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山月
应寒衣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怀抱太紧了,他手上动作放松了下来,只是虚虚将贺卿宣揽在自己的怀里,可就算是这样,他的手背上也仍然有用力后鼓起的青筋。
贺卿宣得出一个答案,这是在强迫自己不要再那样抱过来?
他在心中无声地叹息,主动抱上了应寒衣,在人唇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我很想你。”
他就没有离开应寒衣那般久过,思念就好像洪流,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不过是一句我很想你。
真要说起来,他可是遇到了入魔前的应寒衣,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重新与人认识,就连不回来也是可以的,但在对上那对他全然陌生的应寒衣时,他的想法还是想回去,一定要回去,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在等他。
应寒衣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克制地回吻了贺卿宣。
两人在抱了许久后,贺卿宣问出了自己疑惑的问题,“你的头发是……”
“练功有点走火入魔。”
贺卿宣沉默。
应寒衣无奈,“好吧,是与你有点关系。”
“具体是?”
“……”
“那你等了多久呢?”
“没多久,也就那么一小会吧。”
“一小会是多久?”
应寒衣笑而不语,任由贺卿宣怎么问,也不愿意将那个答案说出来。
“你不说我也总会知道的。”贺卿宣喉头发干。
“嗯,真的没多久,我只是以为你出了点事。”
应寒衣的声音很温和,若不是他那毫无生机的银发,就连贺卿宣都要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就起来了。
所以应寒衣到底是等了多久,又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呢?
应寒衣是绝不可能对贺卿宣说的,而贺卿宣只能自己去猜测所有的可能性。
应寒衣抬手捂住了贺卿宣的眼睛,亲昵地研磨着他的唇瓣,唇间是轻柔话语,“但我同样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第75章 番外1
应寒衣到底等了贺卿宣多久呢?如果非要说那大概是七百九十三年零一百五十四天。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过。
七百多年,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够将人逼疯。
应寒衣以为自己应当是习惯了等待的。
直到他的脑中多了一道记忆,一道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
在他还未入魔之前他是宣仪宫的剑,是整个正道的剑,他杀了许多魔头,其中不乏一些修为高者,他不过初入化神之境,就敢挑战其他化神,那不过是他剑下的又一亡魂,他杀的人太多了,就连记忆也应当模糊了才是,可那段记忆却突然变得极为清晰起来。
死人堆里颤颤巍巍地爬起了一个人,那是他不久前才亲手斩杀的人,对方的胸膛上可是还有着一个大洞,可那个洞竟是诡异地在修复。
哦,看来是没杀干净。
那时的应寒衣大抵是这么想的,那人从爬起来后就咳个不行,等稍微好一点之后又抬手瞧了瞧自己的手,这还不算完,他竟是又幻化出一面水镜,盯着那镜中的模样,他似乎是……不太满意。
这年头夺舍都这么明目张胆起来。
应寒衣嗤笑。
能将这样已经死去还是化神修为的身体夺舍,这夺舍者的修为必然不弱,而能修到这般境界的多是些前辈高人,他这醒来的反应多多少少算是有趣了。
不过死去的人又何必继续活着。
他开口道了一声“妖魔”。
那有些与众不同的夺舍者抬眸看向了他,眼中的神色竟是带着惊喜,对方好像认识他。
他认识的人?
应寒衣快速思考着自己认识的化神境大能有最近死的吗?而这时那人已经朝着他牵动了一下唇角,像是想笑,又像是想说话,然而他什么都没到就已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应寒衣冷眼看着,心头却是一紧,有些担忧起来,那胸口的大洞可就是出自他手,就算勉强愈合,那五脏肺腑也是被寒气毁的差不多了。
在这担忧出现的一瞬间,应寒衣便警惕了起来,他与这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这是能操控影响人神智的神通术法?
应寒衣暗暗皱眉,后面更是与那人打了起来,那人有着他自创的功法,是的,不是现学的招式,而是对方就是会他的功法,那么瞬间,应寒衣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这莫非是什么可以窥探人记忆的妖魔?
他心中这般想,却并未直接说出,反而问起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他终于听到对方的声音。
“来自……未来的人。”
一个让人更加惊疑的答案,然而真正让他为之触动的是那声音,怎么会是这样的声音,那应当是……应当是清朗的,含着丝丝笑意的声音。
应寒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他觉得也许对方并没有骗他,那人真的是来自未来,那是谁呢?
