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90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静默半晌,陆旋没头没尾说了句:“该睡了。”

还未等他反应,班贺被陆旋一把抱了起来,只要闵姑一开门就能看见院子里全部情形的慌乱与紧张让班贺浑身绷紧了,双手紧紧拽着掌心下的衣物,四肢僵硬得像是化作一尊雕塑,不敢大幅度挣扎,只能小声呼喊:“放下!快放下我!”

陆旋只当没听见:“你要真想我放手,有很多种办法。”

班贺揪住他的衣领,逼视上去:“陆言归,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我真不敢对你下手?”

“是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陆旋纠正他,“我一直都相信你敢对我下手。”

但听那语气,说的像是“你来啊”。

班贺牙齿咬得咯咯响,揪着衣领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终放弃地松开了他。陆旋已经把他抱进房里,抬脚合上了门,再纠结已经没有必要了。

屋里没有点灯,班贺却像是能看清那张年轻面孔上的嚣张,那不知深浅的小子居然妄想操控一切,绝无可能!

陆旋刚把班贺放在床边,一股力道便搂着他的肩腰往下扯,对方一个灵活的侧身,他的后背摔在了柔软的床褥上,毫无痛感。

“你小子越来越不知收敛,实在可恼。”

黑暗里声音似乎也变得朦胧,陆旋喉结滚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有些干涩。

陆旋不甘:“所念所想就在身边,与我朝夕相对,如何能无动于衷?我早已明白告知你我的心意,不止现在这样,我会越来越贪婪,越来越不收敛,多过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最好清楚,我就是这样。”

班贺几乎不敢置信,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压制陆旋的动作变得迟疑,彼此相贴的身体亲密无间,身下人的反应诚实地完全反馈给他,竟让班贺生出骑虎难下的为难来。

陆旋能感觉到班贺的踌躇犹豫,但即便如此,他始终没有退开一步,这让陆旋几乎要产生可以继续的错觉。

他嘴上说出狂妄之言,实则仍是不忍伤害对方半分。无论内心如何喧嚣躁动,他只是双手环住班贺的腰,控制力度,将本就亲密的姿势压缩到进无可进。

两道浅浅的呼吸在黑暗中交错,班贺在黑暗里瞪着他,忽然动作起来。

陆旋身体微僵,双手双脚一动不动。班贺心里好笑,忍不住想:风水轮流转啊。

喊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动起真格来,反应却又如此生涩不知所措。

以为他不敢动手吗?他倒要让这只知道放狂言的小子知道,谁才是假把式。

听着更声勉强睁眼,班贺睡意未消,靠着陆旋肩头一副不大清醒的样子。陆旋起身给他拿官服,替他穿上,有些后悔,昨晚时机不对。

初十要早朝,比平日起得更早,不管怎么样都不该和他闹的——即便两人都克己复礼点到为止,也闹到了夜深。

班贺趁着被人伺候穿衣穿鞋的功夫醒了醒觉,拍拍双颊,清醒了不少。陆旋端了盆温水来,等他去洗漱,自己也动作迅速地换好衣裳。

别的大官有家仆掌灯,班贺向来独行,正准备出门,却听陆旋说了声我送你,便拿上了灯随他一起出门。

“还真下雪了。”班贺看着门外积起的一层薄雪,下得并不大,灯光照映之处点点飞白,脚下传来细微的咯吱响。

宵禁的京城寂静一片,前往皇宫的路上,街面上行走的都是前去早朝的大臣。

第一次有人陪同走在这条路上,说说话,班贺感觉有些新奇,困意也在刺骨的寒风中逐渐消散。

“去了西南,就不用早朝了。”陆旋说。

班贺打了一半的哈欠转为了一个笑:“还记得这事呢。”

陆旋:“为什么不记得,我当真了。”

班贺笑了几声:“行,我等着。”

一路送到了宫门外,陆旋目送班贺进入宫门,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回去。

能留在京中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宫里传来消息,过了正月十五,皇帝要正式召见陆旋。

班贺比自己被召见还要紧张,一切注意事项都一遍遍反复叮嘱。毕竟这是陆旋是第一次见皇帝,要是失了礼数,或是冒犯皇帝,那可不是小麻烦。

陆旋有数,但见到班贺为自己如此上心,即便那些话烂熟于心,也愿意听他重复提及。

陆旋不过是个小小的把总,在军营中是低级武官,镇戍营兵基层武官由督抚随宜设置,自行委用,所以不在将领之列。参将以上将领由中央任命,守备以下由总兵等自选,骆忠和的提拔至多到守备而已,想要往上升,必须经过中央朝廷委任,这是不可避免的一环。

