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合之宴
滴滴的响声和新机器的油漆味混杂在一起。
墙壁被粉刷成了淡淡的紫色, 分明是一种温柔的颜色, 在这种场景下至显得不伦不类。
只有灯光, 没有日光。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天然感到警惕。
顾延野揽住他的肩膀:“没事,这些本来是为你准备的, 但现在用不上了, 你别害怕。”
许小真这才镇定下来, 接受了一系列检查。
抽血, 全身的CT扫描。
冰凉的耦合剂涂在他脖颈疤痕的位置,使他发出一阵战栗。
检查很快结束,许小真问顾延野:“多久能出结果。”
顾延野给他切西瓜的手一顿:“大概明天上午吧。”
然后把切好的西瓜块和水晶叉子递给他, “吃西瓜, 医生说利水降压。”
许小真哦了一声,接过来, 吃了一口,发现和食堂里的差不多, 都挺甜的。
一区果然是个好地方, 西瓜也比十八区的好吃。
然后顾延野噗通一声往垃圾桶里扔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少说也有十斤的样子。
他下意识抬起头,顾延野被他的目光盯着, 不知道自己哪儿又做错了,解释道:“我扔西瓜皮。”
西瓜皮会这么重吗?
顾延野看他好像不信, 把垃圾桶推到他面前给他看。
许小真低下头,眯着眼睛看那块传说中的西瓜皮,发现顾延野口中的西瓜皮,是除了西瓜最中心拳头大小之外的位置。
他弯腰去捡,被顾延野拦住了:“你捡这个东西做什么?谁会吃?才几块钱,用不着这么节约。”
许小真还没捡到,垃圾桶就被踢走了,顾延野叫佣人把这东西拿出去扔了。
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许小真什么毛病,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吃苦。
以前他觉得无所谓,许小真爱干什么都跟他没关系,吃苦也是自找的。
现在一想,许小真要是在他手里还抱着西瓜皮啃,他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刀。
许小真为他眼睛都哭瞎了,他给许小真吃西瓜皮,狗都不吃的东西。
“很便宜?没人吃这些?大家只吃西瓜芯吗?”许小真喃喃。
所以他在学校食堂吃的那些西瓜块为什么那么甜?
以前以为是农学系培育出的优良品质,原来甜是因为,无论吃到哪块,都是西瓜芯。
他忽然想起五六年前,在十八区论坛上发的帖子。
帖子里面有人问,高贵的alpha和omega,是不是能经常吃到西瓜,他们每天都能吃上西瓜皮腌制的拌菜吧?
那个时候许小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他大概能回答了。
一区的西瓜很便宜,便宜到几个硬币就能买一大个,所以所以大家只吃芯。
他想起经济学课堂上所学的,一区的人均收入在十万,收入中位数在三万。
十八区坐不起的公交,这里只要一元甚至不要钱,十八区吃不起的西瓜,这里除了拳头大的一块地方,其余的在大家眼里都是西瓜皮。
一区,果然是个好地方。
顾延野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许小真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消沉,吃完西瓜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他头痛地捏了捏太阳穴。
周京烁电话打进来,问他订婚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许小真跟没跟他闹,劝他别太把人放在心上了。
这话问的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延野刚又不知道怎么的把人惹着了,周京烁一问,他就跟火药罐子点炸了似的,让人滚,然后摔了手机。
手机乒乓砸在地上,声音巨大,顾延野才回过神,看了一眼楼上许小真房间的方向,自己默默又把手机捡起来。
几十条体检结果,第二天上午交到许小真面前。
他看不清上面的字,顾延野一路看下来,给他念:“贫血有点严重;微量元素全都亮红灯了;缺钙导致的骨质疏松;多处有骨折过的痕迹……”
许小真听到这些,欣慰自己的身体还不错。
这点缺这儿缺那儿的毛病,在穷人眼里根本算不上是病。
只有他之前被打折的无名指和小指,医生建议重新固定归位,冬天会好过一些。
状况也比顾延野预料的要好很多,至少没什么器官上的病变。
但他越念,手指攥着报告单却越发收紧。
许小真跟了他快一年,怎么能贫血缺钙,还营养不良?
不管是钱,还是东西,只要许小真张口,他就大把大把地往外撒,用这么多钱,怎么还能把人养成这样?
这种事不管传到谁耳朵里,他都能沦为笑柄了。
什么?顾大少爷,顾中将,把人养得营养不良?这得是多抠门啊?是不给人家吃饭吗?
顾延野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被这份报告单扇肿了,这比许小真的巴掌落在他脸上,还让他难以接受。
“我尽快找人给你安排手指的手术。”他深吸一口气,把报告单放进许小真手里,看着许小真瘦削的面颊,还有略显苍白的嘴唇。
也许他的下巴不是第一天这么尖,也许他的嘴唇也不是第一天这么白,只是除非他的样子有碍瞻观,影响了自己,否则不会过多在意而已。
顾延野想起许小真再次出现在自己视野里时候的样子,伶仃,瘦弱,阴郁,跟个筷子似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折。
那时候他是在意的,他想把人养得漂亮点,胖一点,但并不是出于爱护,单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
许小真看他还不走,皱眉:“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可以出去了。”
顾延野恍若初醒,点头,关上门后又折返回来问他:“我叫人去给你炖汤,有什么喜欢喝的吗?”
