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大人是魅魔 第68章

作者:有问无答 标签: 情有独钟 西幻 美强惨 玄幻灵异

从前缪伊缪斯或许会质疑,现如今他却只默默将这件事压下心头。那只恶魔让他生气的事情可太多了,多一件少一件已没有了意义。

带着手腕口那点钻心的疼痛,以及胸腔里同样或酸或胀的感受,缪伊缪斯以魔力驱使着人鱼骨剑,往那黑龙的心脏上又戳了戳。

“我不要你的心脏。你太弱了,心脏里的力量不够。我要一枚更好的心脏。”

黑龙呆了呆,明显没能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低吼:【更好的心脏……】

“我要银龙的心脏。你们这里只剩下一条银龙,就是你们的王,对吧?事成之后,我拿龙心,你拿龙眼,你就是新的王。”

魔王的语气充满诱导,此刻如同一名真正诱人下地狱的魔鬼。

他专门挑了这么只受排挤的黑龙,向对方展示了深渊的底牌与自身的价值——就是那个全自动“垃圾”抛射火山——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边刺着对方心脏威胁对方性命,一边给出对方难以拒绝的好处……

缪伊缪斯下意识又想接上先前没使出的魅惑,却又一次临到门口掐断。他想起留守在家中的可怜史莱姆,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自己更顾家的好恶魔了。

却见黑龙一转态度,忽然嗬嗬发出沉闷的笑:【那么,他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缪伊缪斯心中升起不详的预兆。

黑龙突然转身,巨大头颅逼近,却不是攻击。那猩红的巨大独眼中没有魔王的身影,只放映着流动的一幕。那不是龙庭,不在云间,而是地面之上。

传言巨龙的眼睛能跨越时间与空间,看见正常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千万里之外,又或者百年之前,甚至是某些隐秘的梦境。

想要“看见”一个人,首先需要一定的联系,比如心头血液,比如对方最亲密的人与事。

曾有人取走了黑龙的一只眼,现在那人最亲密的人来到了黑龙身前,刺入黑龙的心脏。

龙眼看见了。

缪伊缪斯看见了。

他睁大眼睛,在猩红龙眼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本该存放于精灵之森的那具躯壳,迈着他最熟悉的脚步,走出了森林,走出了不知多远。

前方是繁华的城,飘扬着旗帜。

——那是人类的王都。

【嗬嗬……】

伴随着一颗心沉下去,巨龙发出诡异的低笑,缪伊缪斯几乎是在瞬间意识到自己露出来破绽,他运着人鱼骨剑就要刺穿对方的心脏,眼前却已陷入一片猩红。

再度睁眼时,已没有巨龙亦没有天空与云。身上很沉重,也很潮湿,比先前更令他难受,仿佛被浸泡在水里。

……不,真的在水里。

准确来说是海水。

四肢被锁链束缚,稍一颤动就带来沉着拖拽音。他被锁在一只黑铁笼子里,沉在海中。长发飘扬于水,杂乱散开在脸颊旁,有些遮住了视线。

他微晃脑袋,吐出几个泡泡,想要看清周围情况。这细微的动静似乎是引来了看守者,水流声逐渐逼近,没有脚步声。

缪伊缪斯朝声源看过去,他看见了几个赤|裸上半身的家伙。人形,用贝壳、水藻之类的玩意挡住某些部位。发两侧是鳍,身下是长长鱼尾。

这是海里,这是人鱼。

缪伊缪斯眯起眼睛,没有理会来者,继续小幅度晃动起四肢。感受不到温度,感受不到硬度,感受不到气味,不真实。仔细品味起来,身上那种沉重和潮湿感也相当粗糙,不够细腻灵动。

这是梦,他被巨龙拖拽进入了梦里。

不该盯着那眼睛看的……

缪伊缪斯很是懊恼,随即想起在龙眼中看到了一幕,心下更是焦虑。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什么龙什么心脏,只关心怎么从梦境里出去。

该死的霍因霍兹竟然真的跑出去了,早知道把那个精灵壳子也带回深渊里关着。不,这家伙说不定还有新的壳子……越想越气了!

