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87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陆旋端着一大碗刚出锅热腾腾的菜羹,全然不畏烫手。刚把碗放下,余光便瞥见班贺递了什么过来,下意识伸手接住。东西落在掌心里才发现,那是一张剪成人形的金箔。

“这支华胜是闵姑的,这是阿毛的。”班贺转手一人给了一份,两个小金人,一支绢花与金箔制成的华胜。

闵姑连忙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遍,看清这支华胜用的是货真价实的金箔,有些不敢要,笑容羞涩:“这怎么好意思……这把年纪,还戴这样艳丽的花,这也太贵重了!”

“过节呢,给你就收下。”班贺笑着说道,回屋去换衣裳。

陆旋看着手里的小金人欢喜又疑惑:“这是什么?”

阿毛惊讶道:“旋哥你忘了,今日初七,是人胜日呀!”

陆旋恍然,顿时失笑,他过一日便算一日,都忘了是什么日子。

“占书里说,初七人日,从旦至暮,月色晴朗,夜见星辰,人民安,君臣和会。”班贺换好衣服从屋里出来,挽起袖子用闵姑端来的温水净手,“昨夜无风无雨,今日晴好,今年会是国泰民安的好日子。”

正月初七为人日,需煮一碗七宝羹食用。七宝羹既为七种菜制成的羹汤,羹与更谐音,喻更新之意。正月初一为年之始,初七人日便为人之始,从这日起,新生活将重新开启。

他笑吟吟地在餐桌边坐下,见陆旋还拿着金箔小人站着,下巴一扬:“拿着做什么,还不放下吃饭?”

陆旋将小人收入怀中,跟着坐下:“难怪阿毛今日没去书院,你只用去官署半日,一会儿不用再出门了?”

“嗯。今日皇帝设宴款待朝臣,我么,是戴罪之身,就不必去了。”班贺坦然说出自己又被赐宴除名之事,转脸对闵姑说道,“皇家御厨的手艺又不是没尝过,不过如此,依我看不如闵姑,在家和你们吃反而自在。”

闵姑笑得无奈:“又哄我,我哪儿能和御厨相比!”

陆旋沉默不语,视线低垂,看着前方,随即视线内一大勺七宝羹被舀进碗里。

他侧目看去,班贺眼神期盼:“喝呀,多喝点,今日可是你的新开始。”

陆旋紧了紧牙根,目光落在那碗七宝羹上,端起碗舀了一勺放入口中……他眉头一皱,仓促放下碗捂住了嘴。

闵姑吓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很难吃吗?哎呦,我就说我先前应该放了盐,就不该出锅的时候又放一勺!”

以陆旋的性子,多难吃都能忍着,哪至于捂嘴。班贺眼中显出几分担忧:“是不是烫到了?”

陆旋沉重地点头,太丢人了。

“我看看。”班贺往陆旋边上挪了挪,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仔细看了看,“舌尖烫红了,可怜。”

他的双手没有知觉,对这碗刚离火的羹汤热度一无所知,勾了浓芡的七宝羹端出来面上一层稍稍凝结,能预警的热气减少了许多,这便上了当。

阿毛倒了杯凉茶水来,在边上看着,跟着师兄一起对旋哥报以同情。果然天铁义肢再厉害也不如自己天生的,最起码他还知道冷热。

这就是新开始?陆旋不免心中生疑,那他接下来的日子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对他表露关切的班贺身上,陆旋回应着班贺的小心询问,愉悦之情悄然滋生,渐渐占满所有心神。

口中疼痛舒缓,好像咂么出点七宝羹的滋味来。

被两人如此郑重地夹在中间,小题大做过了头,陆旋真诚告知班贺,舌尖已经不怎么疼了,让他和阿毛坐回去吃饭,不要因为他耽误了一桌人。

班贺仍是不放心地频频看来,陆旋再次舀起一勺,吹几口气再喝下,对闵姑笑笑:“烫是烫了点,味道很不错。”

见他接下来吃东西面色如常,班贺这才放下心来。担心的劲头一过去,反而笑了出来。

陆旋目光瞟向他,却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让这件事早点过去。

入夜时分,院里一片寂静,唯一的灯火晃了晃,随即恢复平和。

班贺被抵在桌前,手还捏着陆旋下巴,维持着表面镇定。

陆旋:“你不是要看到底有没有烫伤吗?”

