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131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提着酒壶找到一间民宅前,班贺敲开那扇门,半开的门缝里露出范震昱那张略显沧桑的脸。

范震昱迷茫的眼神骤然转为惊讶,班贺微微一笑,摇了摇酒壶:“范兄,暌违多日,可还安好?”

“稀客。”范震昱回神,“班侍郎从未拜访过下官,怎么今日有此雅兴?”

“有件趣事,要同范兄分享。”班贺笑着道。

范震昱满脸不信:“你莫诓我,我不觉得你有好事能找到我。”

“事关吏部侍郎李倓。”班贺笑意更深,举起手中酒壶,“不如请我进去详谈?”

范震昱双目圆睁,让开一条路,他倒要听听班贺说什么。

这一谈就是两个时辰,班贺走时范震昱已是两眼放光,双颊通红,笑得合不拢嘴,不住道:“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请务必叫上我!”

班贺镇定道:“一定。不必远送,留步,留步。”

范震昱入京以来,一直以监察百官为己任,隔三差五捏着官员错处上谏,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名头也因此打了出去,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七品芝麻官,就没有他不敢弹劾的。

其中有皇帝处置了,也有未处置的,最终判决依凭皇帝心意。既然皇帝对陆旋透露心中所想,那这次就是绝佳的机会。

陆旋已经出手,必定得罪了人,不如借科道官将事情挑开来,趁此将李倓一举扳倒。

他们自觉扮演好一把利刃,只望执刃之人不要辜负。

返程路上经过吕仲良的住处,远远看见一人站立门前,班贺原本要绕开的脚步偏了偏,停下多看了两眼。

那人班贺见过几面,是户部郎中施可立,他怎么会独自站在吕仲良门外?

许是张望的模样太过明目张胆,施可立余光瞥见班贺身影,认出他来,微愣片刻,遥遥拱手一礼。

同朝为官,也没有往日过节,班贺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大大方方还了一礼。

正要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吕仲良背着药箱从车上下来,瞥了施可立一眼,默不作声略过准备进门。

施可立连忙上前,不顾还有旁人在场,低声下气:“吕御医,下官贸然上门实在唐突,实在是小女年幼,生来体弱咳嗽不止,唯有服了吕御医的药丸有奇效。请容下官讨几粒药丸,下官不胜感激!”

吕仲良面露不耐,摆手拒绝:“那是供给太后与皇帝所特制的,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再上门来了。”

推拒间,吕仲良也瞧见了还杵在原地的班贺,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

“……”班贺眼神真诚,言辞恳切,“我真的只是路过。”

第184章 人父

此事与班贺半点关系都没有,撞上这场面的他倒比施可立更处境尴尬。

吕仲良身为御医,不轻易给外人看病施药在情理中,更何况拜帖未得回应便是婉拒,贸然上门已是失礼。无视在场两人,吕仲良就要往门内走去。

眼睁睁看着一个为女儿求药的父亲苦苦哀求,班贺也于心不忍,笑容和善地上前搭话:“施郎中,方才听你说,令千金有喉疾久治不愈?”

施可立颔首,姿态谦卑:“班侍郎说的不错,小女出生便身子骨弱,天热、天寒、或是干燥、受风,都咳嗽不止,寻医问药多年,没有管用的方子。”

他瞥了吕仲良一眼,声音低了些:“前些日子偶得几颗药丸,小女服下后立竿见影,下官得知药丸出自吕御医之手,才贸然上门讨药。几颗……也足以。”

他姿态低到泥里,也只敢讨要药丸,药方是决计不敢提的。为医者都有师承,制药有独门秘方,生怕失言得罪吕仲良。

班贺点点头:“恕在下失礼,敢问令千金芳龄几何?”