他得出去,赶在霍因霍兹做什么傻事之前出去,可他连这是谁的梦境都不知道。首先,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梦,他从没去过海里……

正胡思乱想间,两条人鱼已游到笼子前。

“小老鼠醒了。”

“大祭司正好刚回来。”

“大祭司对人鱼不感兴趣,也许会喜欢这种地上爬的小老鼠。”

“这只老鼠长得还不错。”

“是送到大祭司的床上还是饭桌上?”

“先送到床上吧,要是大祭司不喜欢,就可以直接把床当做饭桌。”

缪伊缪斯:……?

第102章 银尾人鱼

王都。

数千年间,此地也曾贫瘠落后。或许是某次战乱,又或许是某次权势的更迭,流落的王室支脉逃难于此,又生根发芽。它于是璀璨至今。英雄与骑士前来这里,贤者与魔法师们驻扎于此。

这里是人类魔法最璀璨的王冠,这里是“它们”的巢。

当敌人前来进攻巢穴,“它们”便要坚守巢穴,将尊贵的“母亲”护卫在最深处。

精灵立于城门之上,金发随风飘扬。白雪划过发丝,却沾染不下任何痕迹,只是随着彻骨的寒风坠落,与地面上的积雪与污血一道混合,渐渐分不明晰。

他脚下是人类的旗帜,黑金色绣着王室的纹章。那纹章的羽饰与盾徽交叠相错,仿若盘曲的邪恶足虫,风中似在挣扎。

城门之下,骸骨丛生。尸体膨胀流有脓血,即便失去了头与心脏,仅剩的足仍在缓缓抽搐。黑色的巨虫甲壳陷在新落下的雪中,分外扎眼。

它们是巢穴的哨兵,早在敌人真正到来前便先一步“羽化”。虫子从弱小的宿主躯壳中而出,脑浆与爆破的血管如漫天雪花般飘洒,皮囊被尖利的足撕成碎片。它们以巨大的甲壳堵住城门。

在精灵抵达的那一刻,伴随着冲天的尖锐噪音,这条狰狞的黑甲护城盾猛地炸裂。浓稠的血浆喷洒而出,瞬间盖住连夜的积雪。

当哨兵判断敌人的威胁超出预计,它们便义无反顾地自爆,并将信息通过声波传递给巢穴中的同伴。它们的血是世上最肮脏的污垢,足以使一只精灵当场生出诅咒的骨刺,也足以使人鱼有力的尾巴滋长毒斑。

可精灵只是静静降落于城门旗帜之上,收拢双翼,无声垂眼,扫视着面前的一切。

一滴黑色的血渐染到他的脸颊,精灵目光沉静依旧。那血很快融入精灵的肌肤之中,只一个眨眼便不再看见。

精灵的外形仍旧圣洁,没有在黑血的污染下产生丝毫异变。这份“正常”或许便是最大的“不正常”,可在场已没有目击者值得精灵继续伪装。

没有谁知道这双绿色的眼眸到底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这双毫无生气的眼才缓缓抬起,朝着远方某处骚动投去视线。

那里,新的守卫正在前来。它们不惧死亡,不惧牺牲,将守护母亲到最后一刻。它们自城中而来,或许昨日还正在研习某项研究,或许上周还在为生计而发愁,或许上个月刚成为某个婴儿的母亲亦或是父亲。

如今,这些属于人类的身份已无足轻重。它们已遗忘作为人类的一切,它们是巢穴的城墙,将献出生命直到最后一刻。

精灵又垂下眼眸。

同一时刻,他的外形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

美丽而圣洁的翅膀褪去绚丽华彩,凝聚起金属的质感,愈加厚重,尾端尖锐而有力,仿佛两柄锻造的尖刀。黑色细纹自脸颊两侧蔓延,划入眼尾。

那是属于虫类的眼,冰冷,残酷。

精灵,不,这时候他已成为虫的一份子。他自高台落下,挺直立于污血之上,漆黑甲壳迅速覆盖于肌肤,化作铠甲,泛着天光的金属制面罩拢住下半张脸。他如一名沉默的军官,足蹬黑甲的靴,一步一步踏往城中,寂静中唯有沙沙的沉闷踩雪音,像是在为他送行。

