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渊虚
他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他缓缓抬起头来,血色瞳孔瑰丽如红玉。
这一刻,神智癫狂的池轻舟抑制不住从灵魂深处翻滚而出的凶性,彻底失控。
他唇边溢出一声轻软绵长的笑音,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兴奋与期待,两三步越过十几米距离,弯腰伸手一抄,就将取风滚落的头颅抓进手中。
头颅满目惊骇,不等开口尖叫,池轻舟两手一合,轻而易举将它拍成精纯无比的鬼神本源!
“哇~”他拉长了尾音,软软的语调里满是欢欣雀跃,一字一顿道,“你好香啊,好香、好香、好香啊!”
不等话音落下,他就一把撕下一块本源,快乐地塞进了口中。
“好次!”他一边含糊不清地夸赞着,一边将渴望的目光投向取风。
正在修复灵魂的取风感觉到不妙,骤然回头。
眼前凶残无比的景象让他呆滞两秒,更加剧烈的疼痛炸裂开来,须臾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每一寸灵魂都开始颤抖。
无法承受的痛苦和恐惧让他再也控制不了本能,惊慌疯狂地嚎叫着挥动起手臂。
“你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竟然吃鬼神,你根本不是人类!!!”
第31章 古树重荫(25)
池轻舟没有回答取风。
他被阴魂灌注的情绪刺激到,此刻只凭本能在行动。
没有失控前,他曾想过把取风留给邢霜栈出气,但现在,取风在他眼里就是一份丰盛的自助,美味又营养,他决不会放过。
几口啃完手中的鬼神本源,池轻舟意犹未尽地咂了两下嘴,红玉一样的双瞳锁定取风,浑身上下写满了“饥饿”两个字。
取风头皮都快炸开了!
他被这个眼神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人生至鬼生,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后悔。
几十年来,他犯下过无数恶行,所求无非是金钱、权势和长存不灭。
他之所以选择走鬼神这条凶险的路,也是因为一旦成功,他就会得到不一样的权力,成为被一方百姓信仰供奉的存在,尊贵又超然。
但他几十年的谋划,都在眼前这一刻濒临破灭。
池轻舟几口下去,他用十五年修来的本源力量就流失将近三分之一,用来欺骗族地的怨气也被震开一部分,血脉溯源开始尝试锁定他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造成这一切的人灵魂反而有了好转,逸散而出的奇异力量几乎让他无法喘息。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发现,惊醒他、撕裂他的那股诡异力量既不来自蒲洛族族地,也和邢霜栈没有一丝一毫关系。
那根本就是池轻舟的能力!
池轻舟肯定不是人类。
他连鬼神的本源都能消化,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十岁那年濒死之际,究竟是有过什么样奇特的经历,才会造就如此令人恐惧的力量?
取风心惊胆战,面孔愈发透明,似乎马上就要彻底消失。
他悔不当初,恨不能回到几分钟前,掐死盯上池轻舟的自己。
他怎么会觉得池轻舟是邢肃的拖累?
池轻舟明明比邢肃更加恐怖!
眼见多年来的谋划就要这么毁于一旦,唯一能帮他拖延时间、助他逃跑的朱延通也已经被他亲手葬送,取风怀着满腔恼恨和不甘,强行转过身体,循风而逃。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过大的动作是否会让伤势加重,只能去赌一个逃走以后活下去的可能。
灵魂深处不断传来的绞痛让他忍不住低声闷叫,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被刀子割肉。
池轻舟丢下那根长木棍,一步跨出。
影子与他合而为一,使他进入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诡异状态。
前行的瞬间,他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除一般,离奇地消失在空气里,随后又重新在树影间勾勒出来。
风吹动林间树叶,发出飒飒响声,他的身影在影子里闪烁前行,飞速逼近取风。
取风跳下一处窄沟,一抬头,愕然看见池轻舟已拦在他面前!
他惊惧万分,抖若筛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池轻舟欠身致礼,冲他露出一个乖巧的、感激的笑容。
"谢谢招待哦。"
余音尚未被风吹散,池轻舟从阴影中一跃而起,袭向取风!
