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96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八百骑兵行军脚程极快,两日便抵达偈人村寨。他们来得时机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

正值瞿南人对偈人发起扫荡,偈人抵死反抗,但人员不足的情形下,仍是落了下风,形势危急。他们需要在没有休息补给的情形下,直接出击。

陆旋眼神锐利,手中冲锋旗帜一挥,带领部下向前进发。

一支弩箭破空射出,正中瞿南人士兵的喉咙,与之搏斗的偈人一愣,向羽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震动山谷的马蹄声密集而整齐地传入耳中,地面似乎也随着规律地震颤。一支黑压压的骑兵队伍向着村寨口而来,身上的盔甲寒光随着上下跌宕而闪烁,锐利地划破视野,如一卷黑风压境。

陆旋胯下踏白一骑当先,高举手中弩机,发起冲锋号令:“获敌人头者,重赏!”

八百骑兵远非这支瞿南人队伍可以抵挡,被弩箭射中的瞿南人立刻倒地不起。尚未被击中的立刻转身跑向自己的马匹。但马匹也被射中,剧痛刺激下的马开始不安颠簸,将背上的瞿南士兵震落马下,紧接着,落地的瞿南士兵来不及爬起便被自己的马踩踏致伤。

弓弩射程内还有偈人,陆旋制止了士兵的射击。战马脚程快,眨眼间已经冲入村寨中,马上的士兵拔出刀,弯腰掠过便轻松收获一枚战绩。

周围陷入一片混战,不少人直接下马应敌,压倒性的优势之下毫无疑问很快就能结束战局。

何承慕挥舞着自己的刀,砍翻身边的瞿南士兵,勇猛的战力让周围的人退开一圈。正得意,忽然察觉有些不对,他抬手一摸怀里,空荡荡的,登时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一声糟糕!

顾不上周围刀光剑影,他睁大两眼四处张望,视野中一抹小小的灰影一闪即逝没了影,当即慌忙扯着离他最近的战友:“跑了,跑了!”

“什么跑了?谁跑了!”袁志手里的刀还在往下淌血,听他这样慌乱地喊叫,连忙调转刀口,俨然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老子在这里,谁也别想跑!”

何承慕一手指着前方,一手拍着他的肩膀大喊:“窑神跑了!”

第134章 毗沙门天

听见跑了的是那只耗子,袁志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惦记你那只耗子,就压根不该把它带到这里来!这是什么地方,这都什么时候了?滚开,老子没空搭理你!”

说完,他拔刀冲向另一个与战友搏斗的瞿南人,将何承慕扔在原地。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窑神!”受了惊吓的窑神肯定很害怕,害怕的时候哪里顾得上什么,要是被人给踩死了怎么办?何承慕越想越害怕,慌得顾不上周围一片混乱,拔腿就往窑神跑掉的方向追。

铁羽营士兵马下战力更为凶猛,加速推动了这场双方都不曾预料的战斗的结束,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敌方战力。没过多久,就由瞿南人落败告终,余下的瞿南士兵被包围起来,无法逃离,全部抛下武器投降。

陆旋一箭射中想要骑马逃走的小头目,偏头就看见何承慕正往寨子里跑,大喝一声:“何承慕,你去哪!”

何承慕回头大喊:“都司,窑神不见了,它那么小,要是不找回来,肯定会死的!”

不杀降是军令,瞿南士兵已经投降,场面尽在掌握,袁志不能再向他们下手,终于有空搭理这边:“都司,你不能老惯着他,刀剑无眼腿脚无情,带一只耗子来算怎么回事?我看跑了就跑了,耗子就是要在村里山里的,自在多了。”

何承慕愤愤瞥他一眼,埋头就往里冲。袁志嘴里不饶人,到底还是知道深浅,和身边几个同伴向陆旋请示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陆旋留下一批人看守这些瞿南人,一边命剩下的人分散开,将村寨搜寻一遍。

在他们到来之前,与瞿南人搏斗的偈人伤亡严重,还活着的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这些伤势并不影响他们对朝廷军队的排斥,即便血流如注,也要阻拦朝廷军队在村寨内放肆。

面对这些态度强硬的偈人,陆旋心里顾忌着跑开的何承慕与袁志,万一被村寨中没露面的偈人给伤了,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大眼,你负责,看着这些人。”陆旋皱着眉下令将这些偈人手中的武器卸下,与瞿南人分开看守起来,留下方大眼看管,带着余下的人跟了上去。

队伍在村寨内分散开来,其余人查看村寨内情形,陆旋追上何承慕与袁志,厉声训斥:“何承慕,你竟然敢违背军纪!”

何承慕快哭出来了,眼里蓄着泪花,央求道:“都司,回去怎么惩罚我都成,窑神不能丢啊!”

“你!”陆旋心头火起,“回去再收拾你!”

那么小一只老鼠,上哪儿找去?陆旋心里咒骂几声,下回再让何承慕带着那只耗子,他姓倒过来写!