施可立道:“小女今年不过七岁,却受此病折磨至今。为人父者,闻之痛心。”

他说着,眉眼低垂,长叹一口气。

这位郎中时年三十有五,膝下仅此一女,为女儿的病亲自来在吕仲良门外等候,可见平日百般疼爱,一片慈父之心。

即便未曾谋面,听到那小姑娘生来便遭病缠身,惹人怜惜。班贺细思片刻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偏方,施郎中若是不介意,可以一试。”

施可立连忙躬身作揖:“班侍郎有心,还请不吝赐教。若是能见效,下官感激不尽,定携小女登门拜谢。”

已经走入门内的吕仲良再忍不住,呵斥道:“你这木匠,少在我门口祸害人!”

班贺侧目往里瞧,朗声道:“身为郎中的,都瞧不了病,只好我这木匠来了。哦,您可别误会,我说的是施郎中。”

吕仲良探出头来,瞪了话里有话的班贺一眼。

施可立是户部郎中,他这个行医的也是郎中,指桑骂槐还是含沙射影,当人听不出来?

班贺摸摸鼻子,让到了一边,望天充作背景板。

吕仲良从门里出来,面色并未缓和:“那药是能随便吃的么?各人资质不同,对其产生的药效不同,连药量也要根据体质斟酌。令嫒年幼,也不知是否对症,没问过大夫你就喂了药。幸亏药吃了有效,若是吃错了,你是要怪制药者之过,还是你这为人父者却粗心滥药之过?”

施可立方才明了他的意思,吕仲良并非自持身份不肯为人看诊,是怪他擅作主张,不问医便先喂了药。

他面露惭愧,深深一礼:“吕御医说的极是。是下官冒失,未曾多想,愧为人父。”

“过两日,我去你府上一趟,看诊过后再视情形为令嫒开方抓药。今日你先回去吧。”说罢,吕仲良不再理会,转头盯着班贺,一副等人走了再和他好好掰扯的姿态。

施可立连连道谢,喜不自胜离开,留下两人站在门外。

班贺自觉,麻利承认错误:“今日怪我多事。吕御医该骂骂,该打打,我都受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还能真跟他计较不成。吕仲良不屑哼了声:“你当真是路过?”

“千真万确。”班贺表情都严肃了几分,以示诚恳,“我来拜访一位故交,就住在这儿不远。”

吕仲良嗯了声,道:“今日,就不请你进去喝茶了,改日再叙。”

班贺仔细看他几眼,面容疲倦,眼下两抹青黑,整个儿精气神都够呛,似乎有段时日没休息好了。

太医院如此忙碌,是遇到什么棘手的病症了么?

不便问出口的话堵在胸口,被咽了回去,但心中猜想却不断冒头。

已经不是头一回见吕仲良如此,班贺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可以确定的是时间不短了。

吕仲良贯彻如一不多与外界打交道,恐怕怕的就是这一点。班贺都无法自抑生出那些想法,更何况是其他人。

宫里有人的身体出了问题,且不能为外界所知。

班贺心头略沉,面上不复轻松,掩饰地笑笑:“我也得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不断否决着心中猜想,班贺眉头紧锁,强迫自己将那个念头抹除。

虽然皇帝还年轻,后宫不算充裕,也有一位贵妃,三位昭仪,选侍数人。但宫中迟迟未有皇嗣出生,已在大臣们心中生根发芽。

皇嗣是王朝的将来,事关国本,朝臣年年上疏,请求充实后宫,都被皇帝留中不发。

说的人多了,皇帝还会挑几个发作一番,压下好事者气焰。

这段时日似乎又闹起来了,数位大臣轮番上疏,国本事大,奏请皇帝广纳妃嫔,早日诞下皇嗣以安人心。

在充实后宫的奏疏中,还夹杂着要求立中宫的言论。在皇帝看来,这些人是借题发挥,浑水摸鱼,专门挑了个日子,把这些人在朝堂上点名挨个批驳一顿。

严厉到几乎是指着鼻子斥责:诸公政务机要处理得一塌糊涂,还要对后宫的事指手画脚,是不是还要管到龙床上去?不如请诸公住进宫里,随身侍奉好了!

只有阉人,才能在宫中随身侍奉。

被点到名字的官员,无不磕头认错,抖如筛糠,场面一度如同闹剧。

回想至此,班贺心头沉郁轻了不少,摇头自嘲杞人忧天。

皇帝在朝堂上中气十足训斥朝臣的模样,哪里像是病重的人?

