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葛菜
“都停！要不咱们就同归于尽！”舒雁的身前，大鹅和他同款表情，一副不服就干的模样。
见他破釜沉舟，陆鸣赶紧拦住袁悦和周岁。
“怕什么？那鹅还能把咱们都炸死不成？”袁悦不爽。
周岁反应过来，“咱们肯定没事儿，那老宅不就又要被炸飞一次吗？”
袁悦也想起来，“对哦，ta被炸飞之后还要自己跑步回来，确实挺费劲的。现在都这个点了，真炸了晚上没有地方住。”
见三人冷静下来，舒雁也松了口气。
大鹅见状，得意的仰起头，那意思，看，还是本鹅靠谱。
“是啊！不像是某些人，说好了是队友，卖人卖得一点都不犹豫。”舒雁幽幽的看了鸦九一眼。
那表情，让鸦九难得有点亏心。但很快，他又开心起来。像舒雁这样缺德没素质的，谁看他挨打能不快乐呢？
那大鹅竟然也看懂了鸦九的表情，跟着点了点头。
舒雁无语的一巴掌糊在鹅的脑袋上，“怎么墙头草呢？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大鹅无辜挨打，顿时变成鹅不悦，但奈何不敢对着盛怒的舒雁下手，于是大鹅最终看向了对面的袁悦三人。打开翅膀，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一个小时后，老宅终于恢复了平静。
舒雁和鸦九并排坐在沙发上，不用再伪装之后，这俩分明才是外面来的，却比主人还自在。
而他俩对面，袁悦瘫在沙发上，脑袋上还站着一只大鹅。至于他旁边的周岁也没有体面到哪里去。唯一还算好一点的，也就是陆鸣了。
五人纷纷对视了一会，估计是彼此看起来都太狼狈了，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出来，很快五个人都笑了出来。
氛围也顿时变得好了很多。
袁悦头上还顶着那只大鹅，率先凑近了舒雁打量他。
“我就说你看着眼熟，现在知道名字就更明显了，你和小婶婶就是长得很像！”袁悦扒拉着舒雁的肩膀打量他的脸，“眼睛也嘴巴尤其像，但鼻子要更像小叔叔。”
周岁听他念叨，也一并凑过来观察，“真的呢！不过你年龄小，一样的五官，小婶婶是温柔，小叔叔是英俊，但你看起来就很乖。”
陆鸣也叹气，“所以长得这么乖，怎么就皮成这样？”
只能说这三人是真的自来熟，之前在车上不知道他俩身份的时候，就已经很热情了。现在知道舒雁的身份，小小的发泄过后，竟如此自然的就带入了兄长的身份。看舒雁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森*晚*整*理愤怒，到现在的欢喜。
甚至还带了点炙热。
舒雁也难得不自在，下意识转移话题道，“你们好像并不排斥我？”
“当然不，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你！ ”袁悦像是想起来什么，匆匆跑上楼，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相框下来。
“给你看。”
舒雁接过来，意外是一张手绘的全家福。有他父母，也有袁悦三人，而这中间的那个小朋友，却是舒雁。应该说，是现实世界里，十三岁的舒雁。
“说起来也奇怪，当年你即将出生的时候，老宅突然被袭击。事后大家都以为损失惨重，可汇总后发现，其实就少了一个你。”袁悦摸了摸舒雁的头发，“那时候小婶婶和小叔叔都快急疯了，我们三个却还小，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却怎么都找不到你。”
周岁也跟着叹气，“是啊，要不是后来小婶婶自己振作起来，恐怕都等不到后来，早早就熬不下去了。”
舒雁突然想到，大概是他三岁的某一天，深夜母亲突然跑到他的房间里，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后面连续两三年，母亲去哪里都要带着他。一刻不让他离开视线，想必那时候，母亲就已经融合了两个世界的自己。
他当时以为现实母亲一时的噩梦，却是困住平行世界母亲三年的梦魇。
