们就不会做出昨天那样的事,让那件事成为压在姜言身上最后一根稻草。
姜缈越想越难过,尤其想到姜言自尊心那么强的人,这件事会成为他多大的屈辱,姜缈的心就快要疼得碎掉了。
“你帮帮我哥好不好,你帮帮他……”姜缈紧紧抱住傅时昱,哽咽着哀求,“求求你了,你帮帮他……”
傅时昱察觉姜缈的情绪不对,一边释放出信息素,尽力安抚姜缈,一边一下一下拍姜缈的后背,试图把他从那张名为“愧疚”的巨网中拽出来。
“宝宝,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傅时昱的声音低沉和缓,“就算你乖乖听父母的话,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早晚还是会用别的事情伤害你或者你哥哥。何况你一点也不任性,你只是做出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后面发生的事并不是你能控制的。我会帮姜言的,别担心,宝宝,也不要内疚,你哥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
傅时昱安慰了很久,姜缈终于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你真的会帮他吗?”姜缈攥紧傅时昱的衣角,“你答应我。”
傅时昱说:“我答应你,我会。”
其实姜缈也不知道姜言需要怎样的帮助,但有傅时昱的承诺,他就会安心一点。
这样的依赖,在有了标记之后好像更显而易见了。
“睡觉吧,宝宝。”傅时昱说。
姜缈点头,问:“明天可不可以让梁医生过来?他一定有办法。”
“嗯,明早我给他打电话。”
“谢谢你。”
“宝宝,跟我不用说谢。”傅时昱低头亲亲姜缈的头顶,叹气说,“不早了,睡吧。”
“嗯。”姜缈终于愿意闭上眼睛,小声对傅时昱说,“晚安。”
第二天一早,傅时昱和姜缈一起到病房,姜言终于醒了。
病床上的姜言看起来很虚弱,身体的虚弱之外,更糟糕的是他的精神,仿佛没有了生气,眼神空洞麻木,只有在看到姜缈时,眼里才终于有了一点点神采。
“缈缈。”姜言无视傅时昱和自己的父母,对姜缈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轻轻伸出手。
姜缈走过去,在床边蹲下,握住姜言的手:“哥,你好点了吗?”
“我没事。”姜言说,“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姜缈回过头,向傅时昱投去一个目光。病房里其他几人心照不宣,互相对视一眼后,都默默离开了房间,包括俞星卓。
病房里只剩姜言和姜缈两个人,姜言摸摸姜缈的头,微笑问:“傅先生标记你了吗?”
姜缈愣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点点头,小声说:“你发现了……”
“嗯。缈缈长大了。”
“其实我的腺体有一点发育不良,结婚之后一直在调养,所以没有标记……我没有告诉爸妈这件事,如果早点告诉他们,也许就不会有昨天的事了。”
姜言微微一滞,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那,你的腺体,现在好了吗?”
“嗯,上次去检查,医生说好了。”
“那就好。”
“哥……”
“缈缈。”姜言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垂眸望着姜缈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姜缈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
“我的专业和德国一所学校有合作,每年有交换名额,上学期这个名额给了我,本来这学期我就该走的,开学前和教授商量,延期了两个月。算算时间,下个月我就该走了。”
“……什、什么?”消息来得太突然,姜缈不敢相信,“你要走……去德国?”
“嗯。”姜言平静地点点头,“暂时计划是一年,也有可能毕业之后继续在那边读博或工作。”
话音落下,姜缈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行!我不要!”
“缈缈。”姜言替姜缈擦去脸上泪水,温柔地笑笑说,“有些事,我想爸妈已经告诉你了。继续在这里生活,只会让我更加痛苦,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缈缈,我舍不得的只有你,之所以这学期一开始没有离开,也是因为放不下你。但是现在看你过得幸福,我就放心了。”
“我不要……”姜缈扑到姜言身上,用力抱住姜言,“我不要你去德国,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只是去上学,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你随时可以去看我。”
“不要,我不要……”
“缈缈。”姜言轻声叹了口气,把姜缈拥进怀里,轻轻抚摸姜缈的后背,“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会永远陪伴你,永远在你身边,但是后来发现,你有自己的人生,有另一个与你共度一生的人,哥哥对你来说,不再是最重要的人了。”
“不是的,不是……”姜缈泣不成声,“哥哥是哥哥,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也许一开始我就把自己放到了错误的位置。你会有你的家庭、你自己新的人生。我也应该有,不是么?”
“哥……”
姜缈知道姜言说的是对的,姜言的选择也是对的,可他没办法接受。
他了解姜言,姜言总是表面温温柔柔很好说话,实际固执而决绝,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做出的决定。姜言说出“离开”那一刻,他一定已经做好了永远离开的准备。
“不哭了,缈缈。”姜言摸摸姜缈的头,轻声安慰,“你这样哭,我又要舍不得了。”
“舍不得的话,不走不可以吗……”
“已经给那边的学校发邮件确认了。违约不好。”
“可是……”
……
咚咚,病房外有人敲门:“缈缈,医生过来了。”
姜言说:“好了,不哭了。让人看见,还以为我得了绝症。”
房门推开,傅时昱带着梁遇青进来。姜缈低头擦干净泪水,站起身,小声说:“梁医生。”
梁遇青今天没有开姜缈的玩笑,而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用安慰的语气说:“别担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