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册神不是吹
半年后首席议长选举在即,他不敢松懈,几乎把所有的假都推了,以至于这个年假,他只给自己放了三天,回到皇宫的时候还带着积压的文件,准备在书房批完。
“上个月边知醉当上第一军团首席单兵了吧?”
林执推门走进来,林在水停下手里的工作,应道:“是,他天赋很好,晋升得很快。”
林执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上的热气,扫了一眼桌案上等待审批的电子文件,满意地点点头:“议会这次要休几天?”
“三天。”
“三天够了,立法部的文件尽快处理,两天内做完,留一天我有事交代。”
林在水低眉顺眼地应道:“是,父皇,方便现在告知我吗?”
林执摆摆手,走到沙发边坐下:“没什么,就是你在议会干了快两年,也差不多站稳了脚跟,是时候为将来做打算了。”
林在水垂眸,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父皇是想……?”
“五年期快到了,我计划过两天为你们举办婚礼,你记得把他叫回来。”
“嗯……”
就在林执以为林在水还是像以往那样,接受安排后继续处理工作时,林在水在桌沿上敲了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父皇,但是我不想和他结婚。”
林执皱眉:“都是快当上首席议长的人了,这时候还耍什么小性子,我让你和他结婚,就是利用他接管军团而已。”
“我知道,不过我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已经想很久了,”林在水仰起头:“这场婚姻没有感情,所谓般配的结合,从头到尾都是错误而已。”
“你懂什么?没有感情的婚姻才是完美的,因为有利可图,所以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只要你足够狠心,才最不容易受到伤害,”林执把茶杯重重地磕到桌子上,语气中带了一丝怒意:“我教你的被狗吃了,都已经在议会打磨这么久了,怎么还去想那一套小家子气的感情?”
林在水淡声道:“因为我感觉没有意义,没有感情只会折磨一生,与其说你让我利用他,不如说你想利用我们。”
他反驳得太快,甚至让林执都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疯了?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的?”
“我没疯,如果非要说,我现在的状态要比以前清醒得多,”林在水合上光脑,转了转手腕,起身道:“父皇不能因为自己人生的失意,就去全盘否认感情对婚姻的意义。”
他像是戳到了林执的痛处,气得林执嘴唇颤抖了一下,仿佛回想到了什么,缓了半天后,终于怒道:“你什么意思?你从哪看出我人生失意了?你今天犯什么病?”
“我只是,把过去彻底回想起来了,”林在水面无表情:“所以想问明白。”
林在水慢慢走到他身前,质问道:“为什么要换掉关于我母后的记忆?为什么要让我以为,我从来都是孤单的一个人?为什么毁了我的童年之后,还要毁掉我未来的婚姻?”
林执一顿,摔在桌上的杯子又被他捧起来,凑到唇边喝了一口,才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洒得差不多了:“你……完全是无稽之谈。你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那你告诉我,我母后在受封皇后前,到底叫什么?她是什么出身?她长什么样子?”
林执张张嘴,眉眼低垂,一句话没说出来。
“她叫冯墨,已经和你离婚,现在是我的医生,她从来不是菟丝子,更没有只知道一味哭泣,利用我唤回你的爱,相反,她坚强勇敢待我始终如一,是一位合格的母亲……”
林在水眼眶发红,攥紧拳头:“我的人生中根本没有那场大火,母后也没有葬身火海,是你改了我的记忆,让这一切像噩梦一样缠着我,成为我从小到大的心理障碍!”
“你想起来了……”林执瞳孔骤缩,喃喃道:“你怎么可能想起来?”
林在水抹了抹眼角,冷眼看过去:“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些就是我的记忆,我想起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既然做了,就该做好我想起来的准备。”
“你不该想起来,不然你还怎么走我给你铺好的路?”林执低头看着杯子,嘴里不停地低低念叨:“不能前功尽弃,谢慕远,对,谢慕远还能改回来,只要再删一次,就好了——”
林在水听不清他在胡乱说着什么,叹了口气:“父皇,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那些皇权名利,对你来说真的比我重要得多吗?”
“皇权名利……?”林执听见这句话,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迟钝地抬头,盯着林在水良久,终于嗤笑一声:“我不留余力地培养你这么多年,带你修饰基因,为你驱赶所有阻碍,结果你还没有看清皇室的处境吗?”
他把茶杯扔在地上,脆弱的瓷器瞬间碎裂,他看也没看,直接一脚踩上去,发出一串咯吱咯吱的脆响。
“既然你想起来了,既然你都质问到我头上了,既然你非要去承担这一切……我就告诉你,皇室是什么!
整个联邦都在说的贵族优越,皇室更是高人一等,根本就是假的!假的你明白吗?
军团有兵,议会有法,皇室有什么?我问你我们有什么?我们只是象征着联邦统一的可悲吉祥物而已!
一旦那些贵族,世家,中产,甚至贫民,看我们不顺眼,想改了这三权分立的制度,掀起一场革命——你好好用我给你的脑袋想一想,最先应该被革除的是谁?最容易动的是谁?最轻松除掉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的,又是谁?
联邦任何一个职权都不可替代,只有皇室,谁家来坐都是一样的!”
“但联邦没有严令禁止我们进军团和议会,皇室每一代有那么多子嗣,但凡出现一个拥有一官半职的,就足够撑起皇家三代,再不济,我们和世家贵族联姻,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彻底抹除——”
“你以为先辈们没有想过吗?”林执冷笑:“是世家贵族不许我们和他们联姻,垄断基因,让皇室一步一步退化成了只剩脸的废物,甚至严令禁止我们修饰除了外貌以外的基因,所以我们根本翻不了身。”
“可是——”
林执一把抓住林在水的衣领,眼里爬满了血丝:“你想问为什么我不是废物?”
