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合之宴
沈冽浑身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气冲进来,进来就抓着顾延野的领子质问:“我哥呢?你把我哥藏哪儿去了?”
沈冽染成银色的发丝挑了几缕卷成松散的卷发,此刻有些散乱,单边锆石丝带耳坠垂在肩上。
穿着件象牙白提花水晶缎的衣服,像流动的水波,领口蓬起了荷叶边,脖子上是珍珠围绕一圈系上的项圈,露出大片雪白惹眼的肌肤,锁骨在灯光下流光溢彩,闪烁钻石粉的光泽。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做了裸粉色的果冻指甲。
他像个盛装出席婚礼的新娘,疯狂追问自己逃婚新郎的下落。
顾延野憎恶地看着他,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你个骚狐狸精,你哥已经不在了,你穿成这样给谁看?”
沈冽好像疯了一样,和顾延野撕打起来,一遍一遍问他哥的下落:“他在哪儿?他不可能不在!我明明去救他了!为什么都是血?为什么!”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招招都往死里打,没多一会儿都挂了彩,顾延野有伤在身,逐渐落了下风,被按在地上。
别墅在许小真走后,彻底荒废,佣人和管家撤出别墅,里面保持原样,沈冽已经等到三天了,他要把他哥带走,他已经惩罚过哥哥了!
在巨大的绝望之后,哥哥看到他,会更加欣喜若狂,会把他当成更重要的救命稻草。
以后他会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他要哥哥永远离不开他!
沈冽在那间别墅里,抱着血液早就干涸的床单,待了整整三天。
他不相信顾延野会放许小真离开,所以学校那边,他查都没查过,如果他但凡去一趟,大概就能知道,许小真不仅参加了期末考核,还回去拿过机票。
“为什么?我哥为什么不见了!”
他好像只会问这一句话,他怕,怕床上的血是他哥的,那么多血,会死的,哥哥,哥哥!
顾延野猜沈冽这个蠢货根本没去过学校,冷笑:“你哥死了,他捅了我一刀想杀我,然后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摔死了。”
沈冽愣住了,冷不防挨了顾延野一拳,他不敢相信,眼泪大颗大颗成串地滚落,心脏也好像被人撕裂:“——你放屁!你这个畜生!我哥不会死!我要杀了你!!”
他知道许小真和顾延野在一起了,他也知道顾延野背叛许小真要和别人结婚了,但他不知道许小真和顾延野还有过那么一段感情,更不知道许小真还受过别的伤害。
沈冽想,只是男朋友的背叛,只是被囚禁,不会把人逼死的,不会的……
顾延野掐着他的喉咙:“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
他把人拖到桌子前,点开通话记录,许小真绝望的求救和沈冽冷漠的指责再次回响在房间里。
“我们都是畜生。”顾延野说。
他胸前的伤口暴露在沈冽面前,沈冽不得不信他说的话也许有七分真。
沈冽失去力气,狼狈地匍匐在地板上,他顾不得什么表情管理,什么要睁着眼睛哭,什么要眼泪要一颗一颗掉,他只会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从地上踉跄爬起来:“你什么都不懂!他说好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他不守承诺,我只是给他一点惩罚,我不会对他太过分的!
我不信他死了!我哥没死!你骗我!为什么会死?我要去找我哥,我要告诉他你打我。”
他爬起来,又手脚发软地倒回地上:“哥,我哭了,我哭得好厉害,你不是最怕我哭吗?你不是最疼小冽吗?你出来好不好?我以后都听话,我再也不恨你了,我以后都对你好。”
顾延野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得恶心,好像看到了他自己。
他们即使像两条疯狗一样祈求许小真回来,也再不能挽回了。
他是始作俑者,沈冽是向许小真捅出最后一刀的人,他们都恶心!
他拨通了电话,吩咐了几句。
沈冽神志回笼,终于扶着桌边站起来:“我哥不会死,一切都是你为了独占他谎言而已,我会把他找回来。”
“你没这个机会了。”顾延野说我,几个亲卫从外面涌进来,训练有素地把沈冽绑起来。
“你的脑子和精神可能有些问题,去精神病院看看吧。”
顾延野不会再给沈冽机会,让他接近许小真,和他一样,再次伤害许小真。
第59章
沈冽被关进精神病院。
开始他还拼命挣扎, 证明自己没有病,并试图逃跑出去找许小真。
医院看着他那副疯癫的神态,不大相信, 给他做了检查, 果然需要入院进行治疗, 但不管有没有病, 按照顾延野的吩咐, 他都应该在精神病院待着。
沈冽的养父母拜访过顾延野,两个人都是十分严肃的学者,匆匆来了, 了解情况后又匆匆赶回实验室了, 连见沈冽一面都没顾得上。
人都走了, 顾延野彻底清净下来, 他自己把伤口包好了,发现身体的疼痛无法麻痹心中的疼痛,就着夜景靠在落地窗边喝酒。
酒瓶在窗边堆了一地, 几乎要堆不下, 酒精和烟草让他的大脑浑浑噩噩,没有冰过的酒苦涩, 香味大大减半,换做以前, 他抿一口大抵就要皱眉, 现在只是任由温热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灌进胃里。
如果有可能,他想直接把酒灌进脑子里, 用酒精麻痹大脑,也许就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楼下的草坪有人在办婚礼, 射灯把天空都快照亮了,新郎把戒指戴进新娘手指,两人在亲友的起哄中接吻,场面似曾相似。
“周延,他们好幸福啊。”
耳边响起轻叹,顾延野机械地转头,看到许小真站在旁边。
许小真用叹息的语调,艳羡地说着,然后抱着膝盖,缓缓坐在顾延野的一侧,满眼带着温和的羡慕,看向草坪婚礼中的新人。
顾延野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窗外照进来的灯光穿透过许小真柔软的发梢,落在他白净的脸庞上,他转头,缓缓看向顾延野,略带一点忧愁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啊?”
