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麦香鸡呢
“打不通。”花臂咒骂道,“妈的,邵哥那边肯定也被堵了。”
“你们带他回厂房,打电话给大老板那边,我开车把警察引开。”平头狠踩油门加快车速。
很快又回到厂房外,花臂和黄毛拖着温然跳下车,马不停蹄地将他带到二楼的另一个房间。黄毛摸起一旁桌上的胶带,撕开,在温然嘴巴上缠了几圈,又缠住他的双腿,和花臂一起把他按进角落的箱子里。
花臂一脚踩在温然肩上,摸出枪顶住他太阳穴,警告他:“别出声,否则弄死你。”
肩膀被踩得生疼,温然害怕地点点头,一动不动地缩着。
哐,箱子被合上,温然听到上锁的声音,接着几声闷响,大概是两人又找了什么东西将箱子盖住。
急促而模糊的脚步声远去,温然在狭小的黑暗中沉沉地出着气。他很快平复下来,抬手把书包往前扯,摸索着去夹层内找到工具盒,打开,抠出小小的折叠刀,割手上的绳子。
动作太急割到了手掌,温然顾不上疼,挣开绳子,割断嘴上和腿上的胶带翻了个身,沿着箱盖内沿摸,没摸到锁,应该是安装在外表层,无法从内部拆解。他朝另一侧继续触摸,很快摸到了合页。
找出螺丝刀,温然开始一个个拆卸合页上的螺丝。狭窄的箱子闷热,没有新鲜空气,他有些呼吸困难,身体温度上升,遏制不住的头晕脑胀,手掌伤口里的血顺着手腕流下来,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八个螺丝依次被卸下,温然将工具塞回书包,用力顶开箱盖,从缝隙里吸了一口气。
他听到警笛声,然而还不够安全,花臂和黄毛很有可能折回来挟持他做人质。温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箱盖,连同盖在上面的几块木板。他跨出箱子,将门拉开,确认外面没人后猫着腰绕过楼梯口往楼上去。
才过转角,就听见有人上楼,几秒后楼下传来花臂怒不可遏的低吼:“操!他妈的竟然跑了!”
警笛声已经涌到楼底,温然毫不犹豫地跑向另一头楼道,按着满是灰尘的扶手往下冲。昏暗视线里只剩一双不停跑动的双腿,耳朵被沉重的喘息塞满,温然张着嘴大口呼吸,很累,却又高兴,是一种极度陌生的求生欲,他还从未因为自己可以活着而高兴。
活着才能见到顾昀迟,他和顾昀迟约定过的,再见面的时候要拥抱。
跑出楼梯口,迈下台阶时双腿终于支撑不住地软下去,在十几个齐刷刷钉过来的瞄准器红点与几盏照射灯中,温然扑摔到地上。
他侧过脸,那头警灯闪动如火海,警笛声响彻漆黑夜空,有人背光朝他快步走来,脚步越来越急。
警察鱼贯进楼搜索,温然指尖动了动,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失焦地望着那道修长身影,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他认得。
可惜自己此刻实在没有力气,兑现不了会很快跑过去抱他一下的承诺了。
距离只剩半米,温然垂下头,整个人摔进顾昀迟怀里,听见他猛烈而有力的心跳。
“对不起。”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温然哑着嗓子问,“是不是打扰你旅行了。”
顾昀迟抱住他,呼吸声很重,低声说:“没有。”
“那就好。”温然抬起受伤的左手擦擦脸,结果擦了一脸血,他说,“你可不可以叫人帮忙去一个有纸板箱的房间里,找一下我的手机,在墙角,我藏在纸箱下面了,二楼。”
“知道了。”顾昀迟掰过他的左手看伤口。
“不小心划伤了,其他都没事……哦有的,我还没吃晚饭,很饿。”
“带你去吃东西。”顾昀迟揽住他往回走。
穿过一辆辆警车,人群中温然瞥见平头与黄毛,被几个保镖拎着,平头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像是从车祸现场拖过来的,黄毛的右腿上有两三个弹孔,正汩汩地流着血。
一只手从脸侧抬过来捂住眼睛,温然便轻转回头,睫毛在顾昀迟手心里扫了几下,闭上眼跟着他走。
突然顾昀迟停下脚步,手也放下去,温然睁开眼看,陈舒茴正从一辆刚停稳的车上下来,视线先是从顾昀迟身上扫过,才看向温然,上前关切地问:“没事吧,温然?”