“这幅全家福是小婶婶想着你长大后可能的模样画下来的。知子莫若母，除了气质大相径庭，但五官都是一样的。小婶婶把你画的这么乖，这么矜贵，难怪我们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是啊，咱们雁雁肯定是吃了许多苦。”周岁拍了拍舒雁的肩膀，“回来了就好，现在误会也解开了，以后哥哥们会好好保护你的。”
舒雁下意识躲开了周岁的手。
周岁有点不解，陆鸣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他循序渐进，然后对舒雁说道：“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儿，大家都累了，你和你的小伙伴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老宅自动生成的房间里，会有一切你需要的东西，包括换洗的衣物，都早点睡，有什么话，明天睡醒了再说。”
说完，陆鸣率先上楼，袁悦吵着有私房话要和大哥说，追着他也上楼了。
周岁本来还想嘱咐舒雁两句，但想到舒雁方才本能的抗拒，只能叹了口气，跟着一起走了。
舒雁坐在沙发上，看着袁悦留下的那幅全家福微微出神。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分明他耍了袁悦他们三不是吗？可偏偏知道他是谁之后，这三人竟然毫无芥蒂的认同了他的存在。不仅自然的把他看做弟弟，还郑重承诺以后作为哥哥，会好好保护他。
可偏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甚至都没有问过，他刻意摸进来有什么打算。
“怪不得五姓氏家逐渐没落呢！”舒雁这句话，难得带着真情实感的讥诮。
可鸦九却没顺着他回答，而是打量着画上那个十三岁的舒雁良久，突然说了一句，“原来的你，应该是这样的啊！”
“啧，别说他们认不出来，就算是陈商归也认不出来吧！”
曾经在父母呵护下的十三岁的舒雁，有一双格外温柔且好看的眼睛，气质沉静且矜贵，虽然年幼，却透着满腹经纶的知性。
和现在判若两人。
第53章 两个世界
“你小时候念了不少书？”鸦九看着画中十三岁的舒雁, 突然问了一句。
舒雁沉默了一会，才点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舒雁小时候是个话不多的小孩, 比起在外面撒欢, 他更喜欢找个地方躲起来, 安静的看看故事书。纸质书籍和午后温暖的阳光，还有母亲温暖的怀抱都是舒雁最最喜欢的。
舒雁的父母都是那种特别优秀的人。
舒雁的父亲性格温和, 处事更是难得有底线的精明强干。原本舒家已经败了一半了, 可舒雁的父亲却能力挽狂澜，带着舒家重回巅峰。在舒雁的记忆里, 几乎所有和父亲同龄的人, 都想和他做朋友。小辈把他当做榜样, 而长辈们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至于舒雁的母亲, 也同样优秀。曾经B市所有世家子弟心中的女神。不仅温柔, 且知性。在她的专业领域, 几乎没有人能够打败她。她用女性特有的坚韧和耐心, 攻克了许多令人束手无策的难题。
舒雁听说, 母亲宣布嫁给父亲的那天, B市的酒吧里有许多买醉失恋的年轻人。那会还有人说，别看这么多人都失恋买醉了, 但能够光明正大买醉的, 都是那些精英子弟。
所谓的纨绔，都不敢明着买醉, 怕被人知道自己也暗恋舒雁的母亲, 而给心中的女神带来污点。
小时候的舒雁, 是真正的天骄。
那时候，他也同样没有什么忧愁, 哪怕是舒家那群糟心的亲戚又过来哭穷诉苦，舒雁都只是跟在父亲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在对方过于失态的时候，还会主动走到他们身边，拿出干净的手帕帮他们擦干净脸上肮脏的鼻涕和浑浊的眼泪，给他们一个充满温暖的拥抱，至少让他们看起来是体面且有尊严的。
曾经的舒雁也是很讨人喜欢的。甚至连路过的野猫都会停下来，亲昵的蹭蹭舒雁的裤脚。
可后面就都不一样了。
父母死后，舒雁活的甚至不如那只野猫。
十三岁的少年，正是懵懂的时候，骤然出现在恶人堆里，等待他的，只有被吞噬干净。
过去，母亲总是对舒雁说，“雁雁是神明给妈妈最珍贵的宝物。”