林在水沉默。
“你想错了,我也是废物,”林执冷着脸:“只不过因为我的人生磨炼太多,我被迫从废物长成了这副扭曲的模样,是我给了你机会,一个摆脱废物的机会!”
他松开林在水的领子,坐回沙发上,按着眉心,语气有所缓和:“说起来,我从未和你提及过先皇,但是,既然你的记忆回来了,应该还记得他当年什么德行吧?”
林在水依稀记得那是一个身边美艳姬妾不断的人,就连最后年纪大了,也丝毫不改作风。
“他留恋花丛,游戏人间,爱时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捧给一个人,不爱时看也不会看一眼,甚至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林执微微一笑,眼里带着恨意:“自从我明白,皇室迟早会被他败光后,我动手杀了他。”
林在水眼神微动。
直到记忆彻底复苏,他才知道,林执如今分明没有姬妾成群,甚至连那些子嗣都是体外培育的产物,当年对母后也十分真心实意,只是后来发疯……可林执为什么要把他记忆里的自己设定成先皇的性情?
“至于先皇后,她长了个猪脑子,离了男人就活不了,费尽心机地求那个男人回来,最后一颗心喂了狗,郁郁寡欢,放火把自己烧死了。”
林在水表情变了变。
这分明和他被篡改的记忆一模一样!
“开始我是个傻子,但是经历得多了,就不是了,皇室多少年来自己醒过来认清现实的,大概就我一个。”
林执微微眯起眼:
“至于我为什么篡改你的记忆,只是想让你少走我的弯路,而且走得更远。
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到最后无论爱与不爱,都会互相残杀,不如一开始只是利用。既然冯墨已经不在皇室,你没有必要记得她,所谓的母爱又有什么用呢?你能保证她会一直因为这份可笑的爱,对你好一辈子吗?
还有,你曾经爱过边知醉,现在失去了记忆,不还是对他毫无感情,更不想和他结婚?人都是会变的。”
林执重重地叹了口气:“吾儿,我只是,想保下你还有整个皇室。本来你可以对此一无所知,好好地走完我为你铺的路,皇室的境遇就会彻底不同,你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呢?”
“恶心。”
林执抬起的手一顿,愣怔地看向林在水:“你说什么?”
林在水漠然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我说,恶心。”
林执沉默无声地看着他,表情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先皇先皇后的行为固然不对,但童年已经无法更改,你没有努力去治愈过去,而是把这些施加在了真正爱你的人身上。
你口口声声说着感情无用,那又为什么要把先皇后的故居送给我母后?又为什么一直执着于和她复婚?而且,你夜深人静的时候步入‘千秋雪’,拿着放酒的杯盏,总不至于是去独酌——你分明是去缅怀先皇后,还有祭奠你死掉的爱情!
口是心非,强加于人,你的所作所为,我只能评价为恶心。”
林在水一针见血地戳穿他,林执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良久才骂出一句:“谁允许你私自进‘千秋雪’的?”
“那也是我母后曾经的寝殿,我为何去不得?”
林执一把甩开他:“我说不许就不许,三天后立刻和边知醉结婚。”
“我说了我不想和他结婚,”林在水试图和他理智沟通:“我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一定非要选——”
“够了!”林执快步走到门前:“你只能选他,贫民出身身体素质优越,还是谢慕远……”
他顿了顿,把后半句咽回去,高声道:“没得商量。”
“你疯了吗?林执!”
林在水一句话吼出来,自己也惊了一下,抿住嘴后退一步,然后慢慢叹息一声:“我不可能和他结婚。”
回应他的只有林执的摔门声。
林在水眼眶发红,盯着房门半晌,坐到沙发上慢慢缩成一团。
他打开光脑,点开视频,许逢君瞬间就出现在眼前。
对方像是早就等在这里了,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软软地支着脸,鼻梁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虫族的。
见林在水看过来,他眉眼弯弯,对着光脑做了一个摸头的动作。
林在水下意识地低头,意识到对方根本摸不到自己时,他又落寞地垂下眼。
“知知。”
“是殿下喊我吗?我听见啦~”
许逢君凑过来,轻轻地吻了吻光脑边缘:“今日的吻安已经送过去啦~”
“嗯,”林在水伸出手,小心地做了一个接的动作,慢慢把手指贴到自己的脸上:“收到了。”
许逢君歪了歪头:“殿下看起来不开心呢。”
“对,”林在水把脸藏到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我好不开心。”
“这样,我再附赠一个抱抱,作为安慰吧~”
许逢君张开手臂,一点一点地抱过来。
他的立体投影早就被林在水调成了正常人体比例,因此,在他小心翼翼的对准下,那个虚影好像真的环抱住了林在水。
林在水微微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知知,我想去见你。”
第103章 逃婚
许逢君似乎毫不意外林在水要这么说,立刻回答道:“知知就在这里呢,殿下想见就见到了。”
林在水一顿:“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啦?我看着殿下,殿下也在看着我,明明什么也不影响呀?殿下不要哭了,知知好心疼。”
“嗯,”林在水抹了抹眼泪:“等下就好了。”
许逢君静静地看了半天,林在水就在一旁默默地流泪,看得久了,他就再也维持不住刚刚强撑的表情了,像是泄气的皮球,轻叹道:“其实,我也想见你。”
林在水湿漉漉的眼睫抖了抖,声音闷闷的:“那我去见你,你等着我。”
许逢君笑了笑:“我一直在等着殿下的。”
屋内静了下来,林在水只能听见他和许逢君的呼吸声,彼此交融,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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