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之向北
霍宁宸十分满意，于是笑得更乖巧了，声音又大又骄傲：“走吧嫂子！”
“嫂子，你之前来过吗？”上了电梯，霍宁宸伸手按下“33”。
乔澈想起上次霍明绪连哄带骗地把他带过来，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如果有人问就说是他的爱人。
“来过一次。”乔澈很浅地笑了。
霍宁宸不满：“你要多来才行，我哥肯定恨不得每天都把你揣在口袋里带来上班。”
从电梯一出来，走廊里空无一人，整个楼层飘散着淡淡的咖啡香，左手边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透过磨砂玻璃能隐约看到二三十个人影围坐在会议桌边。
霍宁宸小声说：“嫂子，咱们去我哥办公室吧。”
乔澈点点头，他其实很想看看霍明绪，即使不亲眼所见也不难想象他工作中的魅力，路过会议室的门口，玻璃门虚掩着，留了一道很窄的缝，乔澈慢下脚步往里面看了一眼。
霍明绪坐在会议桌的主位，换了一件深灰色衬衣，没系领带，目光专注地盯着最前面的PPT，姿态很随意，却难掩自身的气场。
“乔先生？”身后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传来Lily略显惊讶的招呼声：“您怎么过来了？”
霍明绪显然听到了，目光一转，与乔澈的眼神隔着门缝交汇到一处。
乔澈一转身，Lily手中拿了一摞刚打印好的资料从打印室走出来。
“霍总，这就是我们今年的工作计划，另外…”
霍明绪拿了放在桌边的手机站起身：“请财务部部长直接把年报发给我，今天的会先开到这儿。”
会议室的门被从里面一把拉开，霍明绪大步从里面走出来，他的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低着头看着乔澈好一会儿，才不怎么确定地问：“怎么突然来公司了？”
乔澈没想到会被霍明绪看到，慌乱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敞开的会议室门，里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往外面看。
“你先去开会吧，我在办公室等你。”乔澈伸手推了推霍明绪，这样子像是欲拒还迎，撩拨得霍明绪压根没了工作的意思。
“已经开完了，走吧。”霍明绪捉住他的手指，彻底无视了陪他一起过来的霍宁宸。
办公室的空调开的很足，霍明绪的大衣搭在椅子靠背上，乔澈跟着他一进屋就被霍明绪上下打量了一遍：“想过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让司机去接你。”
乔澈歪着头笑了：“突然就想过来了。”
“嫂子想你了呗，这还用问！”霍宁宸知道自己很多余，一进屋就缩在沙发上看手机，假装自己不存在。
霍明绪的眼底染上了笑意，看着乔澈又问：“宁宸说的对吗？”
乔澈今天像是一下子放开了，没否认：“我不能来吗？”
“能，随时欢迎，每天来都可以。”霍明绪也笑了：“胃好了吗，要是有不舒服要立刻说。”
“没事了。”乔澈说着从霍明绪身边错开，站在落地窗边往下看：“你这儿视野真好。”
他的声音很轻，霍明绪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他，很难听出他的话中隐藏的情绪，有些话他不敢问，更不敢细想，事到如今他仍无法接受乔澈如今的境地都是爷爷害的，他曾单纯的觉得乔澈狠心地抛下了他，以一种非常决绝的方式突然退出了他的生活，让他的青春变得残缺。然而最后他才发现乔澈因此失去的是什么。
办公室的门响了两声，Lily手中端了一壶果茶放在茶几上，又问：“霍总，午饭还是端上来吃吗？”
“今天可是周三！食堂有牛排！”霍宁宸之前来过几次，别的没什么印象，对食堂的饭菜记忆深刻，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这东西端上来就不好吃了，咱们去食堂吧？”
怕乔澈不喜欢去人那么多的地方，霍明绪不太赞同地皱了一下眉，霍宁宸知道家里谁说话最顶用，立马求乔澈：“嫂子，行不行？我马上开学了以后想吃都得等高考完了。”
一个身高185的大男生在自己面前苦着脸作揖，乔澈无奈地看向霍明绪：“去食堂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太好？”
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客观来说，霍明绪巴不得带乔澈去食堂走一圈：“不会，我是担心你不想去。”
乔澈没有反对，要不是顾及到霍明绪，霍宁宸绝对会扑进他嫂子的怀里使劲撒娇，攥着手机就跑出办公室按电梯去了。
联丰的食堂位于大厦第二层到第四层，管理食堂的后勤部部长五十多岁，虽然是一位长相一般的大叔，然而就因为菜品丰富口味又好，以至于他成了联丰上下人气最高的管理层之一。
这时候正是吃午饭的高峰期，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入口处几名工作人员正在刷卡器前刷卡，职工们正排队等着刷卡拿餐盘，三三两两地笑着聊天，突然之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齐刷刷地盯着电梯的方向。
虽然基层的员工能见到老板的可能性极低，但是霍明绪经常会到食堂吃午饭，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不觉得能每天见到霍总有什么稀奇了。
然而今天不一样，在电梯里Lily就已经预料到了大家看到乔澈出现时的反应，但真没想到大家的反应都这么大——食堂安静得就跟会议室一样，这样奇妙的氛围又紧接着传递到了食堂里面，于是所有人都狐疑地看过来，紧接着目光全都落在乔澈身上。
他这个时间出现在食堂的影响力简直不亚于一枚重量级炸弹落在了市中心，乔澈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脸上出现了片刻的错愕，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霍明绪。
