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耍花枪
名叫马翔的领头人没说话,身旁那几个小喽啰争先恐后说道:“你就是石贵,没认错,就是你!”
其中一个瘦长脸的逼近了,抬手想要碰他的脸,却被顾拂避开。他立刻嚷嚷起来:“你这张脸,和你那狐媚子娘一样,多少年过去都不会忘。老大,我在街上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马翔嘬了嘬腮,络腮胡动了动:“小白眼狼,你当年丢下你娘跑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她?”
顾拂面不改色:“我娘早寿终正寝了,是我亲眼看她下的葬,哪有丢下我娘那一说?就说你们认错人了。”
“你明明就是……”那瘦长脸不甘心,却被马翔拦住。
马翔上下打量他,持续时间很长,目光就像一条刚从阴冷潮湿的泥地里挑出的蚂蟥,贪婪渴望着嗜血:“就算你不是石贵,我们也得在你这儿暂时歇歇脚了。”
顾拂乜眼瞧着他:“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可是朝廷命官。”
一旁的小喽啰轻蔑道:“管你是朝廷命官还是平头百姓,到时候,都一样得死!”
“诶,别吓他。”马翔阻止了他,不怀好意看着顾拂,“十多年前,我丢失了一个视作亲弟弟的小兄弟,若是能再度找到他,我肯定不能让他给这座皇城里其他人陪葬啊。”
顾拂八风不动,说道:“听你们口音,不像是都城或周边人士。你们混入城中,想做什么?”
马翔笑着道:“看在你长得和我那小兄弟很像的份上,我就悄悄告诉你一个人。我手底下不少好兄弟,有人请我们来搅乱这座城,这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搅乱?”顾拂面露疑惑。
马翔手里的刀轻轻一划,锋利刀刃立刻在顾拂身上的道袍割开一条口子:“就是杀人放火,够清楚没有?”
顾拂退后一步,紧紧贴着大门,衡量了双方差距,他手无寸铁,还是不要贸然行动的好。
马翔视线下移,忽然看见他拿着酒壶的双手,笑起来:“这双手真好看。我想起我原来的女人,也留指甲,明明是个下贱命,却生了双……读书人怎么说来着,哦,纤纤玉手。”
顾拂垂下的双手微不可查往后移了移。
马翔变脸一般双眼迸发怒气:“可她不听话,放走了一个小畜生!我把她的指甲,一个一个,全拔了!”
他瞪着顾拂,咬牙切齿:“我现在,看见漂亮的指甲,真是又爱又恨!”
顾拂退无可退,眼前四人越逼越近,如同一片沉重阴云,遮天蔽日。
鲁北平跳上围墙,观察四周没有人,这才纵身跳下,轻巧落地。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对,顾拂身体不舒服,肯定得需要人照顾,易凡、易俗不能都不在。如果易凡、易俗在,又怎么会让顾拂自己来开门?
先前顾拂的模样,明显是想快点支走他,一定是出事了!
谨慎从僻静的角落摸进寨子里,鲁北平贴着墙往前走,忍不住想,自己才真像贼的。
有脚步声。
鲁北平躲到角落隐蔽身形,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走了过来,就凭那歪瓜裂枣的面相,都绝对不会是顾拂的朋友。
不好,顾拂有危险。鲁北平怕出手打草惊蛇,肯定还有同伙看着顾拂,只能按捺下,继续观望。
那两人指着后院地里种的小菜,一通嘲笑。
“仓库里放着金山银山,还在府里种菜!我看这人就算不是石贵,脑子也有些问题。”
另一人道:“指不定,是叫柴房那俩下人替他种,他自己只管吃。”
“也是。随便弄些吃的,都快饿死了。”
那两人一顿乱砍,把地里小菜踩得乱七八糟。鲁北平有些生气,顾拂平日都是自己精心侍弄的,这些糟践东西的杂碎!
目送那两人进了厨房,鲁北平搜寻着顾拂的身影,一声奇怪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立刻调转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房间走去。
鲁北平心里着急得不行,刚才那声怎么听怎么像人发出的,快步走到门前再也忍耐不住,抽出佩刀撞门冲了进去!