不知此次皇帝召见,到底会如何处置,在那之前,班贺心中再忐忑,也只能等待陆旋的消息。

第126章 心术

陆旋被召入宫面见皇帝前一日,正是上元佳节,亦是春节的小收尾。虽不如除夕正旦那般隆重,也是极为重要的节日。

但对于“身负重案”的两人而言,得罪了宫里那位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别人好过的贵人,今年这一整个元月从头至尾,一个节都别想好好过。

十四日晚,班贺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命陆旋正月十六进宫面圣。日子选得那样好,叫人几乎完全失了过节的兴致,满脑子只想着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本朝遵循旧制,正月十五前后各放假一日,共三日。这三日敕许弛禁,谓之放夜。百姓沿街搭起竹棚,结锦绮,挂花灯,人们手中提灯逛灯会、游市集,热闹更甚于白昼。

登上高楼从皇都上空俯瞰,布满花灯的街道仿佛城中游动着一条条金龙,闪烁的灯火是粼粼金甲,在百姓的照耀下骨肉鲜活。数条金龙依附皇城街道规划向着禁宫的方向收拢,如同百川归于巨海,拱卫九重宫阙。

富豪显贵如何能放过在平民百姓间彰显财力的机会,接连三日庆典都有人在街头斗灯、斗烟花,极尽奢华,争奇斗艳,围观者无不直呼大饱眼福。

小王爷赵青炜专程来找阿毛一起去看灯,正是爱热闹的年纪,寻个志趣相投的玩伴,一同投入这场盛会才有意思。

赵青炜的身份摆在那儿,一个母亲出身不高不受荣宠的皇子,身在禁宫,无法像平民百姓一样随意与人往来,而那些趋炎附势唯利是图之辈巴结不到他头上,注定不会有什么朋友。

班贺师父还在世时,曾带阿毛入宫,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玩到一起再容易不过,他成了赵青炜少有的朋友之一。以至于现如今赵青炜出宫建府,成了一府之主,仍是愿意来找阿毛玩。

大人们各有各的忧思,却不妨碍孩子们撒欢,班贺没有阻止的道理,点头随他们去了。看着那两个半大孩子连蹦带跳出门去,班贺忍不住感叹一声少年不知愁滋味来。

合上新换的院门,隐隐能嗅到新漆的味道,经年历久的古旧不再,班贺乍一看还有些不习惯。

那日娄冠找上门去,伍旭自觉出卖了班贺,才让那位火爆脾气的侯爷到班贺家中撒了泼,心中愧疚,第二日便登门道歉,垂眉低首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无论班贺如何劝解他也是身不由己,当时那样做才是明智之举,伍旭始终内疚无法释怀,亲自带上工具替班贺换了两扇新门。

陆旋和班贺实在不是凑热闹的人,又有即将到来的皇帝召见悬在头顶,伍旭、谢缘客那几位好友一同过节的邀请被班贺婉拒了。

闵姑做了一顿饭便回去陪伴儿子儿媳,在这佳节良宵,只有他们两人待在院子里。偏离繁华街道的小巷鲜有人声,外界的喧嚣穿过院墙传到耳边已经变得薄弱,烟花炸响的声音从遥远的上空传来,偶尔能瞧见升入高空的烟花炸成数簇星点,大部分时候只能窥见天际亮光微闪,恍若隔世。

班贺温了一壶酒,街边小馆最便宜的那种,兑了水,喝起来不醉人。反正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喝醉,只是为双手和嘴找些事做。

陆旋接过班贺为他斟的酒,嗅起来寡淡无味,不及越泽人自家酿的酒,却仍是一饮而尽。

“也就只有我们两个孤家寡人能作伴了。”班贺唏嘘一声,替他再次斟满。

“我倒觉得这样很好。”陆旋自顾自端起酒杯,“能有你作伴,不算孤家寡人。”

班贺抿着唇笑,话头一转:“上回来是圣节,你忙着办自己的事,没正经看过烟火。这回更好了,正旦是在牢里过的,你那监牢连扇窗都没有,家家户户放爆竹,你只能光听个响。好不容易成了自由身,元夕还得和我待在这寒酸院子里,怕是再没有比你更倒霉的了。”

陆旋注视他,一眨不眨:“你想去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你不想去我就和你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班贺微扬下颌:“只是在想难怪你不喜欢京城,我要是三番两次遇到这样的事,也得想方设法离这倒霉催的地方远一点。”

听他叫皇都倒霉催的地方,陆旋忍不住嘴角翘了翘:“一点不错。”

“咱们还是老实待着吧。皇帝专挑这时候传信,摆明了不想让人称心如意地过这个节,就遂他的意,当一个顺臣。”班贺抬手,杯沿轻轻碰了陆旋的,浅啜一口。

他要是没事人一般上街游玩赏灯,皇帝才是真要生气呢。

陆旋嘴角缓缓绷直了,片刻,说道:“是我连累了你。”

班贺动作微不可查一顿,随即转向他,露出惊讶的表情:“都多少天了,这话怎么今儿才讲?”他用力揉了揉陆旋的头发,“你我之间谁也说不上连累谁,至多,算是同伙合谋,自然都该担责。但你要以为皇帝这样行事完全是因为你这双手臂,那就大错特错了。”

陆旋眼露迷茫:“不是因为这个?”

