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丁一
他像是睡多了一般,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闻见了桂花糖羹的香味,转头看见了净观。
鹿鸣笑了笑:“我还当你吓跑了。”
净观不明所以:“我为何会吓跑。”
难道在鹿鸣的眼里,他的胆子就这样小。
鹿鸣没再说话,为何会跑,当然是因为他犯了天条,怕受牵连。
鹿鸣刚要开口,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吞了回去。
他怎么看到净观眉心隐约有黑气浮现。
鹿鸣还以为自己是太累了,眼睛花了,用力眨了眨眼,还是看到净观眉心隐约有黑气。
鹿鸣皱眉道:“你过来。”
净观凑过去了一些,鹿鸣看仔细了,是人命。
鹿鸣吃惊:“你杀人了?”
净观没想到这点事都瞒不过鹿鸣。
净观搅了搅碗里的糖羹,绝口不提此事,将碗递给鹿鸣:“快吃,一会凉了这就不好吃了。”
“你为什么杀人?”鹿鸣还有些不敢相信,净观一向是谨守戒律的,杀戒是佛家的一大戒条。
他竟破了杀戒。
而且还不止一条命。
真是稀罕怪事了,鹿鸣可还记得,净观奉为信条的八个字“善妖当恕,恶妖当诛”。
如今他破了杀戒,岂不是也成了恶人?
但净观闭口不言,就是不告诉他为什么会动了杀念,只是将手里的藕粉糖羹又往鹿鸣跟前递了一下。
鹿鸣懒散的靠在床头:“我身上没力气,你喂我吃。”
净观便拿起碗来,舀了一勺桂花糖羹递到鹿鸣嘴边。
鹿鸣张开嘴让净观喂进嘴里。
净观像是自言自语:“我第一次做,未必做的好。”
“挺好吃的,我喜欢吃。”鹿鸣让净观喂了他一碗藕粉糖羹,忽问道,“我们的婚服做好了吗?”
净观算了算日子:“许是差不多了。”
“成亲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阿炎成亲的时候,鹿鸣跟澜止操办过一次婚礼,他大概知道成婚需要很多东西,但那时候大都是澜止一个人去操办的,不要他费多少心,他也就没刻意的记在心里。
如今再想,倒是有些记不大清需要什么了,只记得很多。
净观道:“我只买了红烛,其他的婚俗,我不是很了解。”
鹿鸣看了眼净观那颗明亮光秃的脑袋,就知道大概也指望不上他什么,便道:“好像还要喜字,红绸,总是是要买些喜庆点的东西。我们一起下山去买。”
净观点头,等鹿鸣又养了两日身子,彻底好了,跟鹿鸣下山去采买成亲的东西。
鹿鸣是个半瓶子醋,净观又不懂,鹿鸣便挑着自己喜欢的买就是了。
他记得阿炎结婚的时候,堂内有个硕大的红色喜字,便跑去挑了个大大的喜字,还买了些红色剪纸和绸缎。
净观插不上话,也就随鹿鸣去了,总归鹿鸣开心就好,他在后面拎着两个人的婚服,给鹿鸣拿东西。
鹿鸣瞧见什么喜欢的,买了便放到净观身上,让净观给他提着,他自己手里只拿着个喜字左右端详,脸上的笑抑制不住的往外漾。
来往的人自然都看出,这两个人是来采买成婚的东西的。
但总免不了闲言碎语。
“你看那和尚,手里拿的好像是婚服,和尚要成亲?”
“你不知道啊,这事儿一个月前就传遍了,那和尚还专门去定做了婚服呢。”
“是吗。”女人的眼睛睁得老大,“他还俗了?”
“这咱就不知道了,这世道,连和尚都娶上媳妇儿了。”
“你看那和尚长得,就不像是个什么好和尚。不仅要娶媳妇儿,还要娶男人。”
又一人插话道:“何止啊!他娶的还是快水阁上一个花魁呢!”
一阵咋舌声。
以鹿鸣的耳力自然全都听见了,可他最不怕的就是流言蜚语,这些人越说,他就越要这些人看看,他就是要跟一个和尚成婚了,如何?
难道还能将他打死,还是用唾沫星子将他淹死?
鹿鸣转了个身挎住净观的胳膊:“夫君,我们去那头瞧瞧。”
净观让这声夫君叫的心颤了一下,木讷怔神的功夫,鹿鸣已挽着他往下一家店铺去了。
恍惚间,净观觉得自己好似真的已经跟鹿鸣做了夫妻一般。
净观捻了捻手心的汗,他表面不动声色,可想起要跟鹿鸣成婚,他还有些不知所措。
鹿鸣采买起成婚的东西来就不知疲累,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跟净观回小筑去,把今日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看,琢磨着贴在哪儿,或是挂在哪儿。
鹿鸣将喜字比在窗户上:“把这个贴在这儿怎么样?”
