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193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推开虚掩的门,陆旋见到的便是一张不知在想什么茫然面孔。

陆旋站立片刻,等他发现自己到来,好一会儿都没动静,这才无奈出声:“恭卿。”

班贺回头看他,忽然低声说道:“我都不敢去给俞尚书烧纸,怕他知晓那件事,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陆旋立即想到,他说的是俞贵妃的事。

班贺与俞贵妃素昧平生,俞尚书时常提起那位引以为豪的女儿,即便未见过面,也知晓那是一位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陆旋在宫中当差,只守着新帝居住的宫殿,别处发生了什么,也只能从一众传言中获悉。

“太医诊断出贵妃流产的当日,长春宫伺候的宫人换了一批,主管的太监张吉亦被派去了别处。”

哪怕就在陆旋看来,贵妃的死也疑点重重。

“吕太医因说出贵妃并未与皇帝同房而被关入大牢,俞尚书入宫见过贵妃回来后自缢,贵妃在流产传出后投井。”班贺用一种客观冷静的语气说出那些话,眼中渐渐痛苦满溢。

俞尚书一家,为何会遭此劫难?他们到底是得罪了谁?

第253章 守夜

在为蒙受冤屈之人讨回公道的过程中,探寻真相或许是最简单的一环。

更多的是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手里捧着血淋淋的真相,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贵妃的死当真是自杀吗?她又为何要自杀?她在宫中的处境若是安全,岂会走上绝路。

华太后到底知道多少,她是受奸人蒙蔽,还是知晓内情参与其中,又或者根本就是主使者?

但班贺知道,只要太后掌权一日,想要为俞家讨个公道,就只能是第一种结果。

正因他要还蒙冤受屈的吕太医、俞尚书、俞贵妃清白,他必须要成为太后信任的重臣,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文帝在时,班贺从未有过这种觉悟。他以为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能得到皇帝重用,在完成师父的遗愿后,就能将重担交给泽佑,恢复自由身。

事实并非如此。他一直避免参与到权利争斗中,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只会使自己毫无倚仗,成为他人瓜分的目标。

班贺一扫迷茫,双目燃起较之以往更盛的光:“言归,新帝这两日,好些了吗?”

陆旋摇头:“还是同之前一样,并不服华太后管教。”

班贺道:“这是你的机会,言归。”

陆旋凝望他的双眸,他们在彼此的眼眸中看见极为相似的坚韧毅然。

“我知道。我会成为新帝最坚实的护卫。”陆旋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身。

对视的双眼逼近,温热的鼻尖相抵,双唇开合间若有似乎地从另一双唇上拂过,鼻息交织:“亦会成为你最坚实的护卫。”

俞贵妃自尽后,本就被关在深宫,嫌少有新鲜谈资的宫人总算有了发挥口舌的机会,私下里传着各种风言风雨,越传越邪乎。

文帝梓宫还摆在白虎殿,且国丧刚过去没多久,宫人间传起是死去的皇帝纠缠爱妃,不舍得孤身赴黄泉,要带走自己唯一的贵妃一同去往地府。

宫人无事便扎堆说闲话,兴庆宫里的宫人也不例外。

这里住着的新入宫的新皇帝,新帝的年纪还不一定有她们在宫里的时间长呢。这里的宫人都是太后派来的,新帝又没有任何威严可言,她们说话也从不忌惮什么。

宫人闲谈的话被赵青炜听见,白日还不屑撇嘴,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到了夜里,慢半拍似的觉出一点惊悚恐怖来。

他是没见过鬼怪,但先帝的棺椁是实打实还在宫里摆着。

其实,先帝在世时对他挺好的,赵青炜想。

兄长是中宫出身的太子,本就生得聪慧,父亲倾尽全力培养,兄长又勤奋努力,他怎么可能比得上?

大部分时候,兄长会照顾他这贪玩胸无大志的幼弟,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唯有在读书这件事上,兄长态度十分严格,对他不苟言笑,耳提面令督促,时常因他的不学无术叹气。

兄长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将皇位交给他?赵青炜百思不得其解。

兄长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德行,让他来当这个皇帝,不是置国家安危于不顾么?若是兄长知道他连朝臣的奏疏都看不明白,还不从棺材里跳出来训斥他一顿!

赵青炜这么想着,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毛骨悚然起来。

他将头蒙进被子里,紧闭双眼,自己的呼吸都重得吓人。勉强糊弄过一宿,赵青炜并未睡好,第二日有些精神萎靡。

夜里故技重施也不管用了,怎么都睡不着,还觉得被子里憋得慌,喘不上气,像是有一股重力隔着被子压在他身上似的。

赵青炜在寝宫内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片刻,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口喘着气,连声呼喊:“长赢,长赢!”

长赢闻声急忙推门而入:“陛下,怎么了?”

“把灯都点起来,全部!”赵青炜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颗头,目光紧盯,看着长赢点亮所有的灯。

长赢看着亮如白昼的寝殿,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可以了吗,陛下?”

赵青炜道:“你别走了,就在这里陪我。”

长赢无奈,点头应下,刚要到外间去,就被赵青炜制止:“不行,你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不是白留下了?”

“……”长赢没法子,叹了口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那奴婢就坐这儿了。”

守到了半夜,若是平常这时候,早就该换班了。长赢看了眼不知何故一直紧张的赵青炜,打了个困顿的哈欠。

屋子里静悄悄的,长赢眼睑沉重,想着稍微闭一会儿,应该不会睡过去。他一放松,眼皮就再也抬不起来了,倚着椅背就这么睡着了。

“长赢,你别睡,快醒醒!”