他扯住取风的灵魂,强行将鬼神本源从取风身上撕扯下来。
取风痛得惨叫连连,大脑像要炸开一样,所有思维都被痛楚清空。
被强行锁在他灵魂里的诺琪大巫的怨恨瞬息之间散开,族地的血脉溯源立刻锁定他。
反噬随之而来。
他的灵魂被灼烧出阵阵白烟,弥漫在玉化山脉中的白雾渐渐消散。
他嘶哑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呆滞,痛到极致,竟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池轻舟右手珍惜地捏着那团本源,左手将彻底化为普通灵魂的取风丢下,专心致志吃起美味的自助。
是剁椒鱼头的味道诶。
要是再来点米饭就好了。
这么空嘴吃,感觉有点咸了。
池轻舟咽下一口本源,委屈巴巴地抿了下唇。
“邢霜栈,你怎么还不醒啊。我想喝水。”
节目组的普通人和一般的直播间观众还陷在幻觉中回不过神,救援队的玄术师们已然找回了理智。
听到池轻舟的发言,他们定睛一看,就瞧见这恐怖的一幕,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玄术协会的老法师傻在原地,连断掉的腿都忘记了,一个劲儿向后躲;
沈问枢捧着手机的两只手不住哆嗦,眼神直愣愣的,显然已经无法思考;
异管局的成员们神色凝重,只觉得比起邢肃这只灭世级厉鬼,池轻舟才是更强大、更难以揣测的存在。
他们茫然失措地站在山脚下,盯着直播,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空档间,取风在地上滚了两圈,喘.息着缓了好久,才慢慢恢复行动力。
他慌张地看了眼池轻舟,见池轻舟忙着委屈,根本没空理他,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狂喜。
能跑!
虽然几十年的隐忍彻底付诸东流,但他有机会活下来!!
取风小心向后挪动半米,池轻舟仍然在吃本源,头也没抬。
他大喜过望,一骨碌爬起来,仗着灵魂已经疼到麻木,不管不顾地随便挑了个方向冲出去。
池轻舟没有去追他。
可他狂奔出五十米后,扭曲的喜悦僵在脸上——
郁郁葱葱的七叶树下,站着一个他不可能忘记的人。
那人一身靛蓝色大巫长衫,手中捏着一块酆都令,纯银与翡翠制成的额饰垂下层层流苏,风吹过,坠在纤细银链子下的小铃铛来回摇摆,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徒弟朱延通跪在对方脚下,灵魂已经扭曲成一团,一双眼睛却依然仇恨地望着他,甚至神经质地露出夸张的笑容,用口型对他说:“师父,我等着你。”
取风再次颤抖起来。
他脸上没有褪去的喜悦变成一种滑稽的嘲讽,让他看起来活像个小丑。
“取风,好久不见。”
诺鑫大巫微微一笑,温柔的面孔上不见丝毫怨恨。
然而他滔天的恨意却直扑取风而去,不带丝毫停顿地扯下取风一条胳膊!
取风哀嚎一声,巨大的恐惧吓得他差点疯掉。
他知道,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死亡不是结束。
从来都不是。
但他没想到,被他窃取了棺椁的诺鑫居然没有魂飞魄散,反而拿到了足以向他复仇的酆都令!
他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尖叫着扑到池轻舟脚下,涕泗横流地不断磕头。
“你吃了我算了!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
池轻舟嗦了嗦指尖,歪头看着他,答非所问。
“你这个人好奇怪。你怎么会觉得,你能逃掉?”
取风呆了呆,彻底崩溃。
他一把抱住池轻舟的小腿,颠三倒四地说自己不想生不如死。
一条长腿一脚将他踹开,不知何时回收完鬼气的邢霜栈回到池轻舟身边,神色冷淡地对着取风哂笑一声。
“我早说了,不要惹我的小契约人生气,但有些蠢货偏不听。”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趴跪在地上的取风,眉间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猜我为什么说他生气的后果没人想看到?”
取风面如死灰,委顿在地。
诺鑫大巫缓缓走到邢霜栈和池轻舟身边,行了个蒲洛族的大礼。
他冲池轻舟致谢:“感谢您为蒲洛族破解大劫。”
池轻舟懵懂地抬头,这个人在说什么,听不懂哦。
他转身拉住邢霜栈的衣袖,可可爱爱地抱怨:“肃哥,好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