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125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太后笑起来:“原本是不打算打扰你的,我一个人闷得慌,便召她入宫陪我,见到腊梅开得这样好,也不知明日会是怎样,便派人去请你了。”

赵怀熠笑着点点头:“母后心中惦记儿臣,儿臣岂敢辜负。”

“荣儿近来字写得越发好了,我让她给我写了几个福字、寿字,也给你看看。”

趁着太后母子说话,华云荣迅速舔了舔留在唇上的蜜汁。舔完才想起唇上被母亲抹了胭脂,不由得忧心起吃了胭脂会不会中毒之类的事来。

见内侍拿出那几幅字,那点忧心便立刻抛至脑后,眼巴巴看着太后,面上被一种名为献丑的情绪催出两朵红霞,几乎能与枝头腊梅一比。

“是不错。”赵怀熠说。

简短的三个字,让华云荣面上的红霞慢慢褪去,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姑姑与父亲他们想什么,华云荣心里再清楚不过,姐姐也曾是寄托他们希望的那一个。

可这位皇帝表哥只会让她心生敬仰,如同供在神坛上的像,仰慕、喜爱,却知道触不着,飘在天上的云似的。

那张俊美的面孔对她露出微微一笑,胜过她所见的每一处景色,眼睛里却从未装下过她。

华云荣也跟着笑起来,被吃掉一点胭脂的唇让赵怀熠忍俊不禁,说道:“以后,少抹些脂粉。倒像是装大人似的。”

说起来,这位表妹似乎八九岁就长这模样,现在也没多大变化。

若是别人,赵怀熠或许坐下没多久就要找借口离开,既然是荣儿,那就再坐一会儿。

华云荣抿着唇,杏眸瞟向华清夷:“我听人说,太后从不爱涂脂抹粉,美貌天成。我倒是想和太后一样,可太后是第一美人,我生得又不美貌,涂脂抹粉也是东施效颦,让陛下见笑了。”

“谁说你生得不美貌?”华清夷嗓音威严,“荣儿是我的亲外甥女,岂有不美貌的道理。”

“太后不必安慰荣儿了。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荣儿只好多读些书,得一个才名总好过即无才又无貌。”华云荣笑容恬淡,左颊显出梨涡,自嘲一番,并不为容貌不如人而自惭形秽。

“瞧瞧,这才是教养得体的小姐。腹有诗书,才情远胜容貌。这份心性气度,连我都不见得有。”华清夷看向赵怀熠,意味深长。

赵怀熠笑着道:“荣儿喜欢看书,那就赏些宫里的书给她吧。”

离开这座守备森严的宫廷时,华云荣带着一摞被沉香气味熏透的书。

木香与暖炉的火气让人昏沉,忍不住抬手掀开一点布帘。

“唉。”

马车内响起一声轻叹。

若是可以,她再也不想进入这个地方了。

第176章 姐妹

马车在一座气派的宅邸前停下,丫鬟撩开帘子,搀扶云荣下了马车。另一个丫鬟紧接着将那摞书抱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书页折了一个角。

朱漆大门开启,云荣立在原地片刻,清冷的风扫过鼻尖,顺着鼻腔灌入,让昏沉的头脑一激灵。涌进肺里的冷风再呼出来,带走浊气,身体似乎都轻便了些。

想到一会儿要见到的父亲母亲,脚下的步子迈得磨蹭起来。

跨过门槛,瞥见一顶轿子,不是家中常使的,云荣止步细看,认出那是姐姐归宁时曾用过的,面上一喜,嘴角挂上笑询问府里仆役:“可是姐姐回来了?”

仆役回话:“是,大小姐正在夫人院里,小的这就去通报一声。”

云荣解下厚重的斗篷,递到随身伺候的丫鬟手中,对仆役道:“还通报什么?我好久没有见到姐姐,她难得回来,我跟你一道,这就去见她。小莲,把赏赐的书放到我书房里去。”

嘱咐过丫鬟,她片刻不停向母亲住处走去。穿长廊过院门,走到母亲房门前,侧目便瞧见母亲与姐姐相对而坐,靠得极近。

母亲握着姐姐的手,低声细语,似是安慰,二人面上都不见笑容,让云荣脚步停滞,没有贸然进去。

门外人到来的脚步声不加掩饰,华云芙向外看来,云荣这才进入门内,唤了声姐姐。

“荣儿回来了。”两人的母亲李氏转过头来,露出一个不自在的笑,“你姐姐今日送了几块上好的皮毛来,说要给你做几件小褂,不赶巧你进了宫,还以为今日见不上了呢。”

云荣觑着姐姐的神色,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上仍是没有笑容,收回目光瞧都不瞧她一眼。