而在舒雁的概念里，能够被称为珍宝的，也一定会具备最美好的质量。他要性格温柔，要热爱一切，要有渊博的知识，要有稳定的情绪，还要有能承担一切的能力和掌控未来的魄力。
可真正成为弃子，他才明白，想要活着，这些全都没用，只有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不，要变成比他们更坏更险恶的存在，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善心，是最无用的品质。
而良心，则是致死的毒丨药。
舒雁跪在父亲母亲的牌位前忏悔了一夜，然后强行舍掉了父母前十三年赠与的全部，让自己变成了现在百毒不侵的舒雁。
原本这些过去的事儿，对于舒雁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可直到这一刻，他亲眼看见母亲在他十三岁时候留下的画像，才陡然意识到，五年前，他做出决定的时候，是多么绝望和痛苦。
甚至在接下来的五年里，舒雁不是没有过求救，不是没有过挣扎。但他努力坚持了这么久，谁都没来救他。
现实世界里，他始终只有一个人，连别人主动释放的好意都不得不一帧一帧鉴别，然后称斤论两，像是搭建积木一样，把这些好意分配到最关键的时刻，作为自己能够顺利存活的筹码。
他利用着别人的善良，然后扮演出最不令人设防的姿态，苦熬着永远看不见天日的时间。
小舅舅、哥哥、认为他有可投资对象的资助人，又或者是认为他是未来珍宝的小伙伴。
他们谁也没来。
谁也没有看看他。
甚至他们谁也不知道他其实还存在。
而现实世界里的舒雁尚且如此，平行世界的舒雁，经历却更为不堪。
他甚至连前面干净的十三年都不曾拥有。
从有意识起，为了生存就已经学会了算计。
可就算是这样，也并没有让舒雁过得更轻松一些。
平行世界里的贫民窟，全世界灵气最为稀薄的地方，更是充满了暴力、疾病、灾祸和厄运的地方。
谁能想到，那么小的舒雁学会识字，并不是因为他热爱学习，而是他要分辨出那些官方张贴的布告里，哪一张是写明了施舍乞丐地点的。
他刻苦学习，不是因为本性上进，知道学习能够改变命运，而是因为只有他在学校里的时间，才能保证自己不挨打。
至于学校里来自其他人的恶毒的谩骂，讽刺，即便每次考试都能拿到高分，却仍旧不被老师认可，甚至被怀疑成绩，恶意取消奖励，对于舒雁来说，都无伤大雅。
因为比起活下来，这些言语的恶毒远远算不上什么。
其实有一件事舒雁一直没说，平行世界的他，是隐约知道自己被什么人选中的。
不是后来遇见神明审判所的资助人，才探查出端倪，而是从他特别小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有人在观察他，他遭受的一切恶意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舒雁年幼的时候，是不懂，不懂那些人到底对自己有多大的恶意，才能如此凌丨虐他。而后来则是不服。
他不甘心被这样安排，像是笼中鸟一样被轻描淡写的导演了悲惨的一辈子。
神明审判所的资助人出现的时候，舒雁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能够握住的手。
可对方明明找到他，眼神却压抑着失望的时候，舒雁就明白了。
自己是对方想要找的人，但却不再是对方需要的人了。
所以神明审判所的资助人给了舒雁继续学业的机会，却没有把他从贫民窟带走。
一个S级，纵使再穷困潦倒，想要让他脱离险境，却是太轻松了。
可对方却拒绝了。
或许因为他太狼狈，也太卑微，没有一点所谓的傲骨，更不像他们脑补中那个性格有趣，又聪明到了极点的神明。
可舒雁能怎么样呢？
过去平行世界的他不懂，但是现在已经融合了现实世界的他又怎么可能不懂呢？
那个资助人，分明也是最早的融合者。他会在遇见自己的第二个凌晨，看着他露出更失望的模样，就是因为他连现实世界的自己也都见过了啊！
可，平行世界的自己，他觉得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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