“绝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班贺说,“君臣不比其他,驭下之道在于制衡,若是偏颇过甚,荣宠有时可能是催命符。”

陆旋:“你的意思是,皇帝这样对你,是为你好?”

“就是这个意思。”班贺高抬下巴,半真半假地说,“多的是人嫉妒我呢。”

他语气故作夸张,眼中带着自嘲,陆旋非但拒绝配合他的笑言,还因他的话暗暗皱眉。

班贺不满地轻敲桌面:“你总这样,我同你说点什么,你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活像是你在受罪,我还没说什么呢。”

陆旋别开脸:“当皇帝还要顾虑这么多,也不过如此。”

“正因为是皇帝才要顾虑这么多,你以为谁都能和你一样,爱憎分明,想什么都可以写在脸上?”班贺想了想,摇摇头,“或许谁都可以,偏偏皇帝不行。”

皇帝或以仁,或以威,或以德治理国家,统领人心的权御之术却没什么差别——要使之敬,使之畏。只有底下人猜不透心思,摸不准态度,才会心存敬畏,不敢轻举妄动。

这便是先帝聚集当世大才精心培养的国君,年纪轻轻便熟练运用帝王心术,让臣子不自觉去揣摩他的意思,顺着他的想法。

那位年轻皇帝,比班贺认知中的更为符合一名君主。

陆旋说:“我宁愿爱憎分明,恨便无所顾忌,爱便极尽全力。”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班贺,语气里充满对那所谓帝王心术的不屑,班贺好笑归好笑,还是得提醒他面见皇帝时注意礼数。

“到了那个位置上,什么都得管,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总会有些不由人。今晚早些睡吧,养足精神,明日可不能有一丝松懈。”杯底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脆响,算是定音,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知道了。”陆旋说着,收拾起桌上剩下小半壶水酒,“太难喝了,京城连酒也这样难喝。”

班贺任他收走手上的酒杯,笑吟吟的:“又没让你品鉴。少喝一点,助眠。”

陆旋将酒具收起,回到班贺身边,俯身亲吻。难得可以如此光明正大亲近的时刻,他的动作格外大胆亲昵。

班贺还有些担心阿毛闵姑他们此时回来,撞见了怎么办?转念一想,撞见便撞见了,叫陆旋来说,他肯定是觉得敢做就敢认的。

余光瞥见一团身影移动,班贺目光扫去,笑着道:“被看见了。”

“谁?”陆旋不愿离开,有些含糊地回应。

班贺拿手一指,贴着墙角蹑手蹑脚的猫儿彻底暴露在两人的目光下:“喏,斑衣郎。”

原本院子里多了个生人,斑衣郎怕生不怎么出现,平江侯来一通闹,弄出那么大动静,它更加躲得严实,几日不见猫影。要不是闵姑准备的食物每日都会变少,还以为它被吓得离家出走了。

外面夜深人静,斑衣郎才出来活动筋骨,透口气,蹲在屋檐下伸懒腰、舔爪子,忙得顾不上其他人。

陆旋收回视线,侧颊蹭着班贺的:“它不会往外说的。”

这样放肆的时候太少,班贺咽下所有多余的话,静静回应堪称温柔的耳鬓厮磨。

墙外天际仍时不时亮起一道道光,看起来,这场盛会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正月十六,陆旋如期赶赴皇帝召见,班贺与阿毛同样紧张,两人身上却显出截然相反的状态。阿毛坐立难安,班贺如老僧入定,半天不见动一下,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经过,才掀起眼睑看一下,见不是要等的人,又恢复方才的姿态。

“师兄,圣上不会出尔反尔,又要治旋哥的罪吧?”阿毛忧心忡忡。

“要治他的罪,我也逃不了。”班贺说。

这他倒是不担心,他更担心陆旋礼数不周,皇帝心生不喜,不予重用。

虽说从未听闻当今皇帝因个人喜恶而偏废的事情,但这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伍旭就是前车之鉴,谁知道上位者会忽然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怎么还不回来,急死我了!”阿毛抓耳挠腮,像街市上卖艺人牵的小猴。

越是有人着急班贺反而不急了,平心静气,端着半凉的茶水数起茶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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