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190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俞燔没听清:“什么?”

“没有……根本没有皇嗣!”俞泠音艰难说出口,泪如雨下。

俞燔疑心自己听错,有些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话。

俞泠音抬起头来,哭着向父亲说出实情:“是有人利用我骗太后的,我根本没有身孕!他说,等太后把持了朝政,就找个借口,让我以滑胎的名义失去这个不存在的孩子……那时陛下病重不起,我怎么可能有身孕呢!”

如遭当头棒喝,俞燔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用力握着女儿的手,愣愣道:“得,得告诉太后……这件事得告诉太后。”

“欺骗太后的,就是太后的亲弟弟。他威胁我,若我敢对太后说,就诬陷我与侍卫私通,株连三族,我怎么能让他害了你们?太后不会相信我的……父亲,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俞泠音泣不成声,几乎背过气去,本就孱弱的身体阵阵眼前发黑。

俞燔头脑一阵空白,身体僵成一尊木雕,双眼望着女儿,眼眸却没有一丝神采。

他缓缓眨眼,拍了拍女儿的背:“贵妃,保重身体……要保重身体。”

抱着俞泠音哭了一会儿,俞燔总算把女儿安抚下来。

女儿一番话,震得他心神俱在天外,接下来再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说些别的。

陪女儿又吃了几口,告辞动身出了宫。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俞燔浑浑噩噩答非所问的模样,让俞夫人恼怒:“问你女儿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呀?我做的那些点心,吃了没有?孕妇爱吃酸,我特意多做了些酸的,她到底有没有尝呀!”

俞燔不答,闷声将自己关在书房中。

门内传来他又哭又笑的声音。跟来的俞夫人担心他,更担心宫里的女儿,却碍于没有太后召见不能进宫,只好等俞燔平复心情,再来询问。

两日后,工部尚书俞燔,悬梁自尽了。

刚见过被关入大牢生无可恋的吕仲良,班贺又遭受沉重一击。

待他如亲长的上司,竟然选择了自杀!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入宫见了贵妃没两日,俞尚书被夫人发现自缢于书房内,现场并无他人闯入的痕迹。

讣告被下人送到住处时,班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当日不管不顾去了俞府。

亲眼看到蒙着白布的俞燔尸首,看过自缢的那间书房,他不得不承认,俞燔的确是死于自杀。

正处在国丧期间,众人身上素服还未除。

府上为皇帝宾天所布置的白布,正物尽其用。甚至到场吊唁的亲朋好友,都不必另备一套丧服。

班贺留在俞府从旁帮手,帮着俞夫人处理丧葬事宜,忙前跑后,陀螺似的不停转。

到了夜里,班贺请辞,俞夫人哭得双眼红肿,感激之辞说了一遍又一遍。

班贺只是淡淡道:“俞尚书在世时对我百般照顾,这些是晚辈该做的。”

提灯走了一程夜路,跨进院门,班贺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听见声响的陆旋出来,迎上前从他手中接过了灯。

班贺望着他半晌,那张灯火下分明的面孔映在瞳仁中,才回神似的:“你在等我?”

陆旋叹了口气:“有我陪着你呢。”

班贺点点头,绕过他,到屋子里捡了只铜盆出来,又拎出一沓纸钱。

“那就来陪我烧纸钱吧。”

火光跃然,将投入铜盆的纸钱焚烧卷曲焦黑,随后在新投入的纸钱下碾碎成灰。

陆旋看着班贺,他的面容在摇晃火光中恍惚不定,眼中情绪更是难辨。

他似乎这些年来没什么变化,脱下官袍穿着一身素服,还同当年初见时那般,姿容颇好,素雅平静,如清风过孤松。

不知在想些什么,班贺垂眸不知视线落点,眼睫投影在火光照耀下跳动,乍然抬眼看来,陆旋便直直与他对视上。

班贺轻笑:“没想到,被你给说中了。”

陆旋凝视他,轻声回应:“哪一句?”

“皇帝,若是淳王,怎么办?”

两人的目光丝毫不闪避,给予了对方最大的信任,唯独面对彼此不藏任何私心。

班贺去见了吕仲良,陆旋是知晓的,只是回来后并未对他说什么。现在提起这话,看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陆旋坦白心中所想:“之前可以是淳王,现在有些来不及了。”

“是啊。”班贺长叹,“天下人都已经知道,新帝是裕王。朝臣认定的是,太后拿出的那份遗诏。”

“俞尚书见过俞贵妃后……自缢,我猜想,他或许是知道了真相。”班贺垂头,声音也随之低了下去,“吕太医被投入牢中,也是因为他说出了真相。”

陆旋说道:“我派人跟着那两个诊断贵妃有身孕的太医,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会让他们继续盯着。实在不行,就干脆把他们抓了,使什么手段都好,一定要让他们说出真话。”

“嗯。”班贺应了声,说道,“网织这样的骗局,无非是想在君主更替的混乱局面中攫取利益。你说,这场骗局中,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赵青炜成为皇帝,是班贺设想中最合适的局面。