班贺:“唔,我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陆旋摇头:“我觉得还疼着。”

“我去给你找点药,不过是外敷的,明天再去找大夫,你将就一晚,控制住别咽。”班贺试图走开,却被困得死死的。

“那对我不管用。”陆旋说。

班贺异常敏锐地不去接话。但他不接,陆旋就自己说:“亲几下就好了。”

还几下?给他得寸进尺的,班贺忍不住抬手拍在他额头上:“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陆旋停顿片刻,倾身压了上去。

对眼前这个人,他绝不否认那些罪恶的念头,他就是这样贪得无厌。

第122章 登门

陆旋能顺利被释放,还有一人要感谢,班贺不敢怠慢,旬休的日子,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亲自带着陆旋上门道谢。

那扇略显黯淡老旧的门楣上,悬着一面八卦镜,陆旋有所预感,脑中出现一个醉了酒胡言乱语的道士。

班贺上前叩响带锈迹的铜门环,很快大门开启,一个道童探出半个脑袋,见门外是他登时面露喜色:“班郎中来了!快进来,师父正诵经呢,我这就去禀告师父!”

“易俗,麻烦你了。”道童转身就跑,班贺也不见外,领着陆旋进了门。

门内与门外几乎是两个世界,进门便是一面浮雕异兽的影壁,转过去映入眼中是朱漆黛瓦,雕梁画栋。陆旋有些意外,灰扑扑的院墙与院门里,竟然是这样一派奢华富贵的模样。

两人在前庭等了片刻,不一会儿,身着藏青道袍的顾拂走了出来,头顶依然是简单的乌木簪,站在这座宅院中格格不入。明明是宅子的主人,却像个被人从世外仙观请来的高人。

那张超凡脱俗的面容眼睑微垂,轻飘飘看了阶下两人一眼,对身后的道童吩咐道:“易凡、易俗,去斟茶。用昨日户部尚书送来的新茶,别慢待了贵客。”

一凡一俗,陆旋对这座宅院与宅院的主人有了些别的观感,这两个名字倒是贴切,看来这位道长自身认知清晰无比。

吩咐完,顾拂才走到台阶下,打了个稽首:“无量寿福,一别多日,可还安好?”

班贺无视了他的装腔作势,笑着道:“托您的福,我俩都好。”

顾拂点点头:“嗯,那就好。贫道这个人没别的过人之处,就是一个运道好。人与人之间的运道是能相互影响的,与贫道交好的人,运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贫道?陆旋又看了几眼四周,与班贺那小院一对比,怎么也和贫沾不上边吧?

班贺应付地点头:“顾道长说得对极了。”

一个装模作样,一个敷衍搪塞,两人都自然无比。

顾拂忽地转向陆旋:“想必这位就是将星了吧?”

班贺也提过将星这茬,但不知前因后果,陆旋不知如何应答。班贺接过话头:“去尘,咱们几个私底下,就不必说这些唬人的话了吧?”

“唬人?”顾拂惊讶地看着他,“恭卿,你对贫道还不了解吗,贫道可从不唬人。”

班贺不敢说了解他,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仅会唬人,而且唬人的本事很强。

顾拂仔细观察陆旋的面容,表情几番变换,又是凝重又是欣慰。这回他没喝醉酒,目光锐利有如实质,看得陆旋几乎控制不住表情。

“这位小兄弟,你的命格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顾拂说。

班贺笑容渐渐消失,又开始了。但他是前来登门道谢的,总不能让主人家话都不能说完,捏着鼻子忍了吧。

顾拂单手掐诀,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你日主坐七杀,是大将之星,但性质刚烈强硬,故七杀守命,六亲缘分不足。恕贫道失礼,敢问一句,你还有亲人在世吗?”