姐姐云芙与她截然不同,在与她相同的年纪时,早已出落得明艳照人,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礼仪姿态皆经由宫里女官一手调教,素有美名在外。

如今已出阁的女子挽起长发,露出一截纤细脖颈,衣着首饰皆品味不俗,坐在屋里垂眸不语,典雅如画。

入宫伴太后凤驾,以往都是姐姐的事,有这样一位姐姐在,从不会轮到姿色平平的云荣,即便两姐妹一同入宫,她也只是个陪衬。只是姐姐定下婚事后,父亲便不再让姐姐入宫,而是让她取而代之。

太后问起为何不见那个她颇为喜爱的侄女,父亲总是找些由头搪塞过去,问过几次明白了他的意图,太后虽对此举不满,却也没有横加干涉。

这对素来众星捧月的姐姐而言,无疑是难以接受的,每每听见云荣入宫没有什么好脸色。姐妹间逐渐生分起来,自她出嫁后更是见面次数寥寥可数。

方才欣喜得很,此时见到姐姐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云荣讷讷:“谢谢姐姐。”

云芙淡淡道:“不是什么好皮料,是你姐夫家娘舅猎的,放库里生虫蛀了白白浪费。不过送回来或许也用不上,你要什么没有,也不在乎这个。”

云荣忙摇头:“姐姐送给我的,一定好!”

云芙抬眼看她,还未说话,外边又传来一串沉重脚步声。

华明德快步走了进来,进了门目光直直看向小女儿,笑着道:“回来了,太后凤体如何,可还高兴?有没有见到陛下?”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云荣一一答了,只觉得姐姐脸色愈发冷淡。

听见女儿同太后母子坐了好一会儿,华明德颇为欣慰:“陛下和太后和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给你什么赏赐?”

华云荣侧身一指闺房方向,小声道:“赏了女儿一些书。”

华明德立刻高声道:“好!来人啊,把宫里赏给二小姐那些书放我书房里去。单独理一格出来,放高点儿,别碰坏了。”

云荣语气迟疑:“这是……太后给我看的书。”

“皇帝的赏赐,你以为真是让你看的,翻烂了书页怎么办?”华明德不理会她说什么,下令让人去拿那摞书。云荣红唇嗫嚅两下,没再出声。

云芙忽然开口,道:“太后赏给荣儿书,想必是知道荣儿喜读书。若是下回入宫,太后问起荣儿这些书有没有读过,荣儿答不出来事小,让太后误以为荣儿是满口谎言、沽名钓誉、欺君罔上之流,从而心生不喜,这也不是爹想见到的吧。”

华明德看了大女儿一眼,略沉思,叫住下人,放弃了那个想法。

他对这个貌美的大女儿自小偏宠,养成了她心高气傲的性子,即便最终没能如他所愿入宫,多年的疼爱不是假的。华明德面对云芙语气稍稍没那么专横,笑笑:“还是芙儿想得周到。”

云芙说道:“只是因为无人替我着想,我只能自己长些心眼,多考虑些。”

李氏面露尴尬之色,没什么底气地说了声:“瞧你这话说的……”

知晓她是对这些年耽误年华心怀怨怼,可他们不还是替她寻了个好郎君。丈夫疼爱,公婆善待,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李氏带着些息事宁人的态度,芙儿今日难得回来,可从听见荣儿入宫就不高兴,她已经嫁做人妇,计较这些又有何用。

丈夫一心想将女儿送入宫,大女儿没了机会,不就只能让荣儿去了?李氏虽然心疼两个女儿,但在此事上毫无话语权,只能苍白安慰几句。

话不投机,继续待在这儿谁都不痛快,云芙起身与家人作别,搭乘轿子回了婆家。姐姐离开,云荣也紧跟着拜别父母,回闺房换身衣裳。

送过大女儿回来,见丈夫坐在屋里,一副没将事情放在心里的模样,李氏忍不住说道:“你明知道,芙儿、荣儿都没有入宫的意愿,皇帝迟迟不愿立后,连太后都不能做主,你又何必如此坚持?芙儿已经被你耽误,心里对我们做爹娘的怨恨,难不成你想让荣儿也……”

华明德不耐烦打断妻子的话:“当年那位大师说过,我女儿是皇后命。”

那双固执的眼睛盯着她,再次重复:“我的女儿,是皇后命!”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怨怒,攥紧丝帕,说出多年隐忍的话:“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么?我的女儿就算不是皇后,只是贩夫走卒的妻子,我也盼望她们平安喜乐!”

什么皇后命,一个为乞讨几两碎银的疯道士所说的话,能当真么?

