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垃圾 第13章

作者:乌合之宴 标签: 年下 ABO 追爱火葬场 玄幻灵异

许小真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拍拍身上尘土,发现被雨淋过后根本抠不掉,只能水洗,但愿能洗出来,他只有这一件衬衫,用来上学穿的。

他先是慢吞吞走了几步,看了看太阳,然后飞快地跑起来。

中午了,中午了,周延还自己在家呢,得回去给他做饭了。

周延吃不好要生气的。

他想他应该是昨晚出来捡垃圾的时候摔倒了,所以在山坡睡了一晚。

可恶,怎么能睡到中午呢?周延在家会饿的,毕竟他一点儿都不会做饭。

许小真气喘吁吁跑回家,铁皮房破了好几个洞,下雨的时候潲进来水,到现在还没干,地面有点湿,家里没有周延的影子。

许小真飞快做好两菜一汤,有香菇滑牛肉、芹菜香干、西红柿鸡蛋汤,还有香喷喷软乎乎的米饭,端到小桌上,饭菜都是热乎乎的,周延爱吃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他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等周延来吃饭。

许小真瘦削苍白的下巴搭在交叠的胳膊上,身体小幅度前后晃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外。

周延呢?他怎么还不回家吃饭?

生气了?一定是生气了,周延特别特别喜欢生气。

但是生气了也得回家啊?回家他才能道歉啊。

许小真转动僵硬的脖颈,环视四周,乱糟糟的,柜子都破了,这么破破烂烂的家,周延就算看到了肯定也会生气,不愿意回来的。

他想,只要把家里收拾干净,周延就一定会回来的。

他一边盯着外面有没有周延的影子,一边洗了抹布,跪在地上擦干净上面的脚印和血迹,用胶带补好柜子,还有墙壁的孔洞。

可等他收拾好家里,天都黑了,饭菜也凉透了,周延还是没回家。

直到过了一天又一天,天从白到黑再到白,香喷喷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都馊了。

许小真菜垮着脸,把它们扒进自己肚子里。

吃的时候还要时不时观察周延会不会突然回家,上次他吃坏掉的饭菜都被周延凶了。

吃完之后,他洗干净碗筷,再做新的,重复着等待周延回家的动作。

直到第二轮饭菜也馊了,原索索红着眼眶捧了一束白花走进屋子,看到不人不鬼的许小真发出尖叫。

原索索眼里,许小真的头发被血和泥浆糊得乱糟糟的,像一只没有撬开泥的叫花鸡,右边袖子破了,脏兮兮的,结着暗红色血块,本来就瘦的小脸更是瘦的眼眶都凹下去了,眼周青黑,嘴唇干出一道一道血痕,整个人比城区流浪狗还狼狈。

“许小真你没死!!!我前几天来找你拿笔记的时候满地都是血,还有子弹,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我还特意带了花来祭奠你!”

许小真从桌子后面呆呆望向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他是索索,木讷地打了个招呼:“我没死……”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许小真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等周延回家吃饭。”

原索索急忙扑过去,摇晃许小真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你疯了?得精神病了?等周延也不用把自己搞成这样啊?他人呢?几天没回来了?他丢下你跑了?

日了狗了,我早说他靠不住!”

许小真低着头,任由他像摇晃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摇晃自己。

周延人呢?

生气跑走了。

不,不是……

血、枪、子弹、周延……死了……

“你说话啊!!说话!你怎么了?还有一个星期就要高考了,你这是干什么?不去考试了?”

许小真抬起两只手,笨拙地在左边胸口比划了一下,一顿一顿,话不成句:“我想起来,了,周延,这里,被他们用刀,捅穿了……”

原索索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圆,舔了舔嘴唇:“那,那尸体呢?”

那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轻,生怕刺激到许小真。

“不见了。”

这么多天,许小真都在等周延回家,他突然想起来,周延不是生气了不想理他,是他死了,他回不来了。

他在那片山坡睡了太久,都忘了,周延死了。

第15章

许小真口中一遍一遍念着“周延死了”

“周延死了”

“周延死了……”

他的三魂七魄好像都随着周延一并飘走了。

原索索在十八区巧舌如簧,骗了不少人钱财,此刻却说不出一句漂亮的安慰话,动了动唇,只一声干巴巴的:“节哀。”

他们这种人可怜的要命,运气好生在父母双全的人家,再好一点父母不吸毒□□喝酒赌博□□。

更多的都是孤儿,踉踉跄跄活到十七八成年,找份活糊口,再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生个几个小孩,然后因为各种原因迅速死去,留下孤儿,像昼夜更替一样重复着以上的人生。

十八区的人像一窝窝老鼠,死得再多都乌泱泱一茬一茬的永生不息,没人会关注一个孩子是否有人陪伴,是否精神有所慰藉。

他们独自在黑夜中蜷缩,如果侥幸能有一个人和他们一起走过人生的一段路,就已经欣喜若狂,就像他妹妹索索对他意义非凡一样,周延替代了许小真的弟弟沈冽,成为他新的人生支柱。

想到如果原索索死了,原纳纳觉得自己恐怕会彻底疯掉,就算有个人把安慰的话说出花儿来,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推己及人,他只能抱住许小真。

许小真已经那么虚弱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挣脱开他,摸出刀,就要往自己身上割。

原纳纳吓得要死,使劲儿抓着他的手:“你疯了?你不想活了?就算周延真死了你也不能寻死啊!怎么非得一家子团团圆圆下地狱?”

