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丁一
澜止微微一笑,又从布口袋里拿了两个小金豆,放在掌心递给小二。
两颗小金豆美丽的闪闪发光。
店小二克制着扒过那和尚的布袋,看看里头装了多少金子的欲望,笑脸相迎的赔罪:“这位财主大爷,方才我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可需要小的去给您准备吃的?”
澜止别扭的听着“财主大爷”四个字,心想,他是和尚,不是财主大爷。
但他不计较这个,应道:“好,我还想要一桶洗澡水。”
“十桶也没问题!”店小二捻着金豆子,偷藏了一颗进自己腰包,眉开眼笑的问道,“您吃点什么?鸡鸭鱼龟蟹,可有忌口的吗?”
澜止:“……”
他是头顶长出头发了吗……和尚的这么不明显了?
澜止温吞道:“要粥和白馍就可以了。”
澜止想了想,一脸认真的解释:“我真的不是花和尚。”
店小二不在意的哈哈一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请好,我这就去给您准备!”
店小二步伐轻快的跑下楼,徒留澜止略显郁闷的站在门口。
澜止关上门,过去检查鹿妖的伤势。
自下山之后,鹿鸣就一直睡着没醒过来,澜止掀开盖在他脑袋上的兜帽,一张苍白的脸显露出来,将脸颊上那两团绯红趁得越发异样。
澜止有些难以置信的探向鹿妖的额头,他发烧了。
一只妖,竟然发烧了……就算他长期取心头血供养族人,怕冷还尚且可以解释,但是发烧实在难以说通。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一只妖。
澜止阖上双目,再度开佛眼观鹿,竟看不清这只鹿的过去,但他确信了一点,这只鹿的确不属于妖族。
这只鹿有妖一样的术法,可以驱咒、捏决,有人一样的感知,能感受春秋寒暑,会生病疼痛,又有一具不会死的身体。不属于六界,看不清前尘,如果非要称呼,应该叫做怪物。
澜止低头看着痛苦喘息的鹿鸣,遥想起跟鹿鸣初见时,鹿鸣曾说“溪水太冷,洗了会生病”,如今想来,竟然是一句实打实的真话。
这么烧下去不行,伤口也有些发炎,澜止给鹿鸣盖好被子,下楼询问了近处的药铺,去给鹿鸣买药。
天色已黑,澜止接连找了三四家才终于敲开了门,拿了些退烧消炎的药,回客栈时看到了青时的马。
青时怎么寻到了这里……以青时的性格,肯定要招惹鹿鸣,鹿鸣这种有仇必报的性子……
澜止正想着,砰的一声撞烂窗户的声音,一个大活人从窗户滚了出来,那个房间,就是鹿鸣所在的客房!
这只鹿该不会一时气愤,把青时从窗户扔出来了……青时可是青云厚捧在手心的女儿,要是得罪了望凌峰,可有这只鹿好果子吃。
澜止加快了步子,抬起手臂去接掉下来的人。
伴着路人的惊呼,澜止稳稳当当的接住了掉下来的人,竟然是……鹿鸣。
鹿鸣如墨的头发让他脸色越发苍白,好似随时能折断似的,身上疼的牵皮扯肉,却还不忘调戏和尚:“这么巧,竟砸中了如意郎君。”
这话不偏不倚的落进了青时耳朵。
澜止就在众人的围观和青时的注视下,抱着鹿鸣上楼回房。
青时甩着马鞭跟上去,撇嘴道:“不是我故意丢他下去,是他自己站不稳,不小心掉下去的!”
澜止看了眼那跟人腰腹齐高的窗户,究竟要多不小心,才能砸烂窗户摔出去。
青时手指绕着马鞭打圈,心虚的转移话题:“我是想来送个好东西给你。”
青时手掌心悬出一方玄铁笼:“你把鹿妖装进这个笼子里,你就不用费心神看着他,怕他跑掉了。这笼子的玄铁柱上有电光雷,他不听话的时候,还可以教训他。”
澜止淡淡道:“你拿回去,我用不到。”
“那他跑了怎么办!”青时看鹿鸣装病的样子就来气,“你一只妖,装什么柔弱!还演个没完了!”
“他没有演。”
青时想跳脚:“师兄,你为什么总在帮他说话!”
“我只是说实话。”澜止翻手化出两根千机绳,一根绑在自己手上,一根绑在了鹿鸣手腕上,“有千机绳,他跑多远都能追踪到,你该放心了吧。”
“你……你气死我了!我好心找法器给你,你全当驴肝肺!爱要不要,我本来也不是下山找你的,我是要去找灵袖,我非把她捉回来问个清楚!”青时愤愤的收回玄铁笼,摔门而去。
鹿鸣后背上又浸出血来,没精神的趴在枕头上想睡,澜止将药酒给他:“上了药再睡。”
“不用……”鹿鸣含含糊糊的回答。
“不行。”
“我看不见后背,上不了。要么你给我上,要么就别烦我睡觉。”
鹿鸣闭眼睡觉,这个和尚,难道还能脱了他的衣裳吗?难道能一点避讳和道德都没有吗!
他没想到和尚真的没有避讳和道德,刺啦一声,直接拿剪子将他破烂了的单衣剪开了。
鹿鸣后背上一阵衣不蔽体的凉飕飕……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元旦快乐!(喷出一罐可乐!)
