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星川
“我是说——如果他不止没有本科学历,甚至还没有正常的正派人的过去会拥有的人生呢?你难道没有在生活里发现他的一些异常吗?”叶涵苦口婆心地劝他,“有时候花团锦簇只是表象,即使现在,你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未来,他或许会伤害你。”
这几段话反而把白唯给弄愣住了。
刚才,那两名杀手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藏在镇上的第一杀手。而现在,这两个探员,似乎是把卢森当成了第一杀手?
苍天啊,这个第一杀手一定要这么选吗?一定要发生在他们这两个无辜的小镇夫夫之间吗?
两名探员看见白唯愣住,他们自然大喜过望。乔鲁就在这时候打开了资料,他眼眸深邃:“事实上,我恰好请我在法国的亲戚调查过卢森。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他不仅伪造学历,甚至在法国,根本没有卢森这个人。”
“你在生活中,有发现他的一些异于常人的部分吗?比如暴力倾向?比如对武器的熟练使用、对血腥恐怖制品的偏爱?你不用担心被威胁或者被劫持,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乔鲁镇定地说。
他们胸有成竹地看着愣住的白唯,很明显,白唯在思考着什么。而他们相信,白唯会给出让他们喜悦的回答。
可白唯终于结束了思考,开口了。
“你们……对我老公有意见?”
叶涵:?
这反应好像有点奇怪。
“你们这么挑拨离间,不会是看上我老公了吧?”白唯怀疑地扫视他们两个人,露出戒备姿态,“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们刚来民宿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看。昨天你们好好的不去旅行,反而一大早拉着我老公说了不少话。”
——我草,恶俗啊!!
叶涵被震悚了个外焦里嫩,他立刻道:“先生,你不要误会……”
“你们不用狡辩了!肯定是这样的,我老公那么好的人,谁看上他都是应该的。天哪,我早就该告诉他,不要开这个破民宿的。如果有了顾客,不知道多少人会觊觎我老公。”白唯忿忿地站起来,他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左走右走,“你看,这不就来了两个!”
等等,先生你的精神状态。
叶涵和乔鲁万万没想到,他们心里被卢森胁迫囚禁的白唯竟然会是这种反应,这已经不能用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来形容,因为白唯从头到尾都觉得——
他——老公——很好!
叶涵和乔鲁还想对白唯做最后的努力,可白唯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他们,叶涵说:“先生你不要误会,其实我们……”
白唯挑剔地打量他上下:“哦,长得也一般。”
叶涵:……
不是,你至于吗?
好巧不巧,卢森就在这时敲响了房门。
“怎么了?他们惹你生气了?”卢森看了一眼叶涵和乔鲁,那一眼让两人背后的寒毛竖起,而后,他抱住了白唯。
“还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当着外人的面,白唯白了卢森一眼,心里想的却是这确实是卢森搞出来的。
卢森既然来了,这二人也只能暂时离开书房。在离开前,乔鲁意味深长地对白唯道:“先生,您的婚姻生活确实很令人羡慕。但在生活中,你需要多小心一些意外。”
白唯心想,在这个家里,只有卢森需要小心意外。
在二人走后,他确认书房内外无人偷听,转头冷冷对卢森道:“卢森……”
“老婆……”
两个人同时顿了一下。白唯说:“有人认为我是第一杀手。”
“有人认为我是第一杀手。”
两个人又同时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于是大眼瞪小眼。白唯又顿了一下,道:“当然,还有人认为你是。”
“什么?有人认为你是?”
白唯怀疑两名杀手已经找过卢森套话了,显然卢森什么都没听出来。
他坐在椅子上,一脸阴郁地思考。卢森搬了另一把椅子坐,看起来有点疑惑:“他们也怀疑你了?那么,他们挑拨我们的夫夫关系,是为了什么呢?”
白唯懒得和他沟通。卢森又道:“我不太明白,我们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一对小夫夫,雪山镇那么多人,为什么他们只怀疑我们,而且越来越觉得此结论笃定。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异常吗?”
“难道我们看起来不异常吗?”白唯说。
片刻之后,卢森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为什么?我们明明看起来,应该是一对幸福家庭的典范。”
白唯甚至觉得这话有点好笑:“因为我们是两个怪胎。两个怪胎组成的家庭,难道不是双倍怪胎?”
“……是吗?可我们一直在好好生活,不是么?”
“你没有过正常的家庭,我也没有。因此,即使努力模仿着幸福家庭的表象,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白唯淡淡地说,“对于这些正常人来说,我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堆红豆里混进了一个黑豆一样惹眼。”
“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模仿,我们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么?”
