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渊虚
鬼气哪里有命重要!
迅速做出决定,朱延通立即下令让没有走远的活尸返回,准备掩护自己撤离。
同一时间,失去了邢霜栈禁锢的池轻舟的影子,缓缓睁开那双和本体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是池轻舟另一半灵魂,与池轻舟本人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此刻的影子状态,让他失去了人类的特性,变成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独特存在。
他咧开嘴角,带着一点点愉悦,顺着邢霜栈鬼气铺就的道路,飞快融入其他物品的影子中,眨眼间,就向前转移出几百米距离。
正在指挥活尸的朱延通背上陡生寒意,浑身危险预警拉响,几乎是下意识往前一扑,就地滚开。
躲闪间,他伸手探向腰侧,抽出一把通体幽蓝的匕首,用力向后一刺!
……什么都没刺到。
就像他身后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刺的只是空气一样。
朱延通表情缓缓凝固。
他转动眼珠,有几分呆滞地向斜侧面看去。
一个并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人影从他的影子里站起来,五官精致清隽,桃花眼朦胧动人,唇边还带着天真而热烈的微笑。
非常漂亮的一张面孔。
他认得。
是那个破坏了他计划的嘉宾。
当时他以为这是个普通人,只是力气大了一点而已。
但眼下的一切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看着几乎没有厚度的人影,朱延通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瞬间,他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想不到,只有浑身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影子冲朱延通弯了弯眼睛。
他快乐地将手搭在朱延通右肩上,极富童心地为自己配了个音。
“啪嗒。”
咔嚓一声脆响,影子手指用力收紧,轻而易举捏碎了朱延通的肩胛和手臂。
刹那间,剧痛冲向朱延通天灵盖。
像是血肉被硬生生撕开,他忍不住惨嚎一声,疯狂挣动,想要将池轻舟的影子甩下去。
然而池轻舟的影子又不像是拥有实体的活人,怎么可能被甩掉?
朱延通又痛又怒,惊恐万状,连剩下的活尸都顾不上,发丠丠癫般转身狂奔。
他一边跑,一边疯狂地嚎叫:“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影子歪了歪头,表情比池轻舟本体还要无辜。
这个人在说什么,他只是个影子呢。
影子听不懂呀。
他抬起手,向朱延通左边肩膀抓去。
朱延通肝胆俱裂,再也管不了其他,反手握住匕首,一咬牙,狠心斩断了自己整个右臂!
鲜血迸溅。
浓烈的腥气在白雾中扩散开,朱延通浑身皮肤泛起死人一般的青白,忍着快让他大脑停摆的疼痛,用蒲洛语连续念了三遍他师父的名讳。
下一秒,他整个人一头栽倒,躯体在须臾之间化作一滩烂泥,融进土里,消失不见。
影子失去了可依附的实体,只好嘟了下嘴巴,不情不愿地自己站起来。
他瞧了眼仍守在本体边的邢霜栈,委屈道:“好浓的尸臭啊。这个驭鬼师果然早就不是人类了。”
……
失去了朱延通的操控,剩余少数活尸僵硬了片刻,开始无目的地在白雾中游荡。
邢霜栈等着影子回到池轻舟身边,才稍微走远了点,动手处理起这些活尸。
略微淡了些的鬼气让直播间干扰变弱,守在直播间里的玄术协会和异管局成员终于看清了有些虚幻的人影。
玄术协会的人大惊失色:“邢肃!是邢肃!”
“他在发什么疯?!”
“银屏村是什么情况?村民都还活着吗?”
“他提前醒了,为什么守墓的人没有上报?!”
“祭祀,快点准备祭祀,不能拖!”
玄术协会的人乱成一团,恐惧掩饰都掩饰不住。
异管局的成员最不耐烦他们这种反应,相互交流了一番,确认邢霜栈是在保护池轻舟,更觉得可以和这位灭世级厉鬼谈判。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
邢霜栈神志清醒,恼怒中仍能控制鬼气,没有造成什么灾难,明显不是那种以杀戮为乐趣的恶鬼。
这样一位灭世级厉鬼,不争取到自己这一方,还外推是怎么回事?
