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河不倦
闻折月仿佛被掐住了脖子,记忆中的小花和鬼魂组成的图案逐渐重合,原本泾渭分明的事情模糊了界限,仙官尸体、锋金蝶、黑雾、玉海明沼、幻境……而今又加上了墨夙离。
冥冥之中好像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的过去和周围的一切都笼罩起来,明明发生的每一件事和他都没有直接关系,但每一件事都能影响到他。
内门方向传来一阵阵金石敲击的声音,微弱的哀嚎声凄厉残忍,墨夙离转头看了一眼,呼吸颤抖:“闻折月,你看那里……”
发生的一切太出乎意料,墨夙离忘记要装作不认识,下意识喊出了闻折月的名字。
位于山峰更高处的内门隐没在乌云之下,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无数鬼魂不断飘向宗门大殿,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拽着,去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鬼魂中夹杂着蓝色的妖火,星星点点,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每一盏妖火都是一个妖族魂魄燃烧过的产物,这意味着在那道将宗门分隔开的门后,有人和妖正不断被杀死。
所谓的安全避难所,也变成了人间炼狱。
黎明隐匿,一声长啸划破夜空。
逐日枪直入山门。
第33章
逐日枪, 惊天月——最初听到魔族这样描述折月仙尊的时候,墨夙离并没有实感,但亲眼看到闻折月一枪破入山门时, 他忽然明白了何种风华才配得上“惊天”二字。
素衣银枪, 一夫当关。
闻折月站在湛蓝的妖火中,衣袂飘飘, 月色自枪尖滑下,乌云被破开,天光驱散了死亡带来的阴翳。
明明还顶着那张陌生的脸, 但老龟一眼就认出了他:“折月!”
望月山的妖族精神振奋, 一改方才的恐惧模样:“少主来了,他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对于妖怪们来说,闻折月是他们的少主, 对于如今的天下第一宗来说, 闻折月是几年前飞升的一个宗门弟子,但无论是哪种身份,此时的闻折月在人和妖眼中都是从天而降的大救星。
数不清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他, 满含期待与希冀。
“闻折月。”
“闻折月。”
“闻折月。”
……
一声声呼喊敲击着耳膜,墨夙离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闻折月生来就该接受万人朝拜,受人敬仰,他是天边高悬的月亮, 本应永远平等的照耀苍生, 却因为某些原因落下凡尘,滞留在他身边。
他对闻折月会爱上他这回事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闻折月说他是他的情劫。
何为劫数?
是跨不过去的坎, 是漫长的岁月,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
墨夙离攥紧了拳头, 他站在内门的台阶上,仿佛命运召唤一般回身望去——湛蓝色的妖火点缀在鬼魂的边缘,将那片被圈出来的范围完整勾勒出来,方才还模糊的图案变得清晰。
那是一朵花。
一朵和他丹田中生长的一模一样的花,一朵和他在幻境中的化身如出一辙的花,一朵和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花。
墨夙离心头巨震,捂住了那只被世人惊叹的金色眼瞳,一阵又一阵的刺痛逼得他冷汗直流。
在闻折月拼力营救天下第一宗内的修士和妖族时,他站在鬼魂组成的花朵与闻折月之间,就像是将二者连接起来的桥梁。
在这一刻,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场灾难,将闻折月推向死亡。
“何方妖孽,胆敢祸乱人间!”
仿佛一束光破开死局,闻折月持枪而来,将掐住修士的黑衣人钉死在地上,黑衣人死后变成了一缕黑雾,消散于夜空当中。
闻折月面色沉肃,果然和他猜得一样,今日之事和黑雾脱不了干系。
四周还有很多黑衣人,都是黑雾化身,正在大肆虐杀天下第一宗的修士和妖怪。
而在他们身后,十几个黑衣人围着一个铁笼子,镇南将军就被关在笼子里,他的四肢被锁链捆住,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镇南将军身上抽出来,输送到铁笼下的防护法阵上。
天下第一宗一代代宗主加固的防护法阵坚不可摧,最克妖邪,黑雾应当是束手无策,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了镇南将军身上。
修士与仙族承袭同一个道统,镇南将军的修为在仙界数一数二,破不了内门大阵,就借镇南将军的手来压制阵法,不失为好计谋。
但要实行这个计划必须达成一个条件:有人和黑雾里应外合,打开内门。
这个人能够自由出入天下第一宗的内门,不是宗门长老就是内门弟子,总之必然很受重视。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悉心培养的人,背叛了天下第一宗,和黑雾为伍,害死了无数弟子,使天下第一宗变成了人间炼狱。
不将这恩将仇报的叛徒千刀万剐,难消他心头之恨!
闻折月心中杀意翻腾,手中的逐日枪感应到主人的心情,发出铮铮的怒声。
内门的打开加速了魂魄的流失,老龟紧紧抱着储存魂火的法器,甚至没时间和闻折月说句话。
大殿上设置了奇怪的法阵,所有死去的人和妖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召唤过去,就算是储存在法器中的妖怪魂火,也受到了影响。
“不,不可以……”
老龟拼尽全力护着法器,他微薄的妖力全都用上了,可依旧阻止不了法器的毁损,只听得“咔嚓”一声,法器四分五裂,一盏盏妖火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妖怪魂魄所化成的魂火十分脆弱,必须小心蓄养,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消散,老龟一直将那些老伙计的妖魂当成宝贝一样护着,从不离身。
可此时此刻,在那股怪力的拉拽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同伴所留存的魂火一点点熄灭,如同星辰逐渐失去光芒,最终化作一粒无法被找寻到的尘埃,湮灭于世间。
老龟目眦尽裂,踉跄着朝前追去:“不要,不可以,不可以……”
他想要留住一捧火,留住他的老伙计们。
“小心!”
