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乍生欢喜
江沐琮的手背到身后, 十指间相互勾缠，像是在等待审判。
司遇澜开口了，“赵川, 你去代替我探望安总。”
赵川离开后, 司遇澜转过视线看江沐琮, Omega少有的没有垂下眼睛, 而是看着他, 眼睛里满是迫切。
司遇澜心里不知道转了什么念头, 视线移开去看窗外，他住的VIP病房外正对着花园，开得正盛的三角梅爬遍了一整面墙, 姹紫嫣红, 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和透蓝的天遥相呼应，“沐琮，陪我出去走走。”
“哦哦, 好！”江沐琮从一旁的架子下拖出轮椅，推到床边, 再扶着司遇澜坐好。
花园里有不少人，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 下至四五岁的孩子, 穿着统一的制服在花园里活动, 已经是晚夏，吹过来的风也带了丝丝凉意。
“这件事很危险, ”司遇澜开口说道, “安家在安老爷子之前，做的是黑白交杂的生意, 安老爷子掌权后，才将安家彻底洗成白的，这不是什么秘密，历史超过百年的每个家族，手上都会沾点灰色的东西，现在看过去，个个都干干净净，但背地里还藏着什么，互相心里都有数。”
江沐琮安静听着，“比如你这次车祸吗？”
“是的，可以这么理解，”司遇澜没想到江沐琮会先联系到这上面，颔首赞同道，“包括为什么，安宇可以管得了那么大一个酒吧，甚至当初，你的同学在酒吧里又为什么那么快就能被安宇找到，都是这个原因。”
“我已经查过，肇事司机没有任何亲人，从事着建筑工人的工作，每个月的进账都很平均，没有异常，并且和安家没有丝毫的明面上的联系，”司遇澜说道，“但他就是为安宵卖了命。”
江沐琮似懂非懂，“那为什么能确认是安宵做的呢？”
“因为利益，事故发生后的最大受益者是他，而他对此没有任何的解释证明，和默认没什么区别，人的劣根性，做成一件坏事后，知道没人抓得住他的把柄，他就会更得意，将我是凶手写在脸上，但没人能奈何他，这种感觉很令人着迷。”
司遇澜缓缓说道，“包括我也是这个样子。”
“去培训的那些人，当初是从全国海选而来，虽然之前我有让赵川去查了他们的资料，但那都是明面上的东西，更深的，我已经让赵川去查，但因为BY现在不在我手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查探的工作必须慎之又慎，这会导致短期内得不到结果，所以目前一切都是未知的，”司遇澜用完好的手搭上了江沐琮给他推轮椅的手，“未知意味着危险——”
江沐琮的视线放在司遇澜的手上，男人手心的温度覆在自己手背上，激起莫名的麻意，那麻意沿着手臂一路往上，心脏都在莫名的颤栗，Omega抽出手来，从司遇澜身后绕到前面，屈膝蹲下，双手放在男人的膝盖上，抬眼看他，“我不怕。”
“你也想让我去，对吗？”
“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夏天的下午，正是阳光肆虐的时候，照在花园里，一切都显得光芒刺眼，司遇澜眯了眯眼睛，垂着眼去看Omega，伸手碰了碰Omega的头发，乌发吸热，摸起来都是温温的，“但你不能做这件事。”
Omega脸色一僵，他以为司遇澜和他讲这么多是默认想他去的意思，结果却不是，“为什么？”
司遇澜淡声说道，“你年龄太小，又是个Omega，还有类发情期的问题，很多突发事件你处理不了——”
“我可以！”Omega近些天来积攒的情绪终于喷涌而出，眼睛里全是委屈和不解，挥手拂开男人摸他头发的手，猛地站起来退后几步，大声道。
司遇澜并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Omega，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平淡的喊他的名字，“沐琮。”
Omega倔强的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因为攥的用力导致在微微的颤抖，手腕上的蓝色手环被太阳照射，发出刺眼的光，嘴角往下，呼吸都是急促的。
两个人的视线碰到一起，互不相让。
Omega先败下阵来，偏过头去，声音低哑，“你总是这样。”
“我是个Omega，我年龄小，我有类发情期，又不是我的错，”Omega越说越难过，从司遇澜的角度看过去，阳光将少年的侧脸勾出一个好看的轮廓，眼角处晶莹落下，被主人毫不留情的擦去，“我说了我能做好，我能帮到你，明明你也承认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不让我去呢？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司遇澜感觉少年的泪似乎滴到了自己的心里，泛起一小片酸涩的涟漪。
他知道江沐琮是真的想帮他，江沐琮总是这样的，能帮到他就会很开心，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没有立刻拒绝江沐琮，而是选择将事情详细的，掰开了讲给江沐琮听。