看清门内情形,鲁北平与门内两人皆是一惊,
趁那两人注意力分散,被压在桌上的顾拂奋力挣开压制,一把拿过放在一边的刀。
鲁北平看到顾拂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怒火中烧,举刀就砍,房内登时四人混战起来。
那两人其中一人刀被顾拂摸走,根本招架不住,死在了乱刀之下。
顾拂刀锋立刻转向被突然出现的鲁北平惊到乱了阵脚的马翔,他的面容始终平静,平静的眼眸深处蕴着一团仇恨的火焰。
马翔有些功夫底子,却也难敌怒火中烧的鲁北平,更别说还多了个一定要杀了他的顾拂。他大喘着气,嚷嚷道:“石贵,你忘了,是我收留了你们母子!是我给了快饿死的你们一口饭吃!”
顾拂语气平静:“都说了,你认错人了。”
他的攻势越来越凌厉,狠狠一刀斩下,将口中不断喊着石贵的马翔斩杀在刀下。
鲁北平情绪还未平定,指着顾拂握刀的手语无伦次:“你的手、手手……”
顾拂低头看了眼,刚被拔掉指甲的无名指与小指血肉模糊,不断渗出的鲜血几乎沾湿整个手掌。
他将刀换到另一只手上,甩了甩:“的确有些手滑。”
那是手滑的事吗!
鲁北平浑身上下摸了摸,可他并没有带手帕的习惯,没有东西给顾拂止血。
他这边焦头烂额,顾拂已经自己找到了止血药和纱布,对着伤口撒了把药,唯有剧烈颤抖的手表现出他所承受的痛苦。
随手将伤口包裹起来,顾拂看向傻傻盯着他的鲁北平:“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能一个人解决了。”
鲁北平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真实傻!分明已经察觉到不对,怎么还拖泥带水的在门外不进来!”
“你现在知道进来,也不错了。”顾拂没功夫配合他在这里自责,提刀就要往门外走。
鲁北平忍不住拉他衣袖:“你还在吐血!”
顾拂张了张嘴,给他看:“拔指甲的时候太疼,把嘴里咬破了。”
鲁北平悻悻收回手,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迅速与震撼,他脑中还一片混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顾拂问:“刚才看见另外两个没有,他们在哪儿?”
是他知道的问题,鲁北平立刻回答:“在厨房。”
顾拂头也不回冲了出去,鲁北平紧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一刀一个利索解决掉了厨房里的人,几滴血溅在了他那张依然脱俗出尘的脸上。
灶里火燃得正旺,刚倒进锅里的菜瞬间糊了锅,发出一股焦糊味。
扔下刀,顾拂松了口气般垂下头,拿手背蹭了把脸,将那几滴血揉开成一片。
“就这四个?”鲁北平愣愣的问。
顾拂:“嗯。”顿了顿,又道,“外边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鲁北平闭上嘴,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水,递到顾拂面前:“脸上沾到血了,擦擦吧。”
顾拂仰起脸,见他还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有心逗他:“我看不见,你给我随便擦擦。”
“啊?”鲁北平莫名一阵紧张,抬手在水里沾了沾,下一刻,水瓢被顾拂接了过去:“我还是自己来吧。”
“哦。”鲁北平搓了搓湿淋淋的手指,低头看了眼指尖,心里头七上八下,乱七八糟的。
“快去把易凡、易俗放了吧。两个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被绑过呢。”顾拂说。
鲁北平问:“你以前被绑过?”
顾拂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鲁北平:“你可真会说话。”
被讽刺了一脸的鲁北平有些蔫,他好像是不太会说话。
易凡易俗被从柴房放出来,一左一右抱着顾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得顾拂大骂:“要知道你们两个这么麻烦,就该让你们多绑一会儿!”
两人总算不哭了,淌着鼻涕去给顾拂烧水,看见厨房里的尸体又一阵哇哇乱叫。
顾拂说不舒服是糊弄鲁北平的,现在是真有点不舒服了。
回到马翔尸体所在的房间,顾拂蹲身在他身上摸索,在怀中摸到了什么。探手掏出来,是一张叠起来的纸。
顾拂凝重地将那张纸打开来,身旁鲁北平探头,一惊,忍不住出声:“这是!”