顾延野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幻境和现实,迫不及待向他伸出手,急切挽留道:“小真,我们马上就去。”
他的手在触碰到对方的上一瞬,许小真的身影怦然消散。
他像受到惊吓一样猛地收回手,散开的影子却再也没有聚合起来。
窗外灯光收起,偌大的客厅,漆黑一片,许小真消失不见了,只有顾延野一个人。
顾延野疯了在家里乱翻,连每一个柜子都打开来看,呼喊许小真的名字,留给他的只有偌大房子送给他的回音。
“周延,你在找什么?”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却只有孤零零的岛台和家具在凝望着他。
顾延野此刻恍惚想起,他做错了事,一错再错,小真已经不要他了。
他错了,但他又很茫然,从来不会有人说他做错了事,他永远都是对的,那如果做错了呢?该怎么办?
他很想许小真,但是又不能去找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问谁,蜷在沙发边上,眼神无措,把通讯录翻烂了,都找不到一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最后想到了霍青远。
顾延野迫不及待把电话打过去,连着打了几次,那边才接通,话筒里尖叫嘈杂一片,他茫然又急切地求助:“青远哥,我该怎么办?你教我怎么办?我做错事了,哥,我后悔了……”
这件事只有霍青远能教他。
周围都是疯狂的粉丝,他老婆还在台上,瞥了他一眼,对他没有专心听自己唱歌转头接电话的行为表示不满。
霍青远根本没听见顾延野在电话那头说什么,他无奈看着台上的爱人,噙着幸福的笑暂且应付顾延野:“你等等,我在我爱人的演唱会上,回头再打给你。”
他挂断电话后直接关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明星。
顾延野被挂了电话,手却一直举在耳边,迟迟没能放下来。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曾经嘲笑霍青远的劝告,说自己永远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霍青远没有做出和自己同样的事,他的决定无比正确,该怎么给自己这个失败者建议?
顾延野在这个晚上,给无数人打过电话,最后红着眼眶,躺在地毯上,用手背盖住脸。
许小真如果在的话,不会舍得他自己坐在这里。
小真很节约,会开一盏小小的读书灯,灯光昏黄,泡两杯热茶,陪他一起坐,看窗外的夜景,也许还会修理新送来的鲜花。
霍青远的电话在第二天早上才拨回来,向来强势,对任何都颐指气使的顾延野这次却完全不敢接电话。
他唯恐听到霍青远的幸福。
现在任何人的家庭美满夫妻相爱,都会对他造成尖锐的攻击。
但他又迫不及待想要从霍青远那里得到一些建议,所以铃声响了一会儿,他还是接通了。
霍青远大概是刚起,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语气闲适,隐约还有灶具烹饪的声音。
“怎么了?阿延?听说你的婚约取消了?”
反观顾延野那边,他向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酒精的浸染中变得嘶哑,像用电锯砍过一样。
他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青远哥,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我做错了事,伤害了他,我对不起他,现在他走了,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正常人,霍青远肯定会鼓励对方知错就改,努力把人追回来,但对方是顾延野,霍青远就是从他这个年纪和性格走过来的。
他最知道这些年轻的权贵有多傲慢,他们往往伤害了别人而不自知,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能让顾延野意识到自己错了,狼狈成这副样子,甚至还要向他求助,霍青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过可控范围之内了。
霍青远语气艰涩开口:“人还活着吗?”
顾延野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活着。”
他不知道霍青远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霍青远松了口气:“阿延,很高兴你能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意识到自己错了,并思考怎么做。
如果你感到困惑的话,不妨先冷静冷静,学着他的样子生活,学着用他的性格考虑问题,也许有一天,你能真正感同身受,并理解他,支持他,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问别人,他们给出的意见是别想太多,放松放松,有什么大不了的,多包几个年轻懂事的omega,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总能找到比对方更合心意的人。
只有霍青远说,试着用对方的方式生活,有一天会得到答案。
顾延野觉得,也许霍青远说得对。
他撑着沙发,带着宿醉后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满地狼藉,满屋的酒气,默默找了个袋子,把酒瓶都收拾起来,地上的垃圾都清扫干净。
顾延野没做过家务活,笨手笨脚,砸碎了许小真用来插花的花瓶。
他问:“小真,怎么办啊?碎了要怎么办?”
他无措蹲在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试图把它重新拼凑起来,却只留下了满手的血痕。
静静看了许久,最后只能找一个箱子,把碎了的花瓶收起来。
家里的垃圾都是许小真在扔,顾延野拎着垃圾袋在楼下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垃圾桶,问邻居才知道,直接用电梯送到负二楼就会有人自动收。
他又像个蠢货一样,拎着垃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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