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河不倦
闻逍握住了他的手, 蔺月盏的掌心并不干燥,和他表面上的平静如出一辙, 他暗叹一声,安慰道:“别担心,折月不会有事的。”
再次回到仙界,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闻逍像是没见过世面,惊叹不已:“原来仙尊陨落是这种场面,比飞升的时候气派多了。”
这排场大吧,好看吧,你儿子拿命换回来的。
蔺月盏很糟心,不知道该说他心大,还是说他没脑子,迎面撞见个眼熟的人,急匆匆往仙宫走,蔺月盏果断伸手,把人逮到了面前。
他不喜欢仙界的人,混上个眼熟的寥寥无几,一把手天帝是一个,命轨星君是一个。
被逮来的是后者。
命轨星君忧心忡忡,被拽过来的时候又急又气,哪位仙僚这么没边界感,一抬头,骂人的话都堵在嘴边。
卧槽?!
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嗨!”闻逍冲他招了招手。
“蔺月盏?!闻逍?!”命轨星君瞪大了眼睛,“你俩不是死了吗?诈尸了?”
蔺月盏脾气不好,魔尊从来不讲礼数,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谁说我们死了,你一个个指出来,本尊把他们都塞进棺材里,让他们演一出诈尸的戏码。”
命轨星君默默闭上了嘴。
“折月怎么了?”
命轨星君缩了缩脖子,为天帝捏了一把冷汗,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一回来就听说闻折月修为全失,神魂俱碎,天帝正四海八荒寻找大夫。
上界最好的医修就是妙回春,但这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压根找不着,就连他住的那座山都被夷为平地了。
命轨星君把知道的事情说了说:“天帝毕竟是天帝,还望魔尊大人手下留情。”
闻逍和天帝多少还有几分情面,但蔺月盏可不管那些,他连仙界第一刺头——闻逍都敢揍,别说天帝了。
“手下留情?”蔺月盏冷笑一声,“他对我儿子下手的时候,可曾留过情面?”
前任魔尊大人直入仙宫,沿途的仙兵仙将还没来得及挡就被他掀翻了,仙界一片兵荒马乱。
命轨星君将希望寄托在闻逍身上:“仙尊,你看这……”
“别问我。”在听说闻折月自爆神魂是因为天帝的时候,闻逍脸上就没了笑容,“闻折月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都不敢打骂,如今快被逼死了,你觉得他过得去吗?”
他哂了声,没什么温度:“别说他了,我都过不去。”
命轨星君愣住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只看到闻逍和蔺月盏抛下闻折月一走了之,却不知道他们离开也是为了闻折月。
闻折月从来不是孤儿龙,他是蔺月盏拿命换来的,是闻逍倾尽心力护着的。
或许疏于谈论爱,但爱意并非不存在。
闻逍到的时候,蔺月盏已经和天帝打起来了,仙宫掀去了半边顶,另外半边被魔力托举着,他往那边看过去,闻折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上和手臂上全都是伤痕,一点生气都没有。
这一幕似曾相识,闻逍忽然想起了千百年前,那时的闻折月还是条小白龙,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当时闻折月也是这样,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命轨星君跟在后面,看到闻折月的伤势后,心里顿时一咯噔,神魂就不必说了,怎么还受了这么多皮外伤,他看着都不落忍。
闻逍一言不发,过去看了看闻折月的情况,神魂碎了,但好在和上次一样,没有散开,否则大罗金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奇迹再一次眷顾了闻折月。
他呼出一口气,把命轨星君提溜到床边:“帮我照看一下我儿子,我去揍个人。”
他说得轻轻巧巧,转身就加入了战局。
命轨星君提心吊胆,跟老母鸡一样守护着闻折月,生怕出一点差池,被他的两个活爹撕了。
长风吟啸,天帝震惊抬眸,看到逐日枪破空而来,势如破竹地刺破他的防御。
这是闻折月的本命法器,为什么闻逍也能用?
“老子罩着儿子天经地义,儿子继承老子的武器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逐日枪是闻逍熔了自己的本命法器,特地为闻折月铸炼的,他和蔺月盏都留了一缕神魂在里面,他们不在,逐日枪会代替他们保护着闻折月。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闻折月会修为全失,连召唤逐日枪的灵力都没有。
千算万算,自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但还是百密一疏。
闻逍忽然觉得他这个爹爹做得一塌糊涂,很不称职。
“他是刨了你的祖坟吗?”闻逍很费解。
旁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闻折月身上的伤都是天帝留下的。
“我当初把他交给你,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逐日枪铮铮嗡鸣,仿佛感觉到了主人伤重,悲怒交加。
闻逍一枪钉在天帝肩头,细看来,位置和闻折月胸膛上洞穿的一剑不差分毫。
闻家人记仇,一分一厘都要讨。
天帝理亏,受了他这一枪后才开口解释:“神族重现于世,折月他要护着神族的漏网之鱼,他们还……有了子嗣。”
锋金蝶所过之处,仙族不生,琉璃火燃起之时,方得解脱。
“原是神族,怪不得……”
闻逍喃喃自语,他想到一些传闻,想起拘着闻折月神魂不散的奇迹,心头明悟,豁然开朗。
见他听进去了,天帝吐出一口气:“为了仙界,为了天下苍生,你知道的,我必须这么做。”
谁料闻逍一改方才的态度,浑不在意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杀的不是神族,是我的儿子。”
天帝哽住。
话这么说也没错,闻折月确实无辜,可是他也很冤枉,那分明是闻折月自己往他剑上撞。
一通乱揍,把天帝打得脾气都没了。
命轨星君眼睛都看直了,老子还是老子,闻逍该不会把天帝给打死吧?!
