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山月
贺卿宣愣了愣,对方话语中的杀意险些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换了一个形象,但瞧了瞧应寒衣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宣仪宫的应寒衣吗?”
应寒衣眉梢微抬,“不然呢?那你是什么?此处的游魂野鬼。”
贺卿宣不太高兴,“说谁游魂野鬼呢,你这样以后都没人乐意来你的梦境了,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宣仪宫贺卿宣,还有吧,你现在是做梦,我就是想和你说,别想着复活不复活的事了,逆天而为你还真不想飞升了啊!你帮我将玄天九州界和域外领域融合一下,拯救一下我们岌岌可危的玄天九州界,然后该飞升就飞升,我会自己去转鬼修的。”
贺卿宣絮絮叨叨了半天,见应寒衣没反应,还不确定地问道:“你听见了吗?”
应寒衣笑了下,“我为何要听你的?”
贺卿宣险些倒抽一口凉气,“这……等你醒了就知道了。”
贺卿宣本来是不想说的,但纠结了一下还是别别扭扭地道:“欸,不要对我身体动手动脚,做不好的事啊,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你真的能转鬼修吗?”应寒衣不答反问。
梦境的自我认知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贺卿宣也不确定应寒衣现在是想起来了,还是生性多疑,他极为笃定地道:“当然,你放心飞升就好。”
应寒衣低低笑了一声,“可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飞升了啊,看来你的身体注定只能被我动手动脚了,小仙君——”
第64章
贺卿宣倒抽一口气,为对方的厚颜无耻。
其实应寒衣并没有做什么太过于过分的事,他至多便是摸摸他的脸,勾着他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对于躺入棺材里的贺卿宣他连个吻都没有,说是动手动脚都是基于应寒衣喜欢他的前提,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应寒衣硬生生做出了缱绻的味道。
虽说有些不自在,但贺卿宣还是抓住了应寒衣话语中的重点,“为何不能飞升?”
应寒衣垂眸低笑了一声,“因为舍不得仙君。”
贺卿宣有点开始生气了,“我不太喜欢别人糊弄我,如果只是因为我,你不可能说一辈子都不可能飞升的话。”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仙君,不过当真是一些不重要的陈年旧事。”
话说到这般,稍微有点边界感的人都知道不该再问了,但如果贺卿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
“在不久前我也领略了一下化神圆满对上渡劫期是如何感觉,我虽没有妖皇魂血,但也感受到了之间的差距,长临仙尊重伤封印你的事实在是透着诡异。”
“比起这个,本尊倒是更想与仙君谈谈仙君不久前的舍己为人。”
很好,刚刚还理直气壮的贺卿宣莫名开始心虚起来。
欸,不是,他可是为了救应寒衣才落到这般下场的,他心虚啥啊!
心虚不到两息,贺卿宣再次让自己理直气壮起来,“这件事不重要,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哦?”
简单一个语气词,贺卿宣的底气瞬间消失。
“就算是现在没法子,等我再飘一会总会想到的不是。”
应寒衣无奈叹了口气,“你一直在我身边?”
“嗯?很好猜?”
贺卿宣觉得不应该啊,应寒衣前面的表现怎么看怎么也不像知道他就在他的身边。
“看见你后猜到的,本尊这般修为很难打坐时入梦。”
贺卿宣只能表示这的确是自己的手笔,许是应寒衣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贺卿宣顺便交代了一下,自己本来就早该死去的,再则飘飘荡荡什么的他十分熟练,前世一飘就是百年,他对这个状态接受度良好。
“所以你前世一直在我身边?”
“嗯。”
应寒衣欲言又止,正是太清楚自己那时可能会产生的想法,可能会做出的行为,他似乎有点知道贺卿宣为何会回避他的感情。
“我一般不会如此。”应寒衣好歹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我知帝尊并不是那般弑杀之人,前世那般必也是有所原因,但天下苍生总归还是有美好的地方。”
应寒衣失笑,“本尊可不是好人,灭世这种事还真是我能做出来的,且在灭世之前我还会一路杀过去,宣仪宫该不会也是灭在我手吧。”
贺卿宣摇头,“等帝尊破开封印之时,玄天九州界已无宣仪宫。”
应寒衣垂眸,贺卿宣所言种种甚至是有那么点惊世骇俗,夺舍尚可,重生便略显诡异了,但应寒衣很快便将其消化,并思考了其中的合理性,得出这的确是后续可能会有的发展。
他伸出手,很轻易地戳到了贺卿宣的脸。
贺卿宣:“?”