许小真眼白已经充血发红,重重地呼吸着,因为心跳失速一抽一抽憋得苍白的脸发紫:“是因为我,我得罪了陈奕松,才连累他的,他本来不会死……是我,害死他的……”

原纳纳腮帮子鼓得发紧,他接受过许小真的馈赠,既对他多余的善良表示感激,又憎恨他的善良,咬牙切齿大骂:“那又怎么样,他的命都是你给的,要不是你,他早就死在垃圾堆里了,现在因为你死了又怎么样?你要是不救他,他骨头早都烂没了!!他欠你的!”

“这不一样,我爱他。”

“他对你又不好,你爱他什么?你脑子让猪油蒙住了?别说是周延那种长得人模狗样的了,就是你当初从垃圾堆里捡出来一头猪,你都会爱这头猪!”

原纳纳瞪着许小真,试图改变他心里的想法,至少活下去,语气缓了缓,带着几分劝诱,“你不是爱他,你是寂寞太久了,所以把陪伴当成爱了。”

许小真心如死灰,不管原纳纳怎么样骂他,他都铁了心地想死。

什么出人头地,什么走出十八区,什么过上好日子,他通通都不要了,他现在就想看到周延。

激烈地争抢刀之间,许小真忽地身体剧烈一颤,呕了出来,这些天吃下的变质饭菜吐了一地,房间里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他握着刀柄,眼前一花,直接栽了下去。

许小真脸色实在难看,青紫里透着白,嘴唇发黑,原纳纳蹲在地上拍了他好几下,都没将人拍醒,试了试鼻息,都有点儿微弱了。

原纳纳纠结了一番,终究看在许小真那么多次给原索索誊抄笔记的份儿上,忍痛在地图上找到附近价格最便宜的诊所,背着许小真就去了。

诊所在巷尾的小门头里,墙上挂的营业证都不知道过期多久了。

许小真以为这次他能如愿死了,没想到还活着,眼前是黄突突带着霉斑的天花板,看样子是医院。

他闭了闭眼睛,气若游丝交代后事。

原纳纳把他的头掰过来,强行用两根手指撑开他的眼睛。

许小真就对上了原纳纳复杂的表情。

“你知道么……”

“不好意思一直没告诉你……”许小真以为自己是omega的事情暴露了,不过他都快死了,也不在意这件事会不会传出去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抱歉的,但是说了声对不起。

“你知道?医生说你肚子里好像长东西了,有点大,你不用自杀都活不久了,你要不要做个b超。”原纳纳想说的是这个。

许小真先是一愣,随即飞快接受了这件事,点点头,算是知道吧,他一直怀疑自己肚子里长了个瘤子,现在确诊心落到了实处。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很痛苦,他不想死,舍不得周延,也不知道怎么交代后事,现在正好。

肚子里长了东西活不长挺好,他要是用刀把自己捅死,溅得到处都是血,原纳纳给他收尸也不好收,要把人吓坏了,病死还好看点,到地下见到周延也不会血淋淋的。

他又摇摇头:“反正都是要死,花钱就算了。”

许小真从床上爬起来,去结账。

楼下前台的小护士在打瞌睡,迷迷糊糊算完账:“肠胃炎,葡萄糖,生理盐水,加床位费66,你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我们这儿也看不出什么。”

许小真再次拒绝,转身和原纳纳告别。

原纳纳不知道许小真的命怎么这么苦,亲人爱人相继离世,自己现在也得病活不长了,他从兜里抓了把零碎的钱强硬塞进对方兜里,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目送他摇摇晃晃离去。

“多喝点热水,你肠胃炎还没好,坏了的东西就不要吃了。”原纳纳嘱咐着,也不知道许小真听没听见。

许小真在医院躺了大半天,回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他没进门,只是站在外面看,看了好一会儿,小房子黑漆漆的,里面一盏灯都没看。

周延这人一向铺张浪费,说了好多遍都不改,只要他在家,一定会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弄得房子亮堂堂暖洋洋的,从外面看,像一颗橘黄色会发光的吐司面包。

他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对准锁孔,拧动,推开门,轻声说:“我回来了。”

桌子那里是空的,没人托着下巴懒洋洋坐在哪儿回他:“你回来了……”并嫌弃他又在玩一种很幼稚的把戏。

他也不需要在回家的路上带几颗糖,丁点儿水果,一些零食来创造浪漫和惊喜。

这么多天,许小真一滴眼泪没掉过,此刻攒在一起的泪水全都刷的一下掉下来了,不需要任何铺垫,又苦又涩。

他疯狂地打开所有等,将衣柜里所有周延的衣服翻出来,把自己团在这堆衣服中间,闭上眼睛,蜷缩躺着。

衣服上残留了周延些许的气味,被衣服包围着,好像他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本来以为这样能缓解些许,假装周延还在自己身边,却发现不仅毫无作用,甚至他的痛苦和思念反而随之加重。

衣服里面有一件紫色的衬衫,是蚕丝材料的,价格最贵,柔软丝滑,握在手里冰冰凉凉,即便价格远远超过许小真能接受的能力范围,可是那天周延穿上,好看极了,没有人比他更配这件衣服,好像它天生就是为他存在的。

许小真看愣了,即便周延还是挑挑拣拣不甚满意的样子,他还是痛快付了钱。

现在那件衬衫,因为失去了主人,也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杂乱地躺在一堆衣物中间,像一只菜地里干瘪的老茄子。

许小真脸颊贴在那件衬衫上,衬衫的颜色被洇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