陆旋摇摇头。

顾拂一脸这就是了,接着道:“你官杀旺,为人处世锋芒毕露,会得罪人,容易树立敌人,官场上易犯小人,惹官非是非。往后得多加小心,与人交往需得谨慎。”

班贺忍无可忍:“去尘,我们根本没告诉你他的八字!”

被提醒,顾拂一拍掌心,笑了两声:“哦,哈哈!不好意思,算习惯了,张口就来,我就说好像漏了什么步骤。不过,有八字我也是这么算,一样一样。”

班贺:“……”这个妖言惑众的假道士!

陆旋:“……”说的跟真的一样!

被当场拆穿,顾拂端着的架子放了下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屋里坐:“你看你,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多见外。”

班贺:“礼数不可免。我特地带言归来向你道谢,可没有脸面两手空空地来。”

“有什么好道谢的,我又没特意为你们做什么事情。”顾拂不在意地挥手。

班贺:“你们钦天监一句话,胜过旁人千言万语。”

顾拂:“我并没有特意帮你们,只是如实上报星辰异动,这是钦天监分内之事。”

不认就不认吧,班贺不强求,只当这回是拜访好友了。

顾拂回头:“难得上门,一会儿留下吃顿斋饭。新割的白菜,霜打过了,格外清甜。”

班贺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与陆旋对视一眼,撇撇嘴随即一笑,这人就这样。

穿过浮雕精美的长廊,到达后院,陆旋又是一愣,眼前竟然是一个单独开垦出来的菜园。一小垄一小垄的土地里,错落有致地种着冬寒菜、萝卜和白菜,若是只有这位道长与两位徒弟居住,整个冬日都够吃了。

顾拂袖子一挽,拾起靠着墙角的镰刀,精挑细选地挑中两颗白菜,镰刀一挥,干脆地整颗落在手里。他举起手中战果,洋洋得意:“街市上可买不着这么漂亮的白菜。”

班贺不客气:“你这不叫新割的白菜,应该是现割的白菜。”

吃斋饭的时候,陆旋不得不承认,现割的白菜的确清甜可口,是上佳之品。这位道长相面算命的本事他不清楚,种菜的本事一定一流。

吃过斋饭,三人坐在一起喝茶,陆旋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着他们两人闲聊,说着钦天监里的水运仪象台,以及其他天文仪器修缮保养。

忽然听见顾拂叫了他,陆旋诧异地看来,不知他有何事。

顾拂笑容神秘:“陆小友,你可知道,我为何愿意与恭卿为友?”

陆旋瞥了眼班贺,他的表情也有些意外,诚实摇头:“不知。”

如何与这些人成为朋友,似乎没有必要知道,因此陆旋更不明白顾拂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这一问,班贺也开始回想,最初不过是因为顾拂在钦天监任职,需要与工部打交道,因此得以相识。后来顾拂发现他那宅子与酒馆很近,醉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时来坐了几回,再后来慢慢就相熟了,自然而然成为了朋友。

不过这是在他看来,顾拂难不成还有别的缘由?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顾拂高深莫测地抬起下巴,悠悠道:“因为,他从不让我给他算命相面。认识我的人,都想让我给他们算卦,只有他不肯。我很想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主动求我算一卦。”

班贺心道:或许要等下辈子吧,得先让他忘了这是一个神棍。

顾拂竖起手指,立在口鼻之前:“他已经为你求过我一回了,想必,找我算卦的时候不会太远。”

班贺对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当耳旁风,陆旋却像是听见什么意义深远的话,若有所思。

班贺估摸着时候,开口道:“时候不早,该走了。去尘,今日多谢款待,咱们改日再聚。”

“也好。有聚有散,散了才能再聚。”顾拂点点头,想起什么,抬手比划一下,“在此稍等,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你们。”

说完,他着急忙慌地跑出门去。陆旋习惯性看向班贺,班贺摊手: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人下一刻会做什么。

少顷,顾拂回到了大堂,一手举着一颗白菜,声音里带着喜气:“带两颗白菜走吧!来,一人一颗,我多公道,绝不厚此薄彼。”

两人抱着白菜被送出门外,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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