白唯原本低着头,可他从这句话里,竟然听出了一点心碎。
当他抬头看进卢森的眼睛时,他忽然意识到,此刻心碎的不只是卢森。
还有他自己。
白唯曾经看过一些有关于家庭或婚姻的书籍。一个幸福的家庭应该建立在“爱”的基础上。家庭的每个成员都不吝惜对彼此表达自己的“爱”,这就是家庭的纽带。
可这对于白唯来说,太难了。
他没有感受过一个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也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于家庭成员的爱。没有被给予过的人只有空荡的内里,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把“爱”榨出来。
对于那些自然而然的“爱”的表达,他更是陌生至极。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自然的表达。就像他不会意识到何时应该共情、何时应该分享,在喜悦时给予和谈论彼此的生活也是很正常的话题。在面对一个景象时,他只会回忆其他人是怎么做的,然后进行模仿。在和家庭成员闲聊方面,他也非常不擅长。
更可怕的是,即使模仿着别人的动作做出来,白唯也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表演痕迹。那种痕迹就像汽油味,诡异又突兀,狠狠地横亘在他和别人的界限之间。
这种“伪人感”不会让他感觉自己和对方越来越亲近,而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自己——他不属于这里。
和从来没有过家、渴望一个家的卢森比起来,他的确是拥有过一个家的——一个最规矩森严的家。
但即使如此,他们两个人都如同一个孤儿一般,从来没有体验过应该怎么和别人建立一个家。
或许一生一世,他们都不能像两个正常人一样。
白唯想说“或许是的”,可他最终说:“我不知道。”
沉默横亘在这两个流离失所的人之间。就像卢森过去一年的努力都是一场笑话。银河隔开了他们和雪山镇,他们再度画地为牢。
好吧。白唯想。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想,卢森或许选择了一个最不合适的结婚对象。
如果卢森当初选择了另一个真正的正常人,卢森会和他一起步入真正的正常生活吗?
“没关系,我们本来就不是第一杀手,我们要洗脱嫌疑,留在这里。只要我们努力表现得正常,他们就抓不住我们的把柄。”卢森如是说,“无所谓,只要他们抓不住我们的把柄就够了。在那之后,我们会在这里应战那些玩家。”
“他们说你是绿名是吗?我查了他们的行动资料,‘绿名’是他们不能攻击的。”卢森紧紧地盯着白唯,“所以,你千万不要对那些玩家动手。动手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好了。”
“……”
白唯觉得自己应该说好,可他又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卡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卢森又道:“这几天我得先把这些住客扔出去,免得他们坏了我们的好事。这民宿就不要开了……”
“你把他们扔出去,不会更引起怀疑么?”白唯说。
卢森思考:“你说得也有道理。”
“其实……”一句话从白唯的嘴里脱口而出,“我想,你不用留在这里。”
“什么?”
卢森湛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那一刻,那双眼睛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会有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刚才谋划时那阴冷的凶气,留下的只有茫然和不知所措。
没有。白唯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这么说。你就当我是瞎说吧。
卢森可以帮他干掉那些人,不是吗?
“你留在这里,会耽误我和他们的谈判。”
他不想要被卷入自己的漩涡里。
“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他们原本,也不想杀了你。
“你不要耽误我的谋划。”
我看见你从高楼上摔下来,眼珠子掉落一地。
“我们的婚姻,原本也是假的。”
我们在雪山镇的生活已经一败涂地,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再度开启你的“人生”。
“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也受够了这样的婚姻。”
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人生,但那或许至少,会比现在的更好。
“我们现在糟透了。”
你不用对我负责。
“我不想和你纠缠下去,你已经是我的大麻烦了。”
最终真心的话,伤人的话,白唯都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看着窗外亮晃晃的阳光,道:“如果我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战争,那这只是我的战争。”
卢森在建造花园时,他给出的理由之一便是白唯在写作时可以看见楼下的花园。而现在,白唯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能看见鲜花盛开。
但这或许已经是最后了。
可卢森就在这时开口了。
“或许……我觉得很抱歉。”
“我一直在想……两个怪胎在一起,或许不是双倍怪胎,而是三倍怪胎的效果。所以我想,如果有可能……当初你和另一个人正常人在一起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更幸福。”
“你会被慢慢同化、慢慢治愈,就像你本来该有的模样一样。”
“在那种假设下,你就不需要像现在一样,被那些玩家发现,不得不想办法来面对他们。”
白唯先是一愣,而后他觉得荒谬的可笑。
因为,他的眼睛竟然因为这点荒谬而湿润了。
原来卢森在想,如果白唯能和其他人生活,能不能过上更好的人生吗?
而就在此刻,两人B栋的门铃,又一次被按响了。
“叮咚!叮咚!叮咚!”
巨大的响声响彻整个楼梯。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那两个玩家回来了?”白唯说。
这是他想到的可能。要知道这两个玩家已经一晚上没有回来,天知道她们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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