双方都十分坚持自己的观点,会议室里只安静了十几分钟,就再次吵成一锅粥。
不过异管局的人还记得有普通人被牵扯进去,吵架之前,特意安排了三支小队前往救援,并嘱咐同事调查此次事件始末。
如果有必要,直接下发全国性的通缉令。
……
邢霜栈将所有活尸处理完,回到池轻舟身边时,池轻舟逐渐苏醒。
他眼中重新有了神采,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感觉到邢霜栈昨晚输送给他的阴气稀薄了不少,就知道自己另一半灵魂肯定跑出去晃悠了一圈。
池轻舟不怎么在意。
他另一半灵魂很久没活动了,出去转一圈也好。
邢霜栈走到池轻舟身侧,一手搭在他肩上,将提纯过的阴气送进他经络里。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池轻舟偏过头,颇有几分俏皮地眨了下左眼:“没有,我很好。还有个特殊的收获呢。”
邢霜栈纵容地笑起来,配合道:“什么收获?”
池轻舟两手一翻,献宝一样将一团黯淡的浅蓝色光球捧到邢霜栈面前。
“肃哥,看!这个就是系统的本体,居然不是完全的实体,意不意外?”
邢霜栈点点头:“意外。”
然而表情完全没有意外的样子,甚至还趁机给池轻舟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系统吓得魂飞魄散,在池轻舟手里横冲直撞,但无论如何,就是飞不出池轻舟的双手。
它的机械音带着颤抖:“宿宿宿、宿主,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本体的?这不应该啊!这不可能!”
池轻舟哦了一声,特别善良地解释说:“因为你情绪波动太大了啊。每当你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候,就会和我的灵魂分离,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系统呆滞地顿住。
池轻舟好奇地揪住一小撮光团,用力扯了扯。
系统惨叫一声,不寒而栗。
“宿、宿主,你要做什么!!”
池轻舟露出个无辜的笑容,乖巧道:“不做什么呀。就是有点儿好奇你的构造到底是什么样的,想仔细看看而已。”
原本他没有这个品种的朋友,研究系统的时候都特别温柔,完全没有惊动系统,但现在嘛……
他是真的很好奇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核心逻辑能古怪到这个地步。
蠢,且因为蠢,而孕育出十二分的歹毒。
池轻舟唇角含笑,靠在邢霜栈怀里,两手抓着系统,用力向两边一扯。
暗淡的光团瞬间从中间裂开,露出藏在最中心位置的无色能量球。
系统发出凄厉的哀嚎,裂成两半的本体不断发抖。
它不是纯粹的生命体,就算被扯碎也不会直接死亡。
它也没有人类的痛觉,感觉不到疼。
但它同样会痛苦,会恐惧。
16954号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拆解成一块一块的。
过往储存的数据被触动,它无法控制地回忆起曾经被送进回收车间重塑的过程。
那是个非常压抑的地方。
整个空间被涂装成黑色,激光、火焰、浓酸充斥每一个角落。
被送进去的系统们每一个模块都遭到反复的拆解和清洗,被重装了一次又一次。
所有数据再也无法在模块间正常流通,程序屡次停止响应,恐惧深刻进每一串代码,时时刻刻如影随形。
那种感觉,就像人类将死未死之时亲眼看着自己被肢解,再被缝合一样。
16594号恍惚地不断嚎叫,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恐怖的撕扯感终于消失。
它感觉自己活像死过了一次,劫后余生都回不过神来。
池轻舟将手里的光团翻了一圈,不大好意思地对邢霜栈说:“我手艺好像不是很好?重新拼装之后外壳好像有点坑坑洼洼的。”
邢霜栈拨了拨他的额发,将他完全抱在怀里,贴着他的面颊,从容道:“不会,已经拼的很细致了。”
系统哆嗦了下,总算意识到自己没有被销毁。
它磕巴几下,很有些不可思议。
它还以为池轻舟会让它彻底湮灭自我意识,没想到池轻舟居然放了它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