“没事。”霍明绪安抚地伸手牵着他，这举动无疑是增加了更多的爆点。
乔澈没卡，当然也没人在意他刷不刷卡，食堂阿姨笑容十分亲切地递了一个餐盘给他，乔澈刚道了谢，站在他身后的霍明绪已经伸手接过了餐盘。
“想吃什么，不能吃太刺激的。”琳琅满目的菜品前，霍明绪低声叮嘱道。
乔澈早饭是霍宁宸陪着在医院吃的，现在也没饿，手里连个餐盘也没有，顶着大家八卦的目光，硬着头皮指了指南瓜粥，霍明绪伸手端了一碗放在盘子里。
身后排队的几个女员工就像是看到了了不得的事，不约而同地发出很小的笑声，乔澈的脸上划过一抹红，胡乱点了两个小菜，扭头去找霍宁宸了。
Lily和秘书处的人坐在一起，刚端了饭放在桌上，一扭头看到霍明绪看了她一眼，心领神会，立刻走过去。
“下午帮我给大家订甜品。”霍明绪语气很淡却难掩笑意。
Lily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充耳不闻正低头喝粥的乔澈，看出他不好意思，抿唇笑道：“好的霍总，那我就先谢谢替大家谢谢霍总了。”
霍明绪道：“不谢我。”
乔澈的耳朵尖蓦然一红。
Lily对乔澈的印象实在太好了，看上去清冷，实际有礼貌又温柔，再加上此时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的模样太乖了，于是忍不住小声调侃：“那就谢谢乔先生了。”
乔澈轻咳一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事。”
乔澈吃的少，霍明绪餐盘里都是给他端的东西，他吃不下的霍明绪将就着吃了，霍宁宸自己吃了两块牛排，撑得要命，他快开学了，于是没再当电灯泡，午饭以后就回家了。
“我也走了。”见霍宁宸背着书包走了，乔澈也起身准备套外套。
霍明绪坐在沙发上，伸手拽着他的手腕：“别走，陪我睡一会儿。”
◇ 第54章 以后再算账
霍明绪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注意，现在在霍明绪的引领下才发现办公桌旁一扇棕色的门内竟然是一个面积不大的休息室。
霍明绪会多，休息室里整整齐齐地挂着衬衫和西装，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床，床上用品干净整洁。
“你平时中午都睡这儿吗？”乔澈钻进被子里，又被霍明绪身上那个熟悉又让人心安的气味包裹住了。
休息室的温度高，霍明绪坐在床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我不怎么睡，但是床上用品定期会换。”
乔澈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着霍明绪的手指，眼睛像是带着钩子，盯着霍明绪笑：“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霍明绪的心一紧，眼神中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惊慌，他太紧张乔澈了，以至于这样一句话对于他来说总会浮想联翩。
乔澈看得出他的紧张，手指轻轻动了动：“今天早上陆医生问我要不要手术，我说我想好好治病。”
他的声音很轻：“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唔！”
霍明绪俯下身，用一个吻堵住了乔澈后面的话，乔澈伸手勾住霍明绪的脖子，手指微微发抖，将他熨帖的衬衫领口拽得发皱，挡了遮光帘的休息室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隔着衣料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偏高的体温。
乔澈能感觉得到霍明绪起了反应，偏开脸，微微喘着粗气，发红的眼睛盯着霍明绪，小声问：“你想要吗？”
霍明绪一手撑在乔澈耳边，另一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声音很哑：“你的身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这个答案明显没让乔澈满意，皱了皱眉张嘴想反驳，霍明绪低低地笑了两声：“来日方长，不着急，快睡一会儿。”
他这话说的，好像乔澈多猴急似的，乔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欲盖弥彰地闭上了眼睛。
乔澈从家里搬出去没几天，还没来得及找房子，开了一间房先把行李都放了过去，霍明绪问了房间号，趁着乔澈睡个午觉的功夫让人把行李全部送回了家。---王涛上一次觉得这么紧张还是在霍玲的告别仪式上，看着黑压压一屋子西装革履过来参加吊唁的人在霍明绪沉着脸把乔澈带出告别厅时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他觉得自己仿佛穿越进了90年代的香港电影中。
当时他以为霍明绪应该再不会原谅乔澈了，所以没过两天乔澈回来请假的时候王涛担心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批了假。
让他万万没想到，乔澈复工的第一天竟然是霍明绪亲自开车送过来，不仅如此，霍总还彬彬有礼地问他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抽空聊几句。
“我这儿也没什么好茶，霍总别介意。”王涛泡了两杯茶过来，又倒了一杯开水推到坐在霍明绪身边的乔澈面前：“小乔胃不好喝不了茶，就喝点热水吧。”
“谢谢，”霍明绪坐在沙发上，说话十分客气：“王馆长，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和您沟通一下乔澈的身体。”