许小真说不知道,顾延野心脏一痛,他又问:“那有什么不喜欢的食材吗?”
许小真说:“没有,都喜欢。”
顾延野悄悄关上门。
让人按照菜谱轮回做。
顾延野想,许小真不是没有喜欢讨厌的东西,是他生活里可选择和体验的东西太少,所以每一个都显得珍贵。
他觉得这件事好解决,他只要对许小真更好一些,把那些他以前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变得唾手可得,自然就有了高下之分。
厨师在炖乌鸡虫草汤,他在看许小真的另一份检查报告。
这些事瞒着许小真做的,关于他的腺体,很多数值都被打上了大大的红色。
即便是整个帝国最好的腺体医生,陈束的表情也有些恍惚:“我接下来说的话,需要您做好一些心理准备。”
顾延野凌厉的目光扫向他:“别告诉我手术不能做?”
陈束连连摆手:“不是的,能做。但是病人的情况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顾延野还当是什么事,颔首:“我知道,他腺体摘除的手术做得并不正规,移植手术会有困难。”
许小真说过,他分化晚,腺体发育差,所以有很多不良症状,所以去医院切掉了,十八区那些庸医大概比菜市场的屠夫刀法还不如,留下那么长一道疤。
无论在哪个区,这对一个omega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腺体发育不良,可以领取促进发育的药剂,只有许小真这个傻子,会选择把腺体摘掉。
医生错愕,竟然没在顾延野脸上发现如自己一样震惊的表情,果然中将大人见多识广,对病人这种自己挖掉腺体的行为都能见怪不怪。
也是,病人应该早就把情况讲明了。
他收起错愕,说:“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病人的腺体被切除的很彻底,无法通过生长手段复原。
但是我们从病人血液中提取了残存的信息素,通过人工手段的确能合成腺体。
病人应该是摘取腺体之前有过终身标记,所以血液里有两股信息素,我们要需要当初标记人的血液,把两种信息素分离出来,获取病人的原始信息素。”
顾延野转动着手里的手里的钢笔,若有所思:“能不能直接把标记好的腺体移植进去?”
他觉得手术后再标记,清醒着的许小真会反抗的特别激烈。
“啊?”医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这恐怕不行,但是可以在手术同时,注射信息素,达到标记目的。”
顾延野没再强求,觉得这样也行,问:“什么时候可以做?”
“后天。”
顾延野的钢笔“咚”一声敲在桌面上,又好像敲在他的心里,敦促他做出决定。
他的呼吸颤抖起来,不可抑止的兴奋,或是其中掺杂了害怕也未可知。
许小真被标记后,他的本能会驱使他无条件深爱自己,无法和他分离。
也还好许小真原本是个omega,根据现在的医疗技术,腺体移植只能应用于腺体受损和萎缩的omega或alpha,从他们血液中提取信息素重制腺体,否则他想用标记留住许小真也不能。
但顾延野不确定人工的腺体会不会和天然腺体存在区别。
医生看着他,他手中的钢笔在桌面又“咚”地落了一声,好似下定什么决心:“我会安排你和他的眼科医生进行会诊,一定要在确保他身体的情况下进行手术。”
“这是一定的,请您放心。”
医生说完后,顾延野摆摆手,示意管家将他送出去。
两天里,顾延野几乎不在家,在家也不会出现在许小真面前,他唯恐自己过于异常的情绪被许小真察觉。
第三天早上,许小真没等到早饭,顾延野说新的机器到了,今天要把落下的胃镜做了。
不用太担心,过程是全麻的,不会痛。
许小真偶尔会有胃痛,这个检查很有必要,他没有抗拒,在房间里洗漱。
出来的时候,顾延野正在楼下和谁打电话,听声音是周京烁,许小真就静静靠在楼梯边,等顾延野打完。
他眼睛不好用之后,听力反倒比之前更灵敏了,他以为只有全盲的人才会这样,原来半盲也会。
他听到周京烁在电话里跟顾延野嚷:“什么?这么严重?那你骗他那事儿没让他知道吧?知道岂不是更完了?”
顾延野骂他:“你闭嘴,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以后你管好你那张破嘴,听见没有?我就是失忆了,不记得了!”
许小真恍惚,什么严重?什么骗他?顾延野还骗谁了?
顾延野让周京烁管好嘴,他失忆了。
许小真心脏咯噔了一下,有什么被压下去的线索忽然又被拽了上来,但是他像在抓一个拆开的毛线,线团就在眼前,怎么拽好像都离线球都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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