赵青炜的声音立刻响起来,长赢身体一震,睁开眼:“陛下,奴婢在。”

赵青炜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了些:“你睡着了我害怕。”

长赢立刻打起精神,难道有谁要害陛下么?

“陛下,请您告诉奴婢,您到底在惧怕什么?”

赵青炜嗫嚅着说:“万一,万一皇兄来找我怎么办?”

“哪位皇……”长赢脑中闪过所有能被赵青炜称呼为皇兄的人,都城里似乎是没有的,有王爷从封地回来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您是说,文帝?”

赵青炜郑重点头;“你不觉得,接二连三的死人,宫里或许这段时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长赢登时啼笑皆非,哪儿的黄土不埋人,陛下是不是听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谣言,有些过于紧张了?

“陛下,奴婢觉得,文帝真要来找陛下叙旧,奴婢在也不管事。”长赢笑着道,“奴婢给您找个管用的人来。”

赵青炜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走出去,这回没有出声阻止。

“陛下。”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听着就令人心安,赵青炜立即分辨出来者是谁。

陆旋出现在门口,身着乌黑铠甲的高大的身影沉稳如山,手握佩刀,悍然无畏。

“陛下安心歇息,有臣在此坚守,胆敢进犯者,杀无赦。”陆旋说道。

赵青炜放了大半的心,问:“那鬼怪来了呢?”

陆旋握刀的右手拇指一抵,手腕微微转动,朝仪刀显映射出一道寒芒:“陛下看到这柄刀了吗?它随臣征战沙场数年,斩杀敌人无数,不知沾了多少人血。那些刀下亡魂都不能将它怎么样,还怕它的煞气镇不住鬼怪?”

赵青炜剩下的心也回归原位,叮嘱道:“那你可得守好了,千万不能离开。”

“臣遵旨。”

赵青炜终于得以安眠。

一觉睡到内侍前来,赵青炜睁眼第一时间就看向门外,陆旋的身影还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安心不少。

当班的侍卫已经换了一批,唯独他当真站在那儿守了一夜没有离开。

赵青炜挥开内侍捧着衣物伸来的手,走到门边:“陆将军。”

陆旋回头,恭敬一礼:“陛下。”

“陆将军为我守了一夜,辛苦了。”赵青炜不好意思,挠挠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鬼的想法真是愚不可及!

陆旋道:“这是臣职责所在。”

听他这么说,赵青炜更内疚。

因他无知的言行,底下人就得不容反抗的执行。他分明只是个顶着皇帝名号的傀儡,陆旋根本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面对那双像是在说本就理应如此的眼睛,犹豫再三,赵青炜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含感激冲陆旋笑笑,转身走了回去。

近身伺候的张全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赵青炜看着他手里的衣物,忽然说道:“张公公,反了。”

张全忠受惊吓猛的跪倒,慌不择路不停磕头:“奴婢不敢反!”

赵青炜被他的反应吓得退后一步:“我是说你手里的衣服拿反了!”

张全忠止住动作,看着手里的衣服,果然两个黑洞洞的袖口正对着自己。他额头渗出汗来,两鬓湿透,低声道:“奴婢伺候不周,奴婢该死……”

赵青炜满不在意,拉着他的衣袖让他起来:“别随便说什么该死不该死的,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是……陛下。”张全忠左右手调换,伺候新帝穿上衣服。

他绕到赵青炜身后细细调整衣褶,却忍不住用审视的目光注视那个背影。

宫中那些关于俞贵妃的流言,张全忠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因为他知晓,俞贵妃的确是投井自杀而亡。

俞贵妃腹中皇嗣没能保住的消息一出,紧接着干儿子张吉就被从长春宫调走,张全忠一万个忧心是干儿子伺候不周到,才导致文帝唯一的子嗣都没能留下。

但张吉面对干爹的问询却满脸无辜,只道太医诊断贵妃是身子弱,与他毫无干系。

这份说辞张全忠将信将疑,但也不好无凭无据冤枉人,去苛责张吉什么,只能作罢。

他对皇帝的忠诚,延续到了那未出世的子嗣身上,既难过又愧疚。到底还是觉得当初去长春宫的是自己就好了,定比张吉照顾得周全。

起初听闻贵妃有孕的消息,张全忠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多位太医证实此事,他自然是乐于见到文帝有血脉存世,便不再怀疑。没想到,这份希望终归是破灭了。

拿着自己积蓄买的名贵药材,张全忠去了长春宫,他担心俞贵妃,陪贵妃说话解个闷也是好的。不想到了长春宫,张全忠见到的却是俞贵妃独自站在池边,想往下跳的场景。

“贵妃,千万不可啊!”张全忠扔下手里的东西,扑上前拼了命的把俞泠音从池边拉开。

俞泠音恍惚间被一股大力拉扯,惊慌挣扎起来,好一会儿才分辨出那声音是张全忠。见到是他,俞泠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双腿发软跪坐在地,委屈哭了出来。

张全忠又惊又急:“您这是做什么?”

俞泠音抓紧张全忠手臂,声声泣血:“张公公,国舅害我,是国舅害我啊!”

张全忠大惊失色:“您说什么?”

此时俞泠音几近癫狂,声音尖利,近处刺耳:“华明德欺骗太后,更改了遗诏,他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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