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149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他强打起精神,笑笑:“多谢林知州。只是这么件私人小事,让林知州挂心,实在难为情。”

“哪里的话,杨修即是班侍郎好友,亦是我渝州百姓,我更应当挂在心上。”林孝宇感叹道,“杨典史回到渝州后,虽然并未到官衙任职,却能舍身救灾,哪怕班侍郎没有提起,我也要为这位杨典史修座衣冠冢,铭记壮举。”

从府衙离开,班贺回到陆旋身边,将杨典史一家的遭遇转告了他。

当初在玉成县多次受到杨典史照顾,陆旋心中沉痛不亚于班贺。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下落不明的阿桃,遇到大水逃出城的百姓不知多少,或许阿桃与姨婆就在其中。

“我让林知州帮我留意,若是阿桃和姨婆回来,就立刻通知我。”班贺无声叹息。

那样一个柔弱女孩,年纪又小,流落在外,不知会吃多少苦头。他只后悔没能早些与杨典史联系,哪怕早一个月,都不会是如今这般结果。

若是真能找到阿桃,班贺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阿桃接入京城,替孙良玉和杨典史照顾她。

七月中,灾情已经趋于稳定。班贺一封奏疏送出,只要再坚守几日,等到河道的水消减下去,就可回京复命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连着三天大雨,带着电闪雷鸣,让班贺好不容易安定的心又提起来,整晚心神不宁。

陆旋还未安慰他几句,门外传来何承慕的大呼——

“将军!不好了,有人趁夜毁堤!”

陆旋神色一厉,与班贺一同跑出门外,异口同声:“堤坝现在如何?”

何承慕浑身湿透,带着两裤腿泥,气得面目狰狞:“还好我们兄弟在岸上,及时去堵上了,不然今晚下游几个城镇都玩完!”

第204章 马氏

浓厚夜色不时被照亮四野的闪电撕裂,雷声振聋发聩,连日滂沱大雨将脚下道路搅成一摊泥泞,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班贺与陆旋赶到堤坝边时,双脚已满是黄泥,蓑衣吃透了水,沉甸甸压在身上,面容也阴沉地浸在水幕般的雨里。

被抓获的一共三人,驾着小船从对岸来,身上带着锤、凿、锄头等工具,还有一捆包裹严实的不明物件。此时那三人被铁羽营官兵压制跪在地上,脸上紧张懊恼,闭口不言彼此交换眼神,却无多少惧色。

看得出来,他们趁夜而来,称不上明目张胆,却也是有恃无恐。

没心思管这几个人,班贺得先确定清江堰没有遭到严重破坏,亲眼见证,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处。

这时他才回头去看那三人。看过他们带来的东西,只有三人,用普通工具能给大坝造成的危害是有限的,班贺目光落在油布包裹的物件上,俯身拿起,快速揭开。

看清油布里包着什么后,他脸色大变,怒不可遏地用力摔在地上:“该死的东西!”

那是一捆炸药,平日用来开山、开路炸石头,威力不容小觑。哪怕就这么一捆,放在堤坝上也足以破开短时间内填补不了的洞,毁不了整个堤坝,放水绰绰有余。

渝州上至官员下至被招为民夫的灾民,所有人都倾尽全力,围着岌岌可危的大坝没日没夜连轴转,就是为了保住两岸与下游。

班贺一直承受着莫大压力,百姓田产性命都系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却在此时被这三人所作所为彻底激发。

怒火中烧使得他浑身发烫,紧握的双拳颤抖,冰冷雨水不断冲刷也无法缓和。

但有人比他先一步动了手,上前大踏一步,水洼里的积水四下飞溅,带着仿佛踏裂地表的力道。

陆旋揪紧其中一人衣领,稍一用力,几乎将他整个人就着跪姿提了起来。

那人发出“啊”的一声惊叫,打颤的脚尖堪堪挨着地,浑身哆嗦,双手反射地抓住揪着自己的手臂。

触手却是一片坚硬冰冷,布料之下毫无半点肉体凡胎该有的柔韧,他脸色大变,惊慌转为恐惧,电闪雷鸣间,映照出一张扭曲面孔。

“啊!放、放手!你们可知我家主人是谁?你、你们识相的……啊!”

那人色厉内荏磕磕巴巴地说着狠话,却被陆旋松手狠狠扔在泥里,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再也说不出话来。

陆旋俯身逼近,眼中满是戾气:“我的兵,豁出性命浸在水里堵堤救人!你们这些虫豸,却不顾百姓安危,掘堤放水淹城!我真是恨不得把你们千刀万剐!”