“我总是这样，”司遇澜重复着这句少年对自己的指控，有些不解，“我总是哪样？”
只是这次没让江沐琮帮忙而已，之前几次，他都没有拒绝江沐琮的帮助。
江沐琮咬了咬唇，心脏鼓噪的厉害，他知道他不该说这个，他不敢去聊这个话题，总是会害怕从司遇澜嘴里听到会让他难过的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像是要抑制哭腔，声音很轻，“你不喜欢Omega，对不对？”
空气中都安静了。
周围小孩子的喧闹声也不见了。
少年站在男人面前，指甲不住的去刺掌心的肉，强撑着自己不要露出丑态。
司遇澜难得的沉默了。
他以为是之前于子钦的事被江沐琮知道了。
司遇澜倒无所谓这件事被谁知道，左右过去都有近十年的时间了，他又不是过错方，这件事不会成为他的污点。
两三秒后，声音里带了真情实感的疑惑，“那你为什么还会喜欢我？”
他承认了。
Omega有点站不稳，他想扯出一个笑来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狼狈，最后却失败了。
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司遇澜又有些疑惑，既然于子钦的事情，江沐琮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现在又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司遇澜到底比Omega大了十岁，敏锐的意识到应该出现了误会，江沐琮这副模样，现在是讲不清了，司遇澜叹了口气，操控着轮椅到江沐琮身前，把手帕递过去，“又哭了。”
江沐琮盯着司遇澜递到眼前的帕子，情绪彻底绷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你不喜欢Omega，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司遇澜没说话，只是耐心地看着江沐琮，等Omega哭够了，才循循善诱，“你为什么说我不喜欢Omega？”
“你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Beta，其余的是Alpha，除了安宴哥，就没有Omega，”江沐琮被司遇澜盯着，后知后觉的有些害臊，依旧倔着声音道，“你就是不喜欢Omega。”
司遇澜：“……”
听上去跟于子钦没关系。
“那是因为Omega的生理素质比较弱，需要人时时照拂，处处照顾，我不太懂这方面，也没有时间和必要去研究，如果结交或者聘请Omega在我身边，我觉得我在Omega的一些特殊时刻，尽不到照顾的责任，”司遇澜解释，“我不讨厌Omega，只是觉得，如果可以避免一部分工作量，我为什么不避免？”
司遇澜的声音难得温和，即使在这个时候，江沐琮依旧红了耳朵，低着头，手里揉蹭着司遇澜的帕子，小声问道，“那我呢？”
“你是我避不开的工作量，”司遇澜的声音一向的冷淡认真，“那我会尽力做好。”
司遇澜自认自己已经把道理讲的很清楚了，却注意到江沐琮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沐琮确实不太敢和司遇澜对视。
司遇澜没戴眼镜，穿着蓝白色相间的病号服，因为阳光的原因，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睫毛的阴影遮住眼睛，眉眼间的清冷感去了几分，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还说这种情话！
“……”
还在吵架呢！
太……太犯规了！
江沐琮能感到耳侧的热度直冲脸颊，为了避免更丢脸，想要躲开，但理智告诉他还有问题没解决，Omega手足无措，最后竟然蹲下，将脑袋抵在司遇澜的腿上，鼻间都是司遇澜腿上药物的味道。
住院这些时候，司遇澜没有再喷过香水，身上的烟草味道浅之又浅，又□□燥的药物味道掩盖，却是一样的令人安心。
司遇澜没搞懂Omega是在做什么。
看着自己大腿上的黑色脑袋，司遇澜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问道，“沐琮，你类发情期又快到了吗？”
江沐琮瞬间get了司遇澜的意思，更加了几分羞赧，立刻反驳道，“没有！”
像是害怕司遇澜再问下去，江沐琮又将刚刚的话题扯了回来，“所以哥哥，你都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不让我去试试呢？”
“我会照顾好自己，随身携带抑制剂，遇到突发情况我也有信心处理好，你中午刚说过我聪明的，”江沐琮一条一条的分析着自己的优势，“哥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司遇澜只是把手搭了上去，江沐琮的发质柔软，司遇澜一下一下的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江沐琮觉得自己腿都有一点麻了，却依旧不肯换个动作或者挪个位置。
司遇澜知道这件事不挑明，Omega怕是不会罢休了，“有些突发情况，Omega是处理不了的。”
