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周天
赵汩动作一顿,心中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谁?谁回来了?!”
弟子声音里带着哭腔:“门主!”
赵汩厉声道:“又叫我干嘛?!”
“不……不是,”弟子仰起头,脸上惊恐万状,“我说的是,前……回来了的是……前任门主!”
赵汩一愣,瞪大了双眼,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他朝前冲了两大步,瞪着那名小弟子,“你说什么?!”
该弟子满脸泪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间浑身一震,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声,下一秒,嘴角淌出黑色的血液,瞳孔一点点放大,向前颓然倒去。
“砰!”
额头与地面相触,沉闷的声音在地的宫里回荡。
赵汩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毒发身亡的小弟子,刹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又好像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最终,千头万绪汇聚成一句——“不可能!”
当年,薛凉月的尸体甚至是他去收的,烧成了一堆灰烬,连诈尸都没法诈,难不成……他真的是恶鬼,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了?!
赵汩瞳孔一震,打了个寒战,瞬间清醒过来,这时候还想什么?赶紧跑才是正事!!
他慌忙伸手去拉侧门,可扯了半天,那门好像从里面反锁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嗒。
嗒嗒。
嗒嗒嗒。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主殿外传来。
“吱呀——”
主殿的门被推开了。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进来,紧接着走进了一个红衣的人。
然而定睛一看,他穿的并不是红衣,那鲜红的颜色,分明全是由热腾腾的鲜血染就!
大门敞开,赵汩看清了他身后的情景,那是一具具的尸体,死法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是,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痕迹,都是在一瞬间死去的。
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赵汩血液几乎要结冰了,他更加慌张更加用力地扯着侧门的把手,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整个铁制的门把手被他生生拔了下来。
红衣鬼抬起了头,那张脸上一半都是血,仿若恶鬼,看清这张脸,赵汩瞳孔一缩,愣在了原地,他失声叫道,“是你?!”
那张脸美艳动人,任何人只要见了一面就不会忘记,分明是武林大会上惊鸿一现的江南大美人颜容!
薛凉月勾起唇角,声音慢条斯理,“赵护法,好久不见。”
第34章 重逢
烛火通明,阿燕在过道里急匆匆地走过,身上环佩脆响,织锦的裙摆很长,拖在地上,发出风吹树叶一般的“沙沙”声。
这里是赵汩的寝宫。
——地宫的深处,曾经师无夜用来关押“罪人”的炼药堂地牢,被赵汩改造成了自己的寝宫。中间大堂放着他老人家的床,其余美妾分入改造过的牢房里。
阿燕急匆匆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正要抬步走进去,突然间却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房间里有个人。
昏暗的烛光下,一个颀长的人影投在红帐上,有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她床上,两个长条形的东西从他背上露出来,一左一右。
阿燕瞳孔一颤,脚步顿了片刻,随即便好像什么的没看到一样,径直走了进去。
白皙柔软的纤纤玉手掀开红色纱帐,阿燕挑眉朝里看,与一双狭长锋利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帐中床上坐着的是个年轻男人,背着两把剑,灰衣领口半敞,露出带血迹的纱布。
“哎呀,人家还以为是赵汩那个老头子呢。”阿燕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旋即掩唇笑起来,“没想到是个年轻的郎君……好弟弟,你藏在姐姐床上做什么呢。”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杏目柳眉,身材纤细,笑吟吟地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好像含着一汪春水,轻易就能叫人沦陷其中,笑起来两个小梨涡尤其可爱。
年轻人很给面子地笑了,“你猜?”
阿燕眨眨眼睛,扶着他的肩膀顺势靠坐下来,身子像没有骨头的蛇,她一手环过年轻人的脖子,吃吃笑道:“我猜哪,你是吃了豹子胆,想送赵门主顶绿油油的帽子。”
年轻人垂下睫毛,淡淡地看着她,微微摇头,“猜错了。”
阿燕伸手去挑他下巴,缓缓摩挲着,笑得暧昧极了,“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变成对的。”
“可惜,我已有妻。”年轻人岿然不动,握住阿燕的手腕,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况且我喜欢男人,无福消受美人恩了。”
阿燕凑得更近了,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委屈,“男人有什么好的,又臭又硬,难道有我好看吗?”
年轻人诚恳道:“他还真比你好看。”
“我不信。”阿燕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道,“除非……你老婆是江南那位颜公子,那你是莫六!”
“对,我就是莫六,所以……”年轻人笑了起来,抓着她手腕的的力道一点点收紧,“你猜到我是来干什么的了吗?机关兵人……端木燕。”
阿燕——端木燕听见这话神色未变,她依旧笑着,“猜不到,怎么猜得到?这世上最难猜的就是男人的心!”
话音刚落,那根柔夷般的手竟然直接从手腕处断开,端木燕的骨骼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着,一瞬间飞出两丈远!
有人快,有人更快!
红纱翻滚,被从中间劈开成两半,莫远屈指一弹,其中一把剑从他背后飞出,直取端木燕要害!