“你怎么这么可怜呢,前世年纪轻轻就没了,这一世还如此。”
“喂!”贺卿宣这下是真的要生气了,他这样是为了谁。
“你乍一看像只兔子,仔细看又觉得像只狐狸,可等好好查看后才发现还是只蠢兔子。”
这人怎么还带骂人的,可贺卿宣实在是很难真的生气。
“算了,不想和你说了,回见。”
贺卿宣说着就要脱离梦境,他的手却是被人虚虚拉住了,是稍微重一点力气就能甩开的力度。
“这件事我本来是不愿意提的,不过仙君既然都与我分享了秘密,我便也与仙君分享分享这个秘密吧。”
贺卿宣直觉是自己方才想要知道,但应寒衣并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
“从我年少第一次修炼起,我便知道我的目标是飞升,而飞升对我来说也并非终点,可事与愿违,仙道飞升的通道已然关闭,如你所知,我毫不犹豫地转入魔道,哪怕因此众叛亲离。”
这些的确是贺卿宣都所知晓,接下来的将是一个困扰他许久的,来自应寒衣的过往。
“你这般看着我,我都想稍微修饰一些措辞了,不过说来说去也就那般吧,我已到了能够飞升的地步,却发现一旦我飞升玄天九州界便会崩塌,我便强行压制住修为,想要修复玄天九州界,后更是为了稳定强行剥去了那让玄天九州界崩塌加快的仙骨,之后的故事你也知晓了,我被封印,怨天怨地,如仙君前世般出来后就带着整个玄天九州界一同毁灭了。”
应寒衣是用着一种较为轻松的语调说着,贺卿宣却是听得心头越来越紧。
“不是怨天怨地,而是不甘心,换谁都不会将之轻轻带过,帝尊只是处理的方法过于极端。”
应寒衣莞尔,“仙君,这可不是你一个正道弟子该说的。”
贺卿宣点头,的确这些话不该由他这样的正道弟子来说,但是吧,但是吧……
“可能我的心已然偏向帝尊,所以我觉得帝尊没有错,反倒是其他人对不起帝尊。”
“偏心于我吗?仙君可莫要这般与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说话,他可能会误会。”应寒衣嘴角噙着笑,话语中满满是为贺卿宣忧心的模样,表情却并不是如此说。
贺卿宣莫名有种被人牵着走的错觉,应寒衣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现在是幽魂。”他提醒。
应寒衣笑着点头,“我知道,都已经确定你就在我身边了,总归不会让你继续飘着。”
贺卿宣又是沉吟,后他张开手臂,竟是给了应寒衣一个拥抱。
一个不含丝毫情欲的拥抱,就好似一个安慰。
应寒衣盯着已然从他梦境中消失的贺卿宣,摩挲了一下手指,轻轻笑了。
第65章
贺卿宣曾经问过冥帝的初心是什么,那么他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呢?
活着真的能算是他的初心吗?在身死之时,贺卿宣是恨过是怨过的,十七岁,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年轻的岁数,少年人心智并没有他人想象中那么坚定,在折磨中,他也会怨天尤人,甚至厌恶起自己全灵之体的体质。
什么都看不见的他就好似被关在了一个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那里潮湿阴暗,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毒虫爬过,将他血肉当做食物。
在阳光下长大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黑暗,他被折磨一年后,就那样死了,除去身体不堪重负,更多是因为他不想活了。
如果活着只是无尽的痛苦,为何还要活着呢?
可当真正生命流逝时,他又想起了他的宣仪宫,那些对他严厉,满含期望,却也同样慈祥的长老们,对他永远热切友好的师兄师姐们。
他感到了不甘心。
不甘的灵魂飘飘荡荡,来到了他命运的转折点,无底深渊。
一切的一切从他这个能再次看见的小幽魂开始,幽魂失去了自由,却见到了一个与他同病相怜的人,就连应寒衣的阴鸷沉默也成了情有可原,他被折磨一年都觉得要疯,应寒衣这位曾经的大人物可是被足足封印了五千年,那得是多少个日日夜夜,那如同要割人骨肉的罡风可不比他当年轻松。
贺卿宣一直说应寒衣是不一样的,那到底具体不一样在哪里?
那会他满心孤寂,如果非要说,应寒衣算是他的一点寄托。
这种情绪算是喜欢吗?自然不能是,精神寄托怎能与喜欢挂钩,可如今贺卿宣还能自信满满地说出他对应寒衣绝无这方面的感情吗?
已经从应寒衣梦中出来的贺卿宣皱着眉头盯着虚空未知的一处发着呆。
在贺卿宣主动从梦境中出来后,应寒衣不过转瞬就睁开了眼眸,向着四周扫视着。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应寒衣竟是就将目光放在了离得最近的一颗枯木上,有那么瞬间贺卿宣都险些觉得应寒衣能瞧见他了。
应寒衣压根不可能瞧见他,可如今两人的视线就是对上了。
对方看向的方向完全就是他的所在。
“贺卿宣。”应寒衣低低唤了一声。
有那么刹那贺卿宣的心跳乱了,他似乎也终于感受到了话本中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像话本中那般被男主英雄救美,也不是醉意朦胧下的意乱情迷,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对视,一声简单的呼唤,平平淡淡到让人不知道心动的点究竟在哪。
贺卿宣静了许久,才缓缓应了一声“嗯”。
应寒衣同样沉默了许久,给人一种错觉他是听到贺卿宣这声回应,才开始说下一句话,“抱完人就跑,仙君也就这点胆量了。”
贺卿宣也不恼,竟是笑了一声。
似乎真的有点不太一样了。
他慢慢悠悠底用幽魂状态绕着应寒衣转了一圈,果然,对方压根就瞧不见他,只是他笃定贺卿宣就在那,而贺卿宣竟是真的就在那。
绕完之后,轻飘飘的幽魂趴在应寒衣的肩上,和人小声道:“这不是怕你感动哭了,不放我走。”
应寒衣若有所感,大抵也是知道贺卿宣会反驳他,他空出一点贺卿宣能够回答的时间后,便又缓缓道:“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你的魂体似乎与寻常人不太一样,连招魂铃都感受不到你的存在,许是与你全灵之体的体质有关,我打算走一趟冥界。”
贺卿宣在人肩头颔首,表示了赞同。
冥帝的老巢的确是能去看看的,贺卿宣从冥帝手上学到的起死回生之法是不能用的,这种看似是复活了,但又不是之前的人。
如现在贺卿宣的幽魂状态,其实都算好的了,记忆感知等都还是正常,最大的阻碍就是应寒衣瞧不见他,可瞧不见也算不得事,他这不是还能入梦吗?
只要灵魂不散,他还能像前世那样陪着应寒衣,时不时入梦与人聊聊天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