能得他功法的只能是他的徒儿吧。
那人却给了另一个答案。
故人。
应寒衣或许该笑吧,这人就连编也不编一个靠谱的答案,故人算什么,他不可能给一个所谓故人传授自己的功法。
直到他在对方递来的白板上看到了【在下宣仪宫第一百五十七代弟子贺卿宣】,宣仪宫弟子啊!自己的徒子徒孙,还真说不定哪天兴头来了将功法传给了对方。
那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他是夺舍者,也是不属于此方空间的人,所以哪怕他好像认识他,且与他关系亲厚,他也干净利落的走了,因为他不是他所认识的应寒衣。在得出这个答案后,平静的心似乎都因此而轻轻抽动了一下。
两人的初遇很短,但应寒衣一直都记得他曾经遇见过那么个人,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明明满身血污又莫名让人觉得干净的人。
几百年过去,他从化神初期来到渡劫期,也从正道走向魔道,成了那个叛徒,与众人口中的不可提,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大道牺牲点东西也是值得的,魔神不也是神。
他为了飞升付出了一些姑且算得上珍贵的东西,可他最后也没飞升成功。
那会的玄天九州界比他想的还要不堪一点,一旦他飞升掠夺走那为数不多的世界本源,这世界很可能不出几百年就会枯竭毁灭。
他挣扎了许久,才将自己的仙骨挖出用以修复玄天九州界,这世间到底还是有他在乎的人,他从小被教育着以苍生大道为重,他对此从未太放在心上,可这真的到那一步了,他竟是发觉这些话他早就听进去了。
第一百五十七代弟子,若是他真的飞升了,对方怕是也不能与他相知相识了。
他做出了平生最为冲动的事,也险些为此付出生命。
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他看见的就是正在抬手靠近他的贺卿宣,他抬手将对方的手扣住,表情绝对算不上友好。
对方再一次开口说话了,不过是短短一句话,他说的极为艰难,脸色都变白了。
这是什么病秧子啊,让人都不忍心手上施力了,哦,他身体这么破破烂烂,好像也是因为当时杀那人完全没留力。
那人走了,他在表示自己真的只是路过后便走了。
那会的心情如果非要说,大抵算得上低落吧,他被抛下了,不过也没什么,可谁能想到,谁又能想到那已经走了的居然还会回来。
他是一个藏着秘密的人,一个来自未来的人,破破烂烂到经不起一点风雨,能将那样的身体使用这般久已经很厉害了,
应寒衣再次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他在一个人的背上,对方的身体似乎更破了,就连魔气都变得稀薄了许多。
对方快死了。
应寒衣有些遗憾。
明明身体已经破烂成那样,对方竟是还能反过来让他坚持,他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对方喜欢他。
在那么一瞬间,他很纯粹地弯了弯眉眼。
或许在一开始他就该听到这样的答案。
对方是因缘巧合飘荡过来的灵魂,他该回家的,他也是想回家的,明明说了等下回,可那个傻子却还是拖着那早该死去的身体将他带入了魔域。
充盈的魔气让他起死回生,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救了许多人,独独救不了这个背着他踏着血来到魔域的人,他死了,这个叫贺卿宣的人就那么死了。
那一瞬间的空落落让他的心好似被人的手掌给拽紧了一般。
死去的人还能回家吗?
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接收到所有记忆的应寒衣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他就形同一个疯子。
那样的死法一定是魂飞魄散了,对方再也回不来了。
应寒衣守在贺卿宣的棺木旁呆了许久许久,久到白雪落到在那人脸上留下点点湿痕,他才骤然反应过来,原来竟是都已经过去这般久了。
他甚至都是在经过一处湖泊时才发现他的发丝变成了一头银发。
一片银白中,他找到了妖皇。
妖皇对于自己将贺卿宣传送到过往一事并未否认,他只是在惋惜。
“如果成功了,你应当是会消失的,可你却来到了本皇的面前,看来本皇的最后一搏也还是输了。”
应寒衣并没有回答,他选择了直接动手,他是失去了仙骨的飞升之人,妖皇的时间之力压根奈何不了他,他最终也不过是倒在了血泊中。
应寒衣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要他回来。”
“如果他死了,只会是魂飞魄散,再无回来的可能。”
“我要他回来,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将你用最残忍的方法来对待你,你应当不想尝试身体与灵魂被切割又重组的痛苦吧,你知道的,如果不能得到我想要的,你会生不如死。”
他的威胁或许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吓人,妖皇屈服了,然后又在他看到希望的时候自爆了。
那会,应寒衣将整个玄天九州界炸了的心都有了。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自己研究起时空之法。
时间与空间应当是缺一不可的,他一直都是天才,他会成功,他一定会成功。
等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似乎真的不可能成功了。
又过了多久呢,应寒衣数着每一天。
这是最稀疏平常的一天,他等待了许多许多年的人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