端木燕人在半空,失去手腕的衣袖中伸出一只银钩,格开那把剑,长剑即将掉到地上的那一瞬间,被年轻人用脚挑起,收回手中,雪亮的剑光没有丝毫停滞朝端木燕刺去。
只听“咔嚓”两声,端木燕从大腿处向后以一个恐怖的角度翻折过去,一手一钩撑在地上,旋即长裙扬起,两腿向莫远蹬去。
年轻人微微眯眼,一个侧身躲过,伸手捉住她的小腿,寻找到腿上机关节点,一个发力把她的腿卸了下来。
不料一声“锵”,寒光霎时朝他袭来——那双机关腿中间骨骼居然是一把折叠刀,在小腿被拧断的一瞬间就弹了出来,袭向年轻人喉间,哪怕他动作很快,侧脸依然被划了一道口子,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哎呀呀,被刺中了呢,小郎君,你猜猜我刀上擦了几种毒?”
端木燕后背衣服裂开,八条带刺的铁臂从后背深出,弯成三节扣在地上,使她像一个巨型的蜘蛛,她趴在地上,用仅剩的那只手理了理鬓边的长发,脸上笑容还是那么甜美。
年轻人勾了勾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什么东西,看也没看便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端木燕脸色一变,“吞天?!你……你跟谁学的蛊术?”
“回去告诉你主子,他要的东西不日送到。”年轻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接着对她做什么,而是收敛了所有笑容,淡淡地看着端木燕,“希望他记得自己的承诺。”
端木燕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那个小瓷瓶,喉头微微一动,目光中充满渴望,“你……你还有‘吞天’吗?”
年轻人慢条斯理地收起瓷瓶,冲她轻轻一笑,“可以有,但也可以没有,端木姑娘自己掂量吧。”
说着便越过她,朝门外走去。
端木燕愣在原地,忽地暴跳如雷,收起八根“蜘蛛脚”,冲他后背骂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还以为是哪个仇家呢,搞半天不想杀老娘,那你是来干嘛的?!姑奶奶裙子都弄坏了!”
“本来也不是来找你的,碰巧而已。”
年轻人脚步略微一顿,抬起手,懒洋洋的挥了两下,“路过故居,进来坐坐,不打不相识,想要吞天,等我下次有什么事找你办吧。”
“有毛病!”
端木燕气得牙痒痒,骂了一句仍觉不解气,指着他又骂了一句,“断子绝孙的死断袖!”
年轻人此刻已经走得远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地宫里回荡,传出去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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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汩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一瞬间恐惧都停滞了,只有一股巨大的荒谬从心中升起。
“你……你不是颜容吗?”
这句话如同废话一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薛凉月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人是真的废物,能当上门主恐怕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个挡箭牌替死鬼罢了。
那也该死。
薛凉月笑了笑,没说话,慢慢地一步步踱过来,手掌握着不知道从谁手里捡来的一把短刀。
赵汩大骇,指着他,“你不要过来!你不要逼我!不然我我我……”
薛凉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奇异地看着他,“逼你如何?”
赵汩浑身颤抖,脸部肌肉有些扭曲,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竹笛,怼在嘴边,一边用小碎步朝后退去,一边狠狠一吹——
……没吹响。
薛凉月目光更奇异了……他居然不知道,血衣门内还有这个品种的废物,他不禁停住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赵汩,眼神仿佛在看戏班子里的杂耍猴子。
赵汩脸涨的通红,两腮鼓起,对着那个眼儿又是狠命一吹,连吹三下仍然没有声音,终于在吹笛四下的时候,笛腔内发出一声嘶哑而悠长的尖音!
“呀——”
一时间,整个地宫回荡着这格外难听的声音,与此同时,赵汩终于退到了主殿石柱旁,他手慌张地支柱上的蟒蛇,狠狠一按,下一秒,机关转动声响起,王座背后的石壁转动开来,伴随着怪物的嘶吼声,无数孩童模样的药人冲了出来!
薛凉月弯了弯眼角,上前一步,伸出一拨,动作轻柔,赏心悦目,仿佛漫步于湖心莲丛中,轻轻抚开挡路的荷叶。
当前扑上来的药人被这轻轻一拨扫开,飞出去老远,狠狠撞在石柱上,脑浆流了一地,正好淌到赵门主脚下,立时吓得他吱哇乱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
薛凉月只站在原地没有动。
半柱香功夫,药人的尸体躺了一地,薛凉月再次一点点地朝赵汩走过去,此时,在赵汩眼里已经什么美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恶鬼!跟过去一模一样的红衣恶鬼!!
他手摸到第二根蟒蛇浮雕,狠命按了下去!
两边地板凹陷,同样的嘶吼声中,药人跳了上来,这一波的药人脸上黑色纹路更加密集,乍一看,几乎整张脸都是黑的,薛凉月手刚刚接触到第一只药人时就感觉到了不同,同样的力道,这一波的药人居然只能略微被打的后退。
他刚想调动内力,这时,那个赵汩一直拉不开的侧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推开了,一个薛凉月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会?!!
薛凉月瞳孔一缩,刹那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身后带着腥气的獠牙向他扑来,偏生他一动不动,下一秒,昏暗的地宫中闪过一道澄亮的剑光,血花在薛凉月身侧绽放。
“你呆了吗?”
低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薛凉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莫远在他面前第二次使出了那很像“三十里落梅花”的身法。
足若踏风,身若蛟龙,三十里血落如梅花。
第二波药人的尸体倒下,重叠在第一波药人身上。
地狱一般的景象中,莫远停在薛凉月面前三步处,收剑回鞘,他将薛凉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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