第082章 俞净告白
江沐琮没听懂, 歪了歪头表示疑问。
司遇澜没再多说，摸着Omega头发的手往后划去，轻而易举的碰到了Omega的腺体, 轻轻往下按了按。
江沐琮的身体立刻软了一瞬, 闷哼一声, 再也蹲不住, 重心往后移坐在了地上。
被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硌的回了神。
抬头看去, 是男人冷淡的神色,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懂了吗？”
少年的耳朵像是被火烤了一样，迅速站起, 双手搓了搓发热的耳朵和脸颊, 又往上揉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瞪着司遇澜，一副被冒犯的模样，“你——你这根本不对！”
司遇澜看着在自己眼前焦躁异常, 又格外羞恼的少年，“哪里不对？”
“我根本不可能让别人碰到我的腺体！”江沐琮没收住声音, 嚷了一句，周围有人看过来, 才让Omega稍稍冷静, 又蹲回司遇澜膝边, “除了你，别人想这样做, 手已经被我掰断了！”
咬牙切齿的, 一副自以为凶恶的模样，但因为蹲着的姿势和压低的声音, “凶恶”的气势大打折扣。
倒像一只在和主人表忠心的狗狗，急切地想让对方相信“我只会对你摇尾巴”。
“上次，林城趁我类发情期，用信息素逼我妥协，”江沐琮似乎认为自己只说理论有些单薄，找了实例来佐证，“你知道的，他没成功。”
司遇澜想到那次，视线转到了Omega的手上，皱了皱眉，“但你的手受伤了，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帮我——”
“我需要！”江沐琮急切地说道。
司遇澜注意到少年眼睛里的灼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任由少年双手抓着自己完好的那只手，言辞恳切的说：“哥哥，我愿意的，我总是想帮上你的忙，但我又知道，我很少能帮得上你。”
说到这里，Omega又有些沮丧，第一次将自己的惶恐一股脑的铺在男人面前，“你做的很多事我都不懂，说的一些话我也不理解，思路我也跟不上，我想站到你身边，我想能帮得到你，但我太笨了，我怕你觉得我没用，我怕我追不上你。
“之前我怕你不给我机会，现在你给我了，我又害怕即使有这个机会我也还是会失败，我知道你会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我并不是帮你做这件事的唯一选择，但我可能只有这个办法，来向你证明，我能帮得到你，我对你来说是有用的。”
“哥哥，让我帮你，好不好？”年少的Omega蹲在年长的男人腿边，请求着一个可以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求你了。”
司遇澜沉默很久。
他从来没想到，会有一个人蹲在自己身前，满眼的真诚和热切，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与口舌，只是希望自己能给他一个帮到自己的机会。
原来自己在别人那里，也可以重要到这样的程度。
“赵川有最新调查到的选手资料，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了十人左右，”司遇澜淡声说道，“推我回去，我拿给你。”
江沐琮怔愣一瞬，五官渐渐松动，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还不等司遇澜看到，低着头胡乱擦了擦眼角，大概是觉得自己又哭有点点丢脸，掩饰一般的猛地站起来——
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脑子一懵，整个人往前栽去，但还记着面前是还受着伤的司遇澜，心里大喊糟了糟了——
然后身前被一只手撑住了。
江沐琮眼前恢复清明，正对着的就是司遇澜的脸，距离他超不过十五公分，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正看着他，带了一点难得明晃晃的笑意，江沐琮有些走神的发现，这双眼睛的眼皮褶皱的地方，还藏了一颗小痣。
平时远着看都会偶尔失神的Omega，直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被男人冷淡的声音唤回神，“看够了吗？”
江沐琮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刚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连忙挣着站好，飞快的绕到司遇澜轮椅的后面，几步路还踉跄了一下。
刚刚有些压抑的氛围早已烟消云散。
江沐琮迫切的想把刚刚那个场景揭过去，也忘了刚刚司遇澜说的话就是推他回去，“要回去吗？”
“算了，”司遇澜抿抿唇，没刻意压着笑意，“去安宇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