“叫我涛哥就行了。”王涛急忙摆手，想了想自己什么身份，竟然让霍明绪管他叫哥，于是又不确定地改口：“要么您直接叫我王涛就行了。”
霍明绪并没怎么在意称呼问题：“乔澈说您清楚他的身体情况。”
王涛眼神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小乔刚检查出来…的时候和我说过。”
“我们已经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不过目前还在国外，大概半个月以后回国，可能就会安排手术的相关检查。”霍明绪的语气很诚恳：“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希望乔澈再继续工作，我确实很担心他的身体。”
王涛的心情其实很复杂，当初知道乔澈生病他就整天苦口婆心地劝他好好治病，但那时候乔澈明显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王涛知道他已经没有家人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把他当孩子似的看。
看着当年那个背着书包孤零零地站在告别厅，一个人捧着爷爷的骨灰往后山的墓园走的少年如今身边有了一个真正心疼他的人，王涛打心里替乔澈高兴，但还是苦着脸，硬着头皮赔笑道：“霍总，是这样的，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行，招人特别费劲，咱们现在肯定是要以小乔的身体为主，但这突然离职我这边确实…”
乔澈喝了一口热水，看着王涛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着开玩笑：“涛哥您这么舍不得我啊？”
王涛眼睛一瞪，本想假意训斥几句，奈何碍于霍明绪就坐在旁边，于是泄了气似的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乔澈勾唇露出一抹小孩子似的狡黠的笑。霍明绪看了他一眼，接口道：“乔澈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也尊重他的选择，只是您知道他的身体，所以想问问这段时间能不能尽量帮他协调一下白班。”
“这个绝对没问题！”王涛一拍大腿，这事儿正常情况肯定要先和孟婷他们商量，但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王涛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孟婷没得说，以前她父亲生病住院，乔澈一个人顶了她一个多月的夜班，宋尚更是把乔澈看得跟偶像大神似的：“他们俩一直很在意小乔的身体，我都能猜到他们的答案。”
王涛说完又迟疑道：“只是学校那边的课可能还是需要你上一段时间，刚开学我这头也不太好和校长说换老师的事儿，前几天在一块儿吃饭校长还说你人气特别高，学生们都喜欢听你讲课。”
“学校那边一个礼拜一节课，我没关系。”乔澈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只是身体实在不允许他昼夜颠倒：“现在换的班您先帮我记着，等手术以后我再和他们换回来。”
王涛本以为霍明绪这次过来是要替乔澈辞职的，以霍家的财力，哪怕是乔澈往后数十辈子不工作估计钱也花不完，却没想到他只是想暂时调调班，如释重负地摆手：“不需要，你现在是咱们这儿的团宠，只要手术成功就够了，谁到时候让你补夜班？谁敢我就扣谁奖金！”
从办公室出来，王涛目送两人朝停车场走去，霍明绪一直牵着乔澈的手，虽然旁边没什么人，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乔澈时不时转头对他说两句话，看上去亲密无间。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王涛自顾自地笑了笑，转身返回了办公室。
霍明绪解了车锁没急着上车，转身看着乔澈：“工作别太辛苦，中午吃饭记得拍照发给我。”
乔澈伸手扶着车门，笑道：“知道了，开车慢点，不用担心我。”
霍明绪根本不舍得留下他自己回公司，看着乔澈苍白的脸总觉得大逆不道像是把他抛弃了似的：“晚上下班我过来接你。”
乔澈无奈地靠在车门边：“霍总不会是干脆不想走了吧？”
霍明绪真有此意，但没人能真的像电视剧中的霸道总裁一样动不动就在家陪老婆，只能捏了捏他的手指，矮身上了车：“我倒是想。”
乔澈顺手替霍明绪关了车门，退后两步看着他，霍明绪的车还没来得及发动，一个一脸憔悴的女人从不远处跑过来。
“乔老师！终于等到你了。”大冷的天，女人一看就是站了很长时间，脸冻得很红，眼袋很深，看起来就知道这两天没怎么休息。
正是王奶奶的小女儿。
乔澈看着她袖子上别着的黑纱布，想到王奶奶离世时那个肮脏的床铺，心中很不是滋味：“遗体已经火化了吗？”
“昨天就火化了，之前听你的同事说你今天回来，我想在这儿等等你，所以买了今天下午的车票。”女人孤零零一个人，像极了当初的乔澈：“我就是想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应该的，王奶奶从前很疼我。”看着女人红肿的眼睛，乔澈没忍心提起她那两个还关在派出所的哥哥：“别想太多，节哀。”
女人吸了吸鼻子：“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乔澈还没开口，她已经主动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乔澈的腰，母亲离世，这样巨大的痛苦却没人能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乔澈的身上有很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他的腰身很窄，可女人在这个怀里感受到了冬天从未有过的温暖。
乔澈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