第二批卫兵终于赶到,他只抬起眼皮,一个眼神投去,巨虫们便静止。它们没有自爆,也没有发出尖锐的噪音,只是笨拙而缓慢地爬伏下来,向他献上畏惧与臣服。

它们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它们感知到上位者的压迫。

来自巢穴最深处属于母亲的声波仍在嘶吼:【杀死他!!!】

但它们没有选择动作。

在面前的同族身上,它们感知到强大的压制力量。

这份力量令它们情不自禁想要跟随,那是如同……母亲的力量。

【变回去。】面前的“母亲”说下出指令。

它们畏惧着收缩起足与须,肿胀庞大的身体不可思议地缩水,逐渐还原出原本宿主的外壳。幸而这批卫兵还未完全羽化,这些生命尚有机会存活。渐渐的一群衣不蔽体的人类懵懂站在雪地之上。

属于虫的特征仍多多少少保留于他们的身上,但至少那份原始的兽性已消散。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亦不知晓面前一身黑甲的人是谁,只是茫然而缓慢地跟随在对方身后,一步接着一步。

那是王宫的方向。

缪伊缪斯躺在巨大的贝壳中,圆润的珍珠与各种璀璨宝石几乎淹没了他的身躯。四肢仍被束缚着,只是这次换成了海草编织的手环与足环。

“多放些红宝石吧,大祭司最喜欢红色的宝石了。”

“这次的祭品也有红色的头发,没准大祭司会接受的。”

“可是上次大祭司发了好大的火,说不许再送祭品了。”

“那是上次的祭品不够好看。你看,这只多精致啊。”

人鱼们毫不顾及地打量着他,这种目光令魔王感到一阵恶心,仿佛他在这几条鱼眼中和旁边的宝石没什么不同。

在梦中,他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区区海草都挣扎不开。缪伊缪斯没有选择打草惊蛇,只是像个乖巧的玩偶一样躺着,任由人鱼们给他梳理长发,为他戴上各种鲜花与宝石做成的饰品。

梦境的细节相当丰富,缪伊缪斯冷静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判断这个房间的主人地位尤其显赫。不过这里似乎并不常住人。

待到一切准备完成,缪伊缪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好像只被精心烹饪又摆盘的鱼,就差用餐者上桌了。人鱼们满意地关门离去,料定他无法动弹。

显然,人鱼忘了一点,他是一只有尾巴的恶魔。

当房间内只剩下自己一只恶魔,缪伊缪斯一改方才逆来顺受的模样,费力地在珍珠堆里将尾巴钻出。他翘着尾巴,便开始用那桃心尖尖解手腕上的海草结。

钻进这条缝里……再搓搓那边的空隙……从这里绕出来……解着解着,魔王的眼睛逐渐亮起来,似乎在“用尾巴解开绳结”这款游戏中获得了莫大的乐趣。

就差一点……!

哐当。

就在手环即将解开之际,天花板上的镂空窗中突然摔下来一团黑影,惊得缪伊缪斯猛地抬起头,尾巴都吓得缩回背后。

黑影缓缓爬起,缪伊缪斯这才看清那同样是一条人鱼,只是身上缠绕了许多暗色的海草,模样狼狈极了。人鱼一定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抛过来,只是默默用手指扯着身上的海草。

缪伊缪斯看清了对方一头银色的长发、下身修长的银色鱼尾,以及……对方握在身侧的一根带血白色棍状物。那棍子有些许奇怪,像是长了许多倒刺,缪伊缪斯再想细看时,却忽然和人鱼对上了视线。

——绿色的眼眸。

房间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直到缪伊缪斯小声开口:“霍因霍兹?”起调便是他自己都没料想的颤音。

人鱼没有回答,只是眯起眼睛,用危险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缓缓靠近。血腥味在瞬间涌现上来,缪伊缪斯这才注意到对方浑身都是血,漂亮的银色长尾巴几乎没一处完好,皮开肉绽。

缪伊缪斯瞬间心疼极了,却又在下一刻、十分不合时宜地、看清了对方拿的到底是什么。他突然止住了鼻尖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