净观点头:“好。”
鹿鸣拿起个漂亮灯笼:“那把这个灯笼挂这儿。”
净观又点头:“好。”
总归什么都好,鹿鸣索性也不问了,指挥着净观干活,把屋子装饰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鹿鸣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明日就成亲。”
净观总觉得这些日子鹿鸣着急的很,好像怕晚些日子,他就会逃婚一样。
净观道:“咱们无需去看个好日子吗?我听说,人家成婚都是挑好日子。”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明日就很好。”
“就明日?”
鹿鸣点头,他怕再迟一些,天兵就要来了,想结亲都结不成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赶更新,这章太急了,可能有错字,我明天修一下
第78章 僧衣吹落红烛明
“明日也好。”净观没有坚持,依着鹿鸣。
总归鹿鸣不在乎问吉纳彩这些规矩,他一个和尚也不是很懂这些,他们的婚礼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候,早点结了也好。
两人没有家人亲戚,只能遍邀林中鸟兽,作为见证。
夜幕降下,林中小筑张灯结彩,鸟雀停在桂花树上探着头朝屋里看,小兽们也纷纷守在屋外凑热闹。
虽没有人界那样喧嚣,宾客却也来了不少。
屋内的红烛将墙上的喜字照的越发明亮。
鹿鸣穿着大红的婚服,将一把细腰束的不盈一握,他没有戴冠,用一段红绸将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干净利落的露出他的脸。
鹿鸣知道人间的嫁娘要盖喜帕,但他没盖,他想在净观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
净观端了合卺酒进屋:“外头来了好多客人,不知道咱们准备的喜饼够不够分。”
鹿鸣笑道:“若是不够,明日再做些,多发几日,山中的鸟兽多,总是不够分的。”
“好。”净观将合卺酒放在了桌上,抬眸看鹿鸣。
人间不乏爱美的男子,喜欢敷粉,还要去篦头铺子里梳头,留下两缕鬓角或鱼须来修饰脸型,但鹿鸣那张脸无需任何修饰。
他将所有头发束起来,露出他的脸便是最好看的,任何其他都显得多余。
更无需敷粉,鹿鸣身上只有清淡的青草香,没有任何脂粉味。
净观从鹿鸣身后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
鹿鸣咯咯的笑了几声,转身看向他,展开他的双臂:“别动,给我好好看看。”
鹿鸣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他,净观肩宽腰窄,很适合束腰和长靴,将他身材显得极好,这派气质风度,怎么也不像个和尚,可惜脑袋亮的发光,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早知道该给你买一顶假发的。”鹿鸣抬起手来摸了一把净观的秃头脑袋,衣袖从小臂上滑下去一小节,露出了他手腕上的十八子。
净观垂眼落在了那串十八子上。
那是澜止送他的东西,他戴在手上,揣在怀里,从没有一刻摘下来过。
就连大婚之日,他也没有摘下。
净观凝视着鹿鸣的眼眸,他很高兴,眼尾都微微的上挑着,只是净观在他眼里看见的不是自己。
是那个叫澜止的人。
净观搂着鹿鸣的腰肢跟他在“喜”字前接吻,如今与他成亲的是自己,不是澜止。
他想将澜止从鹿鸣心里赶出去,然后独自占有鹿鸣的全部。
鹿鸣被净观强势的亲吻亲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着急?”鹿鸣拉着净观到床上坐下,“我不拜天,也不跪地,更无父母双亲,中间的这些步骤都可以省略,你我喝一杯合卺酒,便算礼成了,如何?”
“澜止答应要跟你喝合卺酒?”净观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醋劲儿。
鹿鸣轻笑了声,捏着净观的下巴,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这样许多,你只管与我喝。”
鹿鸣眼尾带上一丝笑意,眼中却是冷漠讥诮:“喝过之后,你我就两不相欠了。你我这一世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上一世澜止要与他成婚喝合卺酒,他不答应,总想让澜止欠他一点,这样澜止便能够放不下他。
可如今鹿鸣发现自己错了,一直纠缠下去,不过就是永无止境的漩涡和痛苦。
可“一笔勾销”这四个字落进净观耳朵里,竟让他觉得有些刺耳。
他心里像是抽丝一样,好像要把心底里深到扎根的东西抽出来,让他心脏跟着一阵阵的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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