他说着,尤不能平息怒气,抽出朝仪刀,果断了结了其中一人的性命。刀刃锋利,精准切开半截脖子,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声叫喊。

夜色之下几乎分辨不出血液与雨水,混合着一同从倒地的躯体上淌下。

大雨冲洗着刀刃上残留的血迹,江边浓重的水腥味在大颗大颗的雨滴激荡下压住所有别样气味,鼻子没那么灵敏的完全嗅不到血腥气。

陆旋狠厉目光投向另外两人,班贺抓住他手臂,冷冷道:“等等,问清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陆旋收回佩刀,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们来毁堤坝的,若有欺瞒,你们就和那具尸体一同作伴。绑上石头往江里沉,保证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你们。”

上一刻同伴死在面前,还未凉透的尸首宣告着他说一不二,余下两人近乎崩溃,唯恐下一个遭受毒手的是自己:“我们是马家的人,放、放过我们吧,求求各位大人高抬贵手!”

他们报出主人家名号,争先恐后磕着头,满身泥水也不停歇。

班贺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是天茕府那个马家?”

听见那似乎是官员的人说出主人家身份,料想主人大名哪怕不能震慑他们,起码也能作为商讨条件。

那两人忙不迭调转方向,冲着班贺磕头:“正是,正是!我们主人正是户部郭尚书岳丈。还请大人您告知姓名官职,您大恩大德,小的们回去定会禀报老爷、姑爷,绝不会亏待您的!”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班贺面上冷笑更是嘲讽:“不敢当,我一介无名小官,哪里敢承户部尚书的恩惠!你们今晚想要挖开堤坝,是怕洪水两侧倾泻,淹了你们主人的良田,不息祸害下游盐镇。我就让你们看看,这祸水长没长眼,替天行道,淹了你们这些自私自利之徒!”

班贺看向陆旋:“将他们绑起来,扔到江里,胸口在水面之上便可。若是堤坝崩溃,洪水出闸,第一个淹的就是你们!”

他甫一发话,陆旋立刻执行,根本不屑于听那些讨饶的话,让人拿来绳索,毫不犹豫将他们扔进了淹至胸口的浅水处。

“别让他们淹死了。”陆旋吩咐道,“无论谁来,都不允许放走他们,这是命令。”

“是,将军!”袁志与何承慕他们对江水里不断口呼饶命的家伙怒目而视。

成日泡在水里,身上几处被水泡烂了才守下这块地方,最恨这两人的是他们。

要是堤坝今晚真毁在这两个杀千刀的手里,他们就是一片片把肉剐下来也不解恨!

回到片瓦遮雨的破庙里,班贺解下蓑衣挂在墙上,一边飞快解开衣带把湿透的衣裳往下脱,一边嘴里怒骂:“都在想办法救灾,他们却眼中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成日想着祸水东引,不顾他人性命,简直枉为人!”

将脱下的衣服折了折,双手一拧,一大捧水哗啦啦落地,顺着崎岖不平的地面凹陷蔓延开。陆旋伸手,班贺自然转手将衣服递过去,湿衣裳在陆旋手中又拧出一波水来。

“受人指使就敢来干这种事,不怕遭天谴么?又坏又蠢!”陆旋也气得很,将手里的衣服抖落开,挂在横牵的绳索上。

班贺在火边坐下,道:“就是不怕天谴,才敢这么做。何止是天谴,在这块地界,他们恐怕早已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

“你知道那个马家?”陆旋身上的衣物也除了,在班贺身边坐下。

“马家是天茕府最有声望的大家族,出过不少举人、官员。各名门望族靠着结儿女亲家彼此联结是常事,马家与当地另一大家郭家世代联姻,当朝户部尚书郭铭经娶的便是马氏女。”班贺眉头紧皱,从随身携带的物件里取出纸笔,他得好好想想这件事如何向皇帝禀报。

他研了墨,提笔起草奏疏,顺嘴提起一桩旧事:“当初玉成县乌泽乡大火一案,大半工匠在那场大火中死伤,也害得谢兄严重烧伤的,正是马家的人。”

陆旋注视他,无声听着。

班贺从叙州返回乌泽乡历时一个多月,回来后却只简单将那件事的结果告知,并未详细说明,其余的说笑糊弄了过去,他并不知晓班贺那段时日到底经历了什么。

“元光十六年,渝州大水,马家拿出钱财救灾,从朝廷获得一个例监生的名额。不知他们从何得知乌泽乡盐井之事,疏通关系安排那例监生取代范震昱成为玉成县知县,才制造了那桩惨案。那时,范震昱被关入阱室,我……”

班贺声音一顿,陆旋在一旁紧盯着,语气不变接着说下去:“我等到魏凌这个御派钦差到来,也差点被他们搬出靠山拖住。好在淳王出现在玉成县,由他出手,才能快刀斩乱麻。”

陆旋听着却觉得不对劲:“族中子弟被淳王下令所杀,马家人一定会弄清原委,你在其中参与,岂不是已经被他们所记恨?”