温然看着她,回答:“没事。”
“没事就好。”陈舒茴笑了一下,“那我们回家吧。”
不等温然应答,顾昀迟开口道:“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啊,对,看看哪里受伤没有。”陈舒茴说着伸手来拉温然,“来,我带你去医院。”
顾昀迟挡住她的手,平静而不容商量的语调:“我会带他去。”
“好,那麻烦你了。”陈舒茴收回手,脸上是挑不出错的微笑。
绕过她继续朝车边走,擦肩而过的那刻,在混杂着血腥味与各种人味的浑浊空气中,温然隐约嗅见一丝细微的香。
清香中含着淡淡的苦味,是茶香。
温然皱了皱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茶叶的香味……呲一声,仿佛有电流穿透神经,他想起来了——
是陶苏苏外公茶庄里所调制的茶叶香薰的味道。
温然猛然回头,陈舒茴正坐身上车,司机为她关上门。
“怎么了。”顾昀迟问。
“没事……”温然恍惚摇摇头,迈上车。
顾昀迟站在车外与保镖说话,车内的医生则是立即为温然处理伤口。温然伸着手,感知不到疼痛,只木然地出着神。
那家顾崇泽一个月要去上好几次的幽僻茶庄,陈舒茴也去了,并且绝不可能只是短暂停留,否则身上无法留住在这种混乱场景中仍能被闻出的香薰味道。
所以有件事或许可以解释得通了,关于温家为什么会对顾昀迟的身体问题了如指掌。那些用于研发高匹配度信息素的身体数据,原本应是顾家的绝对保密资料,却被顾崇泽泄露给了陈舒茴。
如果这个假设也成立,所谓的目的就不再仅仅是联姻获利那么简单,顾崇泽不会无缘无故向陈舒茴提供好处,他们之间必然达成了某种合作,在很久以前。
凉意如细蛇般顺着后背往上爬,温然感到一种恐惧,比被绑架更甚的恐惧。
砰,车门关闭的声响令他浑身一抖,回过神才发现顾昀迟已经上车。
手掌的伤口包扎好了,温然把书包摘下来,拉链没拉,书包像青蛙张嘴一样大大地敞开着,里面的试卷卷成一团,好险没掉出来,温然试图将它们抚平。
“别摸了。”顾昀迟说,“回去让保姆用电熨斗熨一下。”
“好主意。”脱离险境,疲惫与眩晕发热齐齐涌上来,温然很累地笑一下,“幸好他们觉得我是个很傻的学生,才没有仔细翻我书包,不然手机和工具盒就要被发现了。”
他仔细地将还沾着血的折叠刀与螺丝刀放回盒子里:“这个真的很有用,不然我也拆不开那个箱子,要是不快点逃出来躲好,现在可能就变成人质了,那个人有枪。”
顾昀迟静静看着他将一切都收拾好,甚至温然还整理了一下因为被拎来拎去一晚上而皱巴巴的衣领,又用手背擦擦眼睛和脸,最后很正式地坐直一点,转过头来问:“我可以抱你了吗?”
没有回答,顾昀迟按着温然的背将他搂到怀里。
温然抱住顾昀迟的腰,整张脸埋在他胸口,额头抵着他的心脏,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像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屋。
只是他很愧疚,也难过,为什么自己偏偏是在无数叵测的阴谋中被推向这座安全屋的。
如果不是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顾少:呃,是也没关系,算我倒霉[OK]
第39章 《那你争取记住这一次》
为时不到二十秒的短暂拥抱,在意识到自己除此之外还想要顾昀迟的信息素时,温然识相地松开了手。呆坐一会儿,他拿起书包左看右看,对着上面一块被弄脏的地方露出忧愁的表情:“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顾昀迟慢慢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才说:“换新的。”
“还是不换了,我想背这个。”温然揪起衣摆擦书包上的灰,“这是爸爸给我买的。”
那时刚升初中,温宁渊带他去商场挑书包,温然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要大的——够大才能装下模型,装下尺寸不一的图纸。最后挑中了这个黄色书包,现在看来是有点幼稚的颜色,但它很大,而且结实耐用。
又或许是因为后来的几年都在医院中度过,并没有使用它的机会,所以只是有些旧而已。
顾昀迟睁开眼看着温然腿上的书包,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私人医院,尽管知道自己什么伤也没有,温然还是顺从地接受了这样那样的检查——顾昀迟今晚的态度似乎不太明朗,话比平常还要少,温然对此揣摩不透,发热与眩晕令他难以思考,唯有老实听话,以避免使顾少爷情绪更不佳。
等报告期间厨师送来了饭菜,温然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庆幸医生没说要检查腺体,吃得尤为放松。
风卷残云间忽然想到什么,他转头问坐在一旁沉默围观的顾昀迟:“你怎么不说我是猪了。”
“猪不会自己拆箱子。”
“对吧。”温然也觉得很有道理,“那你以后不能再说我是猪了。”
“你是。”
“哦。”温然也没意见,他的目的只是想引顾昀迟说说话不要那么严肃,至于自己是不是猪,本学期的期末考排名将会证明一切。
吃完饭不过几分钟,医生将完整的体检报告送过来:“没有什么问题,一些小擦伤也都处理过了,不过根据体温和血液里检测到的信息素数据来看,目前已经处于发情阶段,是不是需要配几支抑制剂。”
听到‘发情’两个字时,顾昀迟蓦地皱了下眉,看向温然。温然对他的反应不明所以,露出一个‘你怎么了’的表情。
不能用抑制剂是一回事,此刻拒绝的话多少会让人起疑心,温然转过去朝医生点点头:“麻烦您帮我拿几只,谢谢。”
晚上近十二点,两人离开医院。还以为会把自己送回家,司机却一路开到了顾昀迟别墅门口,温然依旧不发表任何意见,头晕眼花地单手抱着书包跟在顾昀迟身后走进客厅。
339丁零当啷地从电梯里冲出来,绕着温然打了好几个转,最后才小心地拉住他裹着纱布的左手,流泪道:“小然……你受伤了吗?”