逐日枪从他身侧穿过,将追在他背后的黑衣人捅了个对穿。
闻折月扶住滚下台阶的老龟,还未开口,就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老龟涕泪横流,哭着求他:“折月,快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泪水落在闻折月的手上,在他心头烧出一个个窟窿。
一股莫大的悲伤如狂风席卷,笼罩住了闻折月,他心头发苦,胸口仿佛坠了一块大石头,千斤重,不可移,压得他说不出一个字。
今夜乌云连绵,没有星辰,闪烁的妖火从山巅划过长空,像是坠落的流星,付出一切只得来一场绚丽的消亡。
四下哀嚎,满目疮痍,昔日的正道第一宗门处处可见鬼祟,黑雾盘旋在整座山头上空,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闻折月扶着老龟,抬起头。
在闪烁的妖火中,一张张脸逐渐消散,那是守护着他长大的妖怪,是宁愿放弃转生机会,也要再看他一眼的至亲长辈,是爱他护他,陪伴着他一整个童年的家人。
可他也救不了他们。
老妖怪微笑着,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在妖火最后留存的画面里,他们的目光慈爱,一如曾经那样注视着他们最疼爱的宝贝龙。
仿佛在说:“折月啊,保重啦。”
往后的日子,我们这群老家伙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闻折月心头悲恸,山水一程路一程,他以为他可以坦然面对人世间的分别,但当看着老妖怪们消亡的时候,悲伤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他这辈子顺风顺水,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
黑衣人受黑雾的驱使,无所谓生死,闻折月的出现打破了单方面的杀戮,所有黑衣人都盯上了他,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虐杀修士和妖怪,从四面八方冲过来。
闻折月冷冷地扫了一眼,逐日枪还未落下,身后想要趁机偷袭的黑衣人就变成了黑雾。
墨夙离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面纱遮住了他的表情,那双眼睛里沉着冰冷的锋芒:“你去救人,他们交给我来解决。”
月光浮浮沉沉,在他眼中凝成纯粹的杀意。
闻折月晃了下神,他对墨夙离有苏梨的滤镜,一直将墨夙离视为弱者,视作要保护的对象。
可墨夙离是魔尊,是单枪匹马杀上魔宫,傲立于王座之前的魔界尊主,即使境界稍逊于他,也不可否认墨夙离的强大。
他清晰地认识到,墨夙离并不是纯良的小白花,他的手上沾满血腥,脚下踩着累累尸骨。
闻折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大殿上的图案已经很清晰了,无声的暗示着墨夙离和黑雾、和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注意安全。”
他握紧了逐日枪,转身而去。
墨夙离的心跳空了一拍,一把掐死了扑过来的黑衣人,在闻折月看向他的一眼里,他发现了以前从未在闻折月身上看到的复杂情绪——挣扎。
那朵花,闻折月比他更早认出来。
墨夙离呼吸一窒,一瞬间如坠冰窖。
他麻木地杀着前仆后继的黑衣人,像是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或许是杀业造得够多真能让人顿悟,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破罐子破摔了,墨夙离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是劫是缘,命运和旁人都做不得数,他要自己落笔。
有墨夙离帮忙解决一路上阻拦他的黑衣人,闻折月很顺利地来到了镇南将军被困的铁笼前。
铁笼就压在法阵上,镇南将军紧闭着眼睛,嘴角挂着一抹满足的笑容,不像是被囚困着,反而一副沉溺于美梦的样子。
以前他的两个爹爹总说仙界的将士都是废物,比魔界那几位将领还要无能,魔族大将起码心眼比较多,仙界的将士就跟脑子里有坑一样,蠢笨无比,尤其喜欢往坑里跳。
命轨星君都算出来阴桃花缠身了,可镇南将军还能着了道,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时隔多年,闻折月突然体会到了爹爹们的心情,确实是……蠢到家了!
强大的灵力震荡开来,有如万钧雷霆,瞬间就将黑衣人逼得化作了雾气。
察觉到超出人间所能承受的力量,天空中降下雷电预警,闻折月反手一顶,逐日枪直直地朝上飞去,竟然将青紫色的雷电从中劈了开来。
满天风雨被引在逐日枪上,随着闻折月地重重一掷,长/枪径直插/入铁笼中央,金戈相交,炸开一簇簇火花,四周的黑衣人不堪重负,顿时化为乌有。
闻折月没有刻意避开镇南将军,逐日枪就插在他面前,附带的雷电噼里啪啦作响,镇南将军和铁笼一起被劈得外焦里嫩。
火花带闪电,镇南将军竟硬生生被劈醒了。
“是谁,竟敢惊扰本将军?!”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闻折月拔出逐日枪,后槽牙都快咬断了:“睁开眼好好看看,因为你死了多少人!”
说实话,镇南将军也是被黑雾利用了,但一看到无辜惨死的修士们,一想到消散于风中的老妖怪,闻折月就恨不得一枪戳进他的胸口。
“你,你是……折月仙尊?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逐日枪,闻折月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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