为了那么一句虚无缥缈的话,耽误了两个女儿终身大事,还如此执迷不悟,简直不可理喻。李氏愤而转身,拂袖而去。

妇人之见!华明德一掌拍在桌面,被逆来顺受的妻子违背,心中也有了些怒意。

两个女儿入宫多次,比起其他一辈子都见不着皇帝一面的女子,不知何其荣幸,却没有令皇帝倾心的本事,不是她这个母亲没教导好的责任?

等荣儿做了皇后,蒙荫家族,她们就会知道,今日这些怨言是何等愚蠢!

华明德面色深沉,喃喃道:“荣儿,一定会当上皇后,一定。”

西北战报向来八百里加急,更别提鼓舞人心的捷报,信使鞭鞭催马,不消几日便将捷报送达皇帝手中。

西北塞外蛮夷之地,无法大量耕种,放牧游猎为生的蛮人冬日想要获得足够的食物,就得频频南下劫掠。西北大营换上新式火铳火炮锐不可当,一批三千余人的蛮人队伍被当场击杀,淳王率领手下不足千人出击,一匹蛮马都没有放跑。

看完捷报的皇帝当场龙颜大悦,当即下令将大量赏赐运往西北,赏赐将士还觉得不够,又在退朝后叫人传话,将班贺召入宫中。

以往也不是没见过皇帝高兴的模样,但天子威仪不宜喜怒太形于色,从来都是矜持有度,以至于班贺见到满面笑容的皇帝,一时有些不习惯。

西北捷报被扔到面前,班贺拿起看了眼,视线刚从纸上移开,便听见皇帝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不过分,朕都应允了。”

事发突然,被问到想要什么赏赐,班贺一时还真什么都想不到,思索片刻,恭敬一礼:“臣,暂时还未想好要什么赏赐。不如,等臣日后想到再……”

“不行。”赵怀熠拒绝得干脆,“朕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有什么就现在说,过时不候。”

班贺半张的嘴闭上了,他在皇帝心里已经这么没有信用了?不应当啊,他也就唬过皇帝一回。

咳,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可难得皇帝施恩,若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浪费。班贺琢磨半晌,赵怀熠也不催促,时不时瞟他一眼,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班贺深深一躬:“圣上恩典,臣恳请陛下,减免天下今年税收。”

赵怀熠眉梢微挑:“这就是你要的赏赐?”

班贺垂头:“臣虽在工部供职,税收与臣并无干系,但臣为朝廷效力,所为亦是天下百姓。陛下减免税收是陛下的恩德,即便臣不说,陛下也有心福泽天下。臣之言微,不过是沾了陛下明君的光。”

赵怀熠轻笑一声:“你在这官场待得倒是不错,一嘴的官腔。该不会忘了师传的技艺,换了一肚子溜须拍马的话吧。”

班贺稍稍抬头,皇帝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又大着胆子说:“臣这一身技艺,没有哪一样不需要与刀斧锤炉打交道,离了便无用武之地,要想不成个闲人,只好学些别的。没法奉上锐器以悦君心,见了圣上说些好听的,不至于招人嫌。”

赵怀熠笑容缓缓消失,班贺的抱怨他倒是听懂了,但这到底应该算油嘴滑舌,还是牙尖嘴利啊?

第177章 谏言

班贺以往也会成心说些恭维的话,但下面人有心谄媚还是装样应付,赵怀熠心明眼亮,门儿清。

这家伙不肯明着摆出疏离,反而以进为退,常常故作姿态,有时演得过火,简直令人不能直视。

近些日子有些不当之言在群臣中流传,班贺短短几年间擢升侍郎,低微工匠出身从根上便决定他无法融入更高阶层,来自外界的攻讦之词已由逢迎媚上进而变为德不配位。

前些时日在皇帝授意下,工部一批工匠因造火铳、火炮有功,得到提拔,也被归罪于班贺进了谗言,朝中屡有大臣上疏反对皇帝此举。

奏疏里写得头头是道,国库钱财皆取之于民,给这些工匠升官涨薪俸,国库无端多一份开支,如此滥官,以有限之财供给无边之席,实在不宜。

那些官员越是如此无理取闹,赵怀熠越是不予理睬。

与这件事有关的折子,不曾多看一眼,还未呈到皇帝面前已被拦截,搁置一旁留中不发。

原本想着等待时机找个由头将班贺调回原处,此举在外人看来是班贺贬官失宠,想必他本人不会在意,不妨碍办事便可。但现下这些人跳出来反对,他偏要让班贺在侍郎的位置上坐稳了。

赵怀熠不是任由旁人操纵的傀儡皇帝,他是一言九鼎的堂堂天子。朝中臣子所行使权力皆由皇权赋予,班贺如何他足以独断,不容其他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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