蔺月盏自闻逍动手后就退出战局了,二打一不像样子,他瞥了眼命轨星君,淡声道:“不会闹出人命的。”
闻逍要是想下死手早就下了,那一枪之后他就收起了杀心。
命轨星君噤若寒蝉,他看蔺月盏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是实力与手段造成的阴影。
他咽了咽口水,默默往外移动,想跑,跑得远远的。
果不其然,蔺月盏说完没多久后闻逍就停手了,扛着逐日枪回来,开口就是一句:“咱俩好像要有孙子了。”
然后又是一句:“坏喽,情劫没挡住。”
说起情劫,命轨星君又成了很好的讲述者,于是他逃跑未遂,被闻逍逮回来讲闻折月和墨夙离的故事。
命轨星君欲哭无泪,头一回被逼着八卦,但他知道的也不多,说来说去,也不知道闻折月和墨夙离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明明仙魔会谈之前,折月仙尊还对魔尊喊打喊杀,一见着人家,态度立马翻转。”
他没好意思说,但话里话外都是闻折月见色起意。
闻逍摸了摸下巴:“仙魔会谈才过去多久,连孩子都有了,动作可真快,啧。”
他当时可是磨蹭了很久才和蔺月盏走到一起去的。
输了啊。
蔺月盏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问道:“那墨夙离在哪里?”
他原打算找办法消解了闻折月的情劫,但现在孩子都有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折月伤成这样,他却连面都没露,可见没几分真心。”蔺月盏心里不爽,没有哪个父母愿意看到自家儿子爱得更多,“我倒要看看他配不配坐魔界的尊主。”
说着他就要往无妄海去。
闻逍连忙拦住他,低声耳语了几句,蔺月盏墩的一下又坐了回去,一脸玄幻:“怎么会……”
半边仙宫下,霞光落了满床,闻逍坐在床边,不无骄傲地感慨:“我们家的小白龙很有担当,也很厉害。”
他很厉害,他把他的爱人藏了起来。
“太蠢了。”蔺月盏有不同的看法,“打不过还硬要上,愚蠢。”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老婆孩子死在面前?”
闻逍时不时还会蹦出几句不同于世俗的称呼,好在蔺月盏跟他生活的时间长,知道他的意思。
“打不过不会喊人吗?”前任魔尊大人大刀阔斧地坐在床上,眸光冷肃,“他好像忘了他有两个爹。”
闻折月该不会信了谣言,以为他和闻逍死了吧?!
蔺月盏很头疼,闻折月比闻逍还不让他省心。
闻逍哈哈大笑:“打不过了,就嚷嚷着爹爹快来救我,没毛病……哈哈哈,无所不能的爸爸神会保佑每一个笨蛋小孩。”
蔺月盏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你能说人话吗?”
闻逍不答应,理不直气也壮:“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了。”
两人插科打诨,气氛欢快起来,似乎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亲儿子。
命轨星君被这诡异的一幕弄懵了,按理来说,闻逍和蔺月盏不该哭天抢地吗?就算不哭,也应该悲伤难过吧,怎么一点都不担心闻折月。
总结:这一家子都有病。
“你说他会把人藏到哪里?”蔺月盏摸了摸闻折月的头发,离开时小白龙刚到他的腰,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闻折月安静地躺在这里,他都不知道他和他记忆中相比变了多少。
蔺月盏心里忽然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那孩子是神族遗留在世间的血脉,若是要藏,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一个。”
蔺月盏怔了下:“你说的难道是那里?”
闻逍颔首:“八成是,没人敢触动封印,仙魔两族的人到了那里都会失去修为,如果墨夙离真是神族之人,在那里绝对安全,就算是天帝亲临,也伤不到他。”
只是不知道,他和蔺月盏合力都难去到的地方,闻折月怎么有通天本事,把老婆孩子并一个外人藏进去。
蔺月盏蹙眉,轻轻叹了口气:“如果真是那里的话,要把人带回来可就有得麻烦了。”
同样疑惑的还有墨夙离。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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