这位小皇帝不会成为班贺的障碍,同样也不会阻挡其他人揽权。

因此,太后得以临朝称制,宁王得以成为摄政王,一群人得到了重用提拔,似乎许多人都得到了好处。

偏偏受到伤害最重的两位,都有恩于班贺。

“在三位大臣入宫前,还有一人入了宫。那位太后的亲弟弟,国舅华明德,也是当今礼部侍郎。”班贺怀疑了很多人,最终还是觉得他最可疑。

陆旋皱眉:“若是太后亲弟弟所为,我们不能确定,太后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班贺:“若是太后想要篡改遗诏,没有旁人撺掇,直接改就是了,根本不用设置一个遗腹子作迷瘴。若是太后本没有这个想法,有人要想从旁鼓动,就需要一个让太后做出决定的必要条件。”

陆旋警惕起来,握着班贺手腕:“就算太后是被蒙骗的,遗诏也是由她拿出向朝臣公示,她已经站在了华明德的一边,她脱不了干系。贸然说出这件事,恐怕只会先招来杀身之祸。”

“我明白。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班贺投了一叠纸钱到火里,渐渐消减的火焰又升腾起来,映得两张脸红彤彤的。

火光中,他的眼眸逐渐冰冷。

他会暗中查明真相,收集证据,等待合适的时机。

当下只有隐忍不发,才有报仇的机会。

这过程中,无疑是痛苦。但他身负吕仲良的寄托,与俞燔的冤屈,再不能同从前一般站在人后避事。

唯有抗争。

从自己的思绪中暂时脱离,班贺询问:“对了,你在宫里当差的事,可还顺利?”

“淳王殿下都安排好了,一切顺利。”陆旋入宫后就在新帝所居住的兴庆宫前当差,偶尔会碰上魏凌。

与之前相比,轻松又安全,只是无趣了点。

班贺:“新帝可还习惯?”

陆旋摇头:“一点儿也不。”

“有机会,你多照顾他。”班贺低声道。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不愿被拘束的少年被抓入深宫,知晓什么都不能说。

他们心知肚明,那将会引起朝堂大乱,不知会害死多少人。

班贺此刻忽然明白了些吕仲良的处境。

知道真相,反而进退维谷,最后,谁也对不住。

第250章 申饬

班贺从吕仲良的话中猜测皇帝着真正的意愿,但那始终只是猜测。

他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吕仲良也没有。

班贺不由得想到,当初皇帝定制的那只机关箱。

那里面是否留存着皇帝留下的凭证?

若当真留有线索,万一有人发现并揭露……皇帝是那样聪慧,瞒得再好,也一定会留有后手,以防万一。

班贺不信,皇帝身边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

对此忧虑持续了几日,班贺忽然又想通了。

无论皇帝的遗愿如何,结果都只取决于淳王。

淳王若有心得到皇位,龙椅上坐着的是谁都无法阻拦。若淳王无心争夺,就算那不确定是否存在的“真遗诏”被发现,淳王也会主动避嫌。

至少在班贺看来,淳王是没有那个野心的。

他回都城后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在寺庙为抄经祈福,二是在宫中为皇帝夜里守灵。

太后应允他深夜留在宫中,不知是否是出于夺走其皇位的愧疚?

总之,太后宽容,臣子忠诚,看着一派相安无事。

皇帝的谥号最终定下,礼部上议,经太后准许,谥号为文。定国公华明辉、淳王赵靖珩与宁王赵厚琮,奉命分别告于天地、宗庙、社稷。

文帝入殓后二十七日,虽已不在国丧之期,但都城内仍然不闻钟鼓乐声,红白事皆不能大办。京官们脱下素服,重新换上官服。

皇帝梓宫会在宫中停留百日,百日后,由钦天监选取良辰吉日,方才运往早已修建好的帝陵。

新继位的皇帝还未进行登基大典,也要开始承担皇帝职责,于朝堂上面对文武百官,主持朝会。

这样的大场面,使从未经历过的新帝惊慌无措。

从天色未明被叫醒,赵青炜在内侍的服侍下换上朝服,半是引导半是强迫地将他簇拥至文华殿。落座时甚至分不清是自己主动坐下的,还是腿软跌落的。

赵青炜惶恐地坐在对他而言过分庞大的龙椅上,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位置。手撑在身侧,接触到柔软的绸缎垫子,冰冷光滑,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玉阶下那一个个神色各异的大臣,目光如狼如虎,仿佛随时要扑上来将他擒拿侵吞。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向侧面投去,偷偷觑着坐在身旁的华太后。

而华太后面色冷凝,对他面上显露的惊慌不定毫无怜悯,只有不满。

坐在这个位置的皇帝,不该露出羔羊般的神情。

整个朝会在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中进行,需要当庭作出指示的,宁王如鱼得水般做出回应,自然得像是在处理家务事。

赵青炜只觉得那些声音从耳边掠过,一句都没能进入脑中,直到结束仍是浑浑噩噩。

太后大部分时间听着,偶尔也会说上一两句自己的见解,遇到可以决断的,也不推拒,径直给官员下达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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