第8章 神佛顾你百病消
鹿鸣睁开眼了:“你这个和尚怎么……啊!!”
一声痛呼截断了他没说完的话,和尚撕下了一片血糊糊黏在他肉上的布料。
他后背被抽的血肉模糊,几乎没有好皮肉了,还有好些碎布和灰尘嵌在肉里,都要用清理出来,再上药酒。
“唔!!”枕头的两角让鹿鸣攥出一把褶皱,他彻底不困了。
鹿鸣拦住澜止打算继续清理的手:“可以了,不用管它,会好的。”
澜止平声道:“不处理会化脓。”
“化完脓就会好了!真的!我之前受伤也从来没处理过,每次都好了……”
他还有几次没力气走路了,直接倒在乱坟岗,在尸体堆里躺着睡,伤口先化脓再腐烂,然后就会生出新的皮肉,其他人都臭了,他好端端的活了,连疤痕也不会留下。
澜止问他道:“处理之后会好的快些,你想长痛还是短痛。”
“我想……”
澜止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擦他伤口里的灰尘,然后涂上药酒,鹿鸣呲牙咧嘴的喊道:“让我长痛!!”
“不行。”
鹿鸣:“……”
鹿鸣咬牙道:“臭、和、尚。”
澜止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道。
“啊!!”鹿鸣踢腾着脚丫子要挣扎起来跑,又让和尚抓着胳膊拖了回来,按在床上。
“我轻些。”澜止笑道,“为人鱼肉,还不知道说句好话。”
刚才那个和尚在报复他骂他臭……?
鹿鸣谴责道:“出家人,有报复心是不对的。”
这只鹿哼哼唧唧的扭来扭去,就是不配合:“可以了,差不多可以了,这药好痛……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出来了!”
和尚扭过他的脸看了一眼,眼尾还真的红了,可怜兮兮的。
鹿鸣扭过头去不看他,像是生气了。
澜止道:“青时打你的时候,牙不是挺硬的。”
“在外人面前当然要装一装,尤其是她,她想听我叫,我非不叫,气死她……”
“但你好像顶多就是气她,从不跟她动手,也不还手。”澜止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也忌惮望凌峰吗。”
鹿鸣嗤笑出声:“望凌峰算什么,他们该跪我敬我。”
“不跟她动手,是因为确实我欠了她的,她已经追着我打了九世了。”鹿鸣蛮不在乎的懒散道,“业果恶报——”
和尚摇头,这只鹿就是什么都明白,但依旧我行我素。
澜止细想来,青时见鹿鸣的第一眼,就厌恶憎恨,好像与生俱来的一样:“她这么恨你,追讨九世仍不肯放过。”
鹿鸣笑得越发灿然,眸色炯然地盯着和尚道:“你想听故事吗。”
澜止没说不想,也没说想。他想讲自然会讲,不想讲问也无用。
“青时原本该有一位人人敬仰的夫君,跟夫君浓情蜜意,琴瑟和鸣,诞育一儿一女两个孩子,成就一段令人羡慕的姻缘佳话。”
鹿鸣撑起伤痕斑驳的身体,凑近和尚,唇齿含笑道,“但是她的美满姻缘让我毁了,我划坏了她的天命石,断了她跟那个人的姻缘,抢了她的夫君,让她做了九世尼姑。”
澜止道:“这样说,她是该恨你。”
鹿鸣浅笑不语,躺下身去闭目休息。
鹿鸣的上衣让和尚剪了,赤条在澜止眼前,他的后背血肉模糊看不出旧伤,前心除了在望凌峰折腾的伤,还有几道斑驳的疤痕,狰狞可怖,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痛。
普通法器并不能在鹿鸣身上留下伤痕,能留下这样惨烈疤痕的,大约是天罚。澜止随即想通,是鹿妖擅改天命石的果报。
澜止扯过被子来给鹿鸣盖上,这些事他原本不该多问,可他心里竟像是被吹起一阵涟漪,尤其是见到这些伤痕之后,奇怪的久不能平。
澜止逾矩的多问道:“你的心上人,他也喜欢你吗。”
鹿鸣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茫然思索,好像在回忆曾经的往事画面,最终抬起眼来看向他,好像把他当成了那个人一样,盯着他答道:“不知道。”
澜止没再无礼的继续问下去,给鹿妖放下挡帘,一个人在外面的长凳上打坐。
深秋的夜里少了许多蝉鸣,打更的梆子声格外响亮,子正的梆子声在街道回荡,和尚耳尖微动,睁眼醒了。
他心里不静,鹿妖那个故事,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窗外满月如明镜,澄明的落在空旷街道。澜止站在窗前望月,隐约听着鹿鸣哼唧了一声。
然后便听见那只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老实。
澜止只当他是在做梦踢被子,撩开挡帘打算给他盖一盖,却看见鹿鸣把自己蜷成了胎儿状,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往外冒。
澜止去探他的头,烫的好似纳火,看起来不是外伤所致。
鹿鸣手指抓着左肩,几乎要抠进肉里,澜止握着他的手指,不让他抓伤自己,竟然在他左肩看见一道若隐若现的镇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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