一抹灰影从墙角蹭过,陆旋身体快过脑子,拔腿就追:“窑神在那!”

灰影越来越近,陆旋看清它的模样,几乎可以确定它就是窑神。

窑神拐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钻进了一扇门上的小洞里。陆旋脚步稍缓,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冲开那扇隐蔽的小门,看见地上的耗子,手疾眼快地一把将它捞起,攥在手中。

抓住窑神的同时,陆旋也发现这这间屋内的异样,闯入门内的不速之客与门内紧紧相依偎的人们对上视线。

身着黑甲的高大官兵站在门外投进的光内,而屋内躲避的老幼妇人藏在阴暗中,光线将彼此划分鲜明。

“都司!”何承慕和袁志追了上来,争先恐后从狭窄的门框里挤了进来,随后也和陆旋一样呆立在当场,彼此对视一眼,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难怪那些偈人战士要阻止他们搜村寨,原来没有战力的老人与小孩都在这里藏了起来。

陆旋手里握着窑神,那一双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三个朝廷官兵,噤若寒蝉。

陆旋脚后跟微挪,准备招呼那两个傻了的部下退出这间藏身之所,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阿姆,天神。”

那一双双老弱妇孺的眼睛惊恐似乎减弱了些,一些孩子眼中甚至闪烁着奇异的光,此起彼伏的声音自人群中陆续响起:“天神,是天神!”

陆旋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些毫无杀伤力的人,不明所以。

何承慕忍不住发问:“什么天神?”

随着这个疑问出口,那些声音停了下来,她们对士兵仍是畏惧。

一片寂静中,一名少女从人群中站起,走了出来。她面对朝廷官兵面容平和,身着偈人服饰,口中却说的是汉话:“那是我们供奉的神明,毗沙门天。”

袁志哦一声,恍然大悟,有些兴奋:“我听说过,毗沙门天神,他是随军护法,克敌制胜的护军神!”

少女指向一旁的墙壁,陆旋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昏暗的室内依稀可以看见墙壁上画着一副神像。

画像上的毗沙门天的形象是身穿甲胄的武将,身青黑色,足踩二夜叉鬼,面现忿怒畏怖之相。他右手持宝柞,左手抱一鼠置膝上。

在不同雕塑与画像上,毗沙门天的形象也有所不同,有的一手托着宝塔,一手持稍拄地,或一手持戟,一手托腰。而鼠神一定会伴随左右,它帮助军队屡立战功,是毗沙门天的左膀右臂。

此时的陆旋身着盔甲,手中握着那只名为窑神的耗子,在信奉毗沙门天的偈人眼中,恍惚成了毗沙门天的化身。

窑神被偈人这样夸奖,何承慕别提多得意了,他美滋滋地看着窑神,瞥向袁志:“听见没有,窑神可是军神的左膀右臂,不能离开的。”

袁志懒得看他:“这些夷人成天神神叨叨的,他们说的话能信吗?他们信的神,咱们又不信,他说的鬼话,我也不信。耗子养养就得了,别真当神了,瞧把你给唬的。”

何承慕气得直大喘气,合起双掌竖在胸前:“窑神啊窑神,以后你只保护我和都司还有其他人,千万别保护袁志,我给你好吃好喝供着,你千万别保护他!”

袁志:“……”

陆旋眉心微蹙,转身离开了那间屋子,转手把窑神递向何承慕:“自己收好了。再把它弄丢,我就找个笼子给它关起来。”

他脚步飞快,何承慕忙不迭紧走两步才接住,委屈地把窑神揣回怀里:“是,都司。”

袁志从何承慕身边走过:“该!”

回到村寨口,领头的偈人战士不服输地瞪着他们,陆旋无视他,正准备开口说话,身后一阵喧闹——

“找着了找着了!窑神找着了!”和袁志一同出去的高有光兴高采烈地回到战友身边,看着何承慕笑得嘴角咧到耳根,“怎么着,这么大一恩情,还不快叫大哥!”

陆旋:“……”

他话音刚落,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嘴里喊着窑神抓回来了,见到众人,他高举双手:“抓是抓回来了,不过,哪只是啊?”

那俩人站一块,再加上何承慕怀里的,三个人,一共抓了四只窑神。

陆旋回头看去,没眼看地转过头来——丢人丢到偈人家门口了!

两人俱是一愣,面面相觑,眼神中透出同一个意思:你们手里的是窑神,那我抓到的是什么?

何承慕有些不自信地把窑神掏出来,仔细看了看,这是窑神没错啊!两个捕鼠能手又同时看向何承慕:你手里的是窑神,那我们手里的又是什么?

陆旋再也忍不住:“你们把手里的老鼠给我放下,归队!”

那两人连忙把手里的耗子扔出去,灰头土脸地回到队伍中。

细碎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领头的偈人战士脸色一变:“书洛!”