“只是一点划伤。”温然捏捏它的手,“谢谢你。”
339还想和温然互诉下衷肠,偷偷瞟一眼顾昀迟,它决定把这件事推到明天,说:“那你去休息吧,保姆放好水了,你小心不要碰到伤口。”
“好的。”
客房的浴室里已经挂好一套洗过并烘干的新睡衣,是温然的尺码,内裤也是。温然像土小孩进城,挎着脏兮兮的黄色书包,看了看浴缸里清澈的冒着热气的水,对顾昀迟说:“那我先洗澡了。”
顾昀迟靠在门边站着没动,温然犹豫道:“你这样不太好吧。”
“你打算抱着书包洗?”顾昀迟朝他伸手,“浴缸旁边有紧急呼叫,不舒服的话按一下。”
这个浴缸确实大得可以淹死人的样子,温然点点头,把书包递给顾昀迟。迟疑一秒,他问:“你这次还会给我信息素吗?”
顾昀迟看着他:“想要就会给你。”
“想。”喉咙奇怪的有些发干,温然咽咽口水,“我洗完了去找你可以吗?你先睡,只要把手环档位调好就行,我在你房间里坐一会儿就会走的。”
未置一词,顾昀迟拿着书包转身走了。
举着左手在浴缸里泡了十五分钟,温然小心地爬出来冲洗,顺道还意志顽强地冲了个头。在终于结束洗脸刷牙吹头之后,他呆滞地看着镜子,脸很红,疲惫与发情热将意识冲刷涣散,脑袋里只剩一个想法:要去顾昀迟那里弄点信息素。
这样想着,连颈环都顾不上戴,温然打开门走到主卧外,轻轻敲了几下。
没有声音,顾昀迟大概睡着了,温然慢慢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没开灯,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床上是空的。
温然微微转过头,阳台门开着,夜风吹动薄薄的一层白纱帘,波浪一样飘晃,顾昀迟靠着沙发坐在清凉的风里,指间烟头的火光明明灭灭。
尚未闻到信息素,只是看见烟雾中那道模糊的侧脸,温然就完全稀里糊涂,木木愣愣地走过去,蹲在顾昀迟膝边,盯着他腕上的手环。都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竟然还不忘寒暄:“这么晚了,你怎么没睡。”
顾昀迟又不说话了,温然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没过几秒自己就忍不住主动开口央求他:“可不可以把手环档位调低啊?”
也许是还记得不久前的承诺,顾昀迟这次没有捉弄他,伸出右手在手环上点了两下。夹在指间的烟头离温然的脸很近,并不呛人或刺鼻,是熟悉的清苦味道。
很快就闻不到了,顾昀迟的信息素更浓地覆盖过来,温然眨了一下眼睛,他一直觉得信息素和毒品其实存在某些共性,比如它们都能让身体和大脑愉悦,同时剥夺理智。
就像此刻顾昀迟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向自己,温然丝毫没有抗拒,驯从地站起来跨坐到顾昀迟腿上,并立即贴过去抱住他的脖子。
他感到一种安心和满足,于是开始模糊地思考,到底是理智被剥夺了,还是自己遵循了意志。
顾昀迟那只夹着烟的手搭在温然腰上,良久,才抬起来,将烟摁灭在边几上的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