班贺道:“放心,参与那件案子的是工匠龚喜,不是工部官员班贺。”划下墨痕的笔尖流畅游走,他漠然道,“只是这回,他们所要记恨的,就是班贺了。”

“由我出面吧。”陆旋握住他拿笔的手,“反正我已经得罪了那么多人,也不怕再多几个。”

班贺将手抽出,动作间在纸上落了几朵墨花,摇摇头:“不能什么事都让你挡在前面。你可以做皇帝马前卒,我却不能理所应当指使你。况且,这是我与马家的恩怨。事关谢兄,我说过,这份仇,我一定要报。”

顶替范震昱知县之位的马阳,是马氏家族的爪牙,为上位不惜在盐场放火,害死那么多条人命。

今日抓获的三个马家奴仆,同样是狗腿,为了不淹掉北岸田地,不惜毁堤放水淹掉下游。只是这回有陆旋带的人在,没能让他们得逞,否则死去的人可不止数万。

证明马家行事素来如此,草菅人命,不顾他人死活!

“按今年的情况,若是客水入盐池,不是几年不能产出好盐那么简单。污泥进入盐池,那盐池就算是废了,重新能产盐得数十上百年。”班贺嘴里说着,笔下越写越多,全心浸在怨怒中。

那模样是陆旋前所未见的,他情不自禁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继续写下去。

被强行扭头与陆旋对视上,班贺如梦初醒,讷讷哽住声音,停下了笔。

陆旋深深凝视他的双眼,却只是说道:“你累坏了。”

手中笔杆落在纸上,发出“啪嗒”一声,墨渍模糊掉未干的字迹,无人理会。

班贺被搂在怀中,胸膛彼此相依,强有力的心跳从另一侧传来,紧贴的身躯像是一同震动。

“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写也不迟。”陆旋低声道,坚定的声音奇异带着安抚意味。

“嗯。”班贺闭上眼,疲惫地叹息。

片刻,他说道:“还好有你在。”

陆旋唇在他的发顶轻轻碰了碰:“我就是想听见这句话。”

班贺放松了支撑身体的力气,无声翘起嘴角:“你已经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陆将军,了不起。”

陆旋缓缓抚着他的后背,天铁义肢也能那样动作轻柔:“我还想听,多说两句吧。”

班贺低低地笑,身体震动紧密传了过来,好似怀中人在颤抖,先前的阴郁情绪已然消散。

陆旋抱着他,不愿放手,若是这夜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第205章 田产

班贺经过一晚冷静下来,等待着马家做出反应。

一夜不见派出去的家奴回来,堤坝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更别说挡在堤坝后边的洪水得到宣泄了。

这件事,马家只会有两个反应。

一个是马家自视甚高,不将其他朝廷官员放在眼里,哪怕是如此恶劣之事被当场抓获,也敢肆无忌惮前来要人。

另一个,就是将家奴当做弃子,不管他们。即便有人上门问起,直接推说不知道了事,权当是他们自己私下所为,将所有罪过推得一干二净。

若是前者那就好办,他们敢出面,班贺就敢连着马家那位户部尚书岳丈一起抓起来,以指使家奴破坏堤坝的罪名,上疏皇帝请求治罪。

若是后者,那就有些麻烦了,还得绕些路子才能将他们法办。

那两个家奴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无人问津,怕人死得太早没了对证,陆旋让人每天给他们喂上一点吃的,勉强留一条命在。

这样做已是他慈悲为怀,不是为了留个人证,他才懒得管这些人是死是活。

白日回了趟城,班贺将那三人试图趁夜毁堤的事情告知林孝宇,却也只得了他一声叹息。

马家是在对岸天茕府衙门管辖范围内,林孝宇也没有职权去对岸拿人,他能做的就是与天茕府衙门官员知会一声,让他们去查。

可想而知,流水的地方官员,又岂敢得罪当地豪门望族?

虽然在查出毁堤指使者之事上没能提供帮助,林孝宇提供了另一条有用信息。

林孝宇:“班侍郎聪慧明智,必然是猜得出他们做出此等恶劣之事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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