被唤做书洛的少女出现在这里,身后站着那些面露惊惶之色的老幼妇人,她面容镇静地看向偈人士兵,口中吐出偈人的语言:“可以了瓦达,你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卫我们的部族,所有族民都会记住你们每一个勇士。”

书洛目光投向陆旋,行了一个偈人的礼,再次出口的是汉话:“汉人官兵,我是偈人族长的女儿,书洛。感谢你们的到来,协助我们打败了瞿南人。”

陆旋点头,回以一礼:“这是在大兖的版图之内,我们所做的,只是作为朝廷军队帮朝廷驱逐入侵者。”他不再多理会书洛,吩咐下去,退出偈人村寨,找地方安营扎寨。

看管偈人战士的士兵回到队伍中,将瞿南人战俘绑在一起,有序地退出寨子,秋毫未犯。

书洛看着队伍远去,强撑起来的气势散了个精光,望着身旁被破坏的村子与受伤的族民,捂住脸呜呜地哭泣起来。

第135章 惩戒

铁羽营扎寨的地方距离偈人村寨二十里开外,不算太远。数日长途奔波紧接着又经历了一战,人疲马乏,好不容易可以得到休整,顾不上时候,立刻就地生炊造饭,吃起随身携带的干粮。

事实上,他们理应从最近的村庄中得到补给,至少,可以吃上一顿新鲜的饭菜。但在此之前,身为一营统率的陆旋三令五申,绝不可对村民劫掠、侵害,并定下五条规矩:不可杀害平民,不可奸污妇女,不可抢劫财物,不可杀害耕牛牲畜,不可破坏民居,违者立斩不赦。

就在刚才,营地里施行了一场惩戒,都等不及回叙州追责。惨叫犹在耳边,在场不少人目光偷偷瞟向和他们一样坐在帐前的都司,窃窃交耳,不敢高声语。前车之鉴在此,谁也没胆子去触犯禁忌,只能苦哈哈地老实待在营地里啃面饼子,喝点稀粥、野菜汤将就。

袁志唏哩呼噜喝完碗里稀粥,走到陆旋身边,嘿嘿笑了两声:“都司,小何还饿着呢。”

耳边肥耗子吱吱声响个不停,陆旋抬手屈指一弹,看起来不太结实的笼子晃了晃,逍遥半生一朝沦为阶下囚的窑神吓得立刻噤了声,袁志见状也悻悻蹲在陆旋边上。

“给那些俘虏也弄些吃的。”陆旋向身边人吩咐下去,转头看袁志,“走吧,去看看他。”

“诶。”袁志麻利起身,自觉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帐内何承慕扒去了上半身衣服趴在床上,背后一道道红痕扎眼,疼得一边抽气一边叫唤。听见有人进来,连忙抬头去看,扯动背后伤口又是一声惨叫,刚抬起的头失力砸了回去。

好心照顾何承慕的方大眼还饿着肚子,扔下手里药膏直奔袁志手里的大饼而去,抢过一个拿在手里就开啃。袁志费了点劲才强行扣下另一个,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这是给小何的,你去外边多的是!”

陆旋走到床边坐下,面无表情开口:“无将军令,妄行阵间者,鞭一百。无将军令,擅离队伍者,鞭一百。这次念你是初犯,惩戒减半,吃教训没有?”

何承慕背上疼得嗓音颤抖:“吃了吃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他疼成这样,陆旋也于心不忍,何承慕以往随军出战都没受过这样严重的伤,铁羽营首次应战,眼下唯一的伤者反倒是自己人打的。

但他的语气却不曾软下半分:“你千不该万不该,当着所有人的面临阵违抗军令。此次是铁羽营初次出兵,你就坏了规矩,带了个坏头,若是对你毫无惩戒,我如何能做一军统率?众目睽睽,不施严惩,往后如何立军?”

袁志在一旁帮腔:“就是,你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这下好了,不过刚好帮都司立威,你也算将功赎过了。”

何承慕疼得说不出话来,直拿眼睛瞪他。袁志毫不在意,上前给他喂饼,亲手送到了嘴边。何承慕哼哼两声,张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水。”

“行行,爷爷给你倒水。”袁志让他把饼咬在嘴里,转身倒了杯凉水来。

嘴里干枯的大饼迅速吸走口中所有水分,黏在嘴唇上吐也吐不出去,贴着身体的双手怕牵连伤口不敢动,何承慕眼神立刻慌张起来,好在陆旋一直盯着他,伸手将饼接了过来。

嘴上一空,何承慕闷闷咳嗽两声,差点没被大饼噎死,背上又被震得生疼,顿时满脸痛苦,只觉得痛不欲生,恨不得当场死了算了。

看来这回教训足够深刻,不怕他记不住疼。陆旋说:“窑神我关起来了,以后不许再随身带着它,只能放在营里。”

何承慕嘴里嘶嘶抽气,还不忘问:“嘶……窑、神吃,嘶……了没有?”

“饿不着它。”陆旋知道他真把那耗子当祖宗供着,自己成这模样了还怕窑神饿肚子。

真是没救了。

袁志适时上前,给何承慕喂水:“谁都知道你把耗子看得比命还重,不会亏待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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