许是太后凤体欠安,皇帝素来孝顺,担心太后,难免会给御医施压。

说起来,处在风暴中的,还有班贺顶头上司,工部尚书俞燔。

毕竟宫内唯一一位贵妃是俞燔之女,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便有人猜测,是俞燔在背后指使他人提立后之事,以众口向皇帝施压,立俞贵妃为后。

这样无端的流言让俞燔苦不堪言,唯恐皇帝听信,不仅自身有麻烦,还会殃及宫内的女儿。

被指为上疏立后之事指使者,俞燔对外百口莫辩,一时急火攻心,病倒在家歇了几日。

部堂生病,班贺做下属的理应问候,备了份薄礼登门拜访。

见班贺到来,俞燔胸中积愤再按捺不住,私下向班贺大吐苦水。

“贵妃一直恪守本分,谨慎恭顺,从不敢觊觎后位,我又怎会有此妄想?”俞燔犹带气愤,在外人面前也得避开女儿名讳。

他说着话,双目渐红:“后位空置多年,若是皇帝有此心,早就封贵妃为后了!”

俞贵妃绝无成后的机会,是俞燔父女俩心知肚明的。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这回莫名成为众矢之的,难免不让人怀疑的确是背后有人指使。

在朝臣中挑起事端,直指皇帝。遭到皇帝强烈反扑,便祸水东引,矛头指向俞燔。

不管背后指使的人是谁,无疑是个心机深沉、挑拨人心的阴险小人,实在可恶。

方才出声为施可立说话,也是因为班贺想起同为父亲的俞燔。

为了宫中处境微妙的女儿,他在外谨言慎行,不愿给女儿添麻烦。即便女儿贵为贵妃,怕女儿担忧,从不报忧,默默承受指摘。

可怜天下父母心。

班贺只是为施可立说了两句轻微之言,算不上帮忙,谁教吕大夫本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将其他杂事抛至脑后,眼下班贺最担心的还是陆旋。

说他扒了皮都是胆一点儿没错,头一回办外差就要闹出大动静,得罪一批人,果真是骆总兵一手带出来的好兵。

仗着军营出身不被人所知,兵出奇招打得当地官员猝不及防,可那些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官老爷们又岂是吃素的?

等他们反应过来,发力反击,才是真正的较量开始。

这厢他与范震昱通了气,陆旋那头也不能掉以轻心。回到住处,班贺连夜写了信,信里反复叮嘱,第二日一早将信传回邰州。

等待班贺回信期间,陆旋只有将心思收拢,放在防营新兵身上,才不至于成日望着外边,魂不守舍,有失体面。

铁羽营驻扎在防营内,与防营兵同吃同住,只是铁羽营到底多是西南兵,成军起便军纪严明,训练有素,风貌与防营兵截然不同,是一眼便可分辨的。若非必要,两队士兵鲜少往来交流,隐隐有条界限。

新接纳自愿投军的流匪加入后,更是显得铁羽营鹤立鸡群,与其他士兵泾渭分明。

收容这些流匪入营,陆旋根本不放心,态度摆在明面上。全军集合首日便三令五申必须严守军令,违者严惩不贷。

尤其有一条,所有人必须牢牢记在脑中。

在场所有人都是拿了银子自愿入伍,一旦登记在册,载入军籍,便是朝廷的士兵。擅自离营一日未归者,即视为逃兵。

对逃兵只有一个处理结果,杀无赦,斩立决。

陆旋站立高台,身旁站着杜剑风,台下是还未受训队伍都站得有些歪斜的新兵。

新兵左侧是统一身着黑甲的铁羽营,如同一方从模具里取出的铁块,棱角分明,冰冷凛冽,煞气逼人。

陆旋微抬下颌,洪亮的声音向校场四周扩散去,分布在队伍中的传令兵专注倾听,将他的话传遍每一个人耳中。

上一篇:仓鼠和金雕怎么谈恋爱

下一篇: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