“嗯,城防图。”顾拂语气低沉。
城防图上,被圈起来的,是两座工坊,与几座武备库。
第289章 飞豹帮
这是一份十分详实的地图,被圈中的那两座武备库中,装满了火药与炮弹。
班贺格外看重火器存储,对所有工坊与武备库管制严格,禁止半点火星靠近储藏弹药的仓库。那些炮弹经由工匠改良,威力巨大,一旦点燃,半座城都将成为废墟。
这些人选中这两个地方,想要做什么?
鲁北平不敢细想后果,一阵心惊肉跳头皮发麻,看向顾拂的眼神满是担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你家中?”
顾拂低头在那两具尸体上翻找,除了那张城防图,似乎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转手用力扯开他们的衣领。
鲁北平一眼看到他们露出的左胸上的文身——那两具尸体身上,在同样的位置文着一只露出獠牙的豹头。死在厨房里的那两个,想必也一样。
手上的伤疼痛剧烈,顾拂盯着地上尸体,眼中不由得带了些戾气。让这几人就这么死了未免太痛快了些,但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私人恩怨了。
今日顾拂前去拜访钦天监监正,回来的路上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他还算警觉,故意多绕了些路,原以为将人甩掉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找上门来。
听见敲门声前去开门的是易凡,才露头就被人拿刀顶着闯了进来。眼见易凡易俗被人擒住五花大绑,顾拂也只能识趣,乖乖束手就擒,一直同那四人周旋,寻找机会脱身。鲁北平忽然找上门来有些出人意料,但也算帮了个大忙。
顾拂冷冷道:“他们是活跃在邟州一带的恶匪,拉帮结派自称飞豹帮,干的是劫道杀人绑架勒索的勾当。个个穷凶极恶,手上都是人命,在官府那儿有名有姓。他们不在自己的地盘待着,来这里干不了什么好事。”
邟州?那是庆王的管辖地。鲁北平似乎是明白了:“他们是庆王派来的人,一定是为了搅乱都城,好为攻入城中做准备!”
顾拂瞥他一眼,有些无奈:“从庆王的地盘来,就一定是庆王派来的人吗?”他抬手在图上点了点,“他们手里这份城防图是最新的,图上这座武备库,是恭卿去年向朝廷提议新建的。远在封地十多年的庆王,又是如何知晓得那么清楚的?”
鲁北平被说得一愣,又飞快动脑子琢磨起来:“你的意思是,是都城中有人给他们提供了城防图?对啊,这份城防图太详细了,寻常人哪里弄得到。这样说来,城内有身处高位给他们提供信息的奸细,事态就更严重了,一定要把奸细揪出来!”
顾拂道:“先不管那个奸细是谁,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件事报上去,全城戒严,发动兵力全力搜捕这些人,不要让他们在城中弄出大乱子。”
鲁北平点头,这就要走,又硬生生停下脚步:“那,你这里怎么办?这些人还会不会来找你?”
“用不着你操心,我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有人找来也只会扑个空。”顾拂要前去告知班贺一声,工部工坊都在班贺的管辖之下,武备库里装着他多年的心血,他的工匠朋友此时应当都在工坊里,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处在危险中。
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有哪些薄弱处班贺最清楚不过,这些人想要动手,一定会挑薄弱处下手,也好省去逐一排查的功夫。
若是这两座装满了弹药的武备库被袭击,全城百姓都将陷入危险中。
鲁北平犹豫良久,小心觑着顾拂的脸色,问道:“我一直听他们在叫石贵,那是谁?”
顾拂看向他,眼神平静:“谁知道呢?兴许他们认错人了吧。”
真要是认错了人,他又怎么会如此平静?方才动刀如同泄愤,很难相信其中没有夹杂私人恩怨。他还对这些人的身份那样清楚……鲁北平暗暗瞥了身上藏有城防图的尸体一眼,顾拂对这人表现得尤为痛恨。
虽然平日迟钝了些,但鲁北平不傻,这位过往成谜的顾道长,看来隐藏着不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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