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杯不流
他登录驾驶舱,按照在军校时的流程接入机甲。
突然,他顿住了。
机甲在他没有做出操作的情况下,抬起手,捻动手指。
“传感系统又进步了?不,不对普通传感系统做不到这一步。”他的感官系统甚至向大脑传递了机甲刚刚捻动手指时,金属外壳摩擦的艰涩质感。
他能感觉到,线路在机甲体内随着特定的功率传输运转,磁力和电流相互呼应,粘稠的能源液随着机身的轻微晃动而拍打在内壁上,就像潮汐。
这简直、简直就是一具机械做的身体。
这种感觉不像在开机甲,反而更像他在精神链接一个雌虫。
所以这是俞烁给我设计的……雄虫机甲吗?
其实,在知道雄虫的精神链接之后,俞烁就朝着这个方向钻研。在人类的机甲发展史主要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手操机甲,第二个阶段是脑机结合。
脑机结合技术是古地球时期就有不小突破的尖端科技,但是直到星际,才终于被成功运用到机甲作战层面上了。战斗这种极度考验反应力的行为,要求机器足够灵敏。于是最初为了提高灵敏度,研究员们对志愿者进行了器械植入的手术,可惜这种海量信息的冲刷对人脑而言还是太恐怖了。需要交给机器捕捉和处理的信息,给人类只会烧坏人类的大脑。
于是为了实操效果和安全,机甲设计师们做出了取舍,让电脑捕捉处理信息,让人脑决定如何反应。
但针对虫族的精神链接,俞烁重启了被抛弃的技术,成功研制出了这种仿佛替身使者的高敏机甲。
……天才!
发现这一点后,燕屿大为振奋。
伊卡洛斯计划缺少的那一块拼图,找到了!
校长的计划是缓慢的地质运动,等到板块间挤压到震荡时,再喷发出地底的火焰。然而等板块边界挤无可挤的时候,不知道要等多长。
而现在,能加速矛盾爆发的东西出现了!
技术革新向来会推动社会的变革。从手操到脑机结合的技术跨越,推动了女性地位的回升,让女性重回军事领域。而这款雄虫机甲的横空出世,给了雄虫掌握暴力的机会,又怎么会不引起一番剧变呢?
雄虫是什么呢?在燕屿第一次了解到雄虫的生存模式和社会定位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想到了犹太跨国集团。
这些利用金融蚕食全世界的寄生虫,虚拟的帝国破灭在人类逃离地球的刹那。乱世里,没人在乎《反犹/太主义意识法案》,没人在乎金融债券,人们只在乎你手里有几把枪。
如果没有伊卡洛斯分裂了雄虫内部,那么这种武器只会让雄虫从表面的特权阶级,实际的寄生虫,转变为真正的剥削者。
然而现在以安提戈涅为首的年轻雄虫生出了对自由平等的渴望,这种机甲就会成为引爆他们内部的炸弹。
在雄保会经年累月的洗脑下,雌虫中下层和年轻雌虫们都发自内心地认同雄虫的独特地位,他们认可自己有罪,认可一切对雄虫的特权都是在赎罪。这是虫族的政治正确。
因而,当有被神话的雄虫走下云端,站出来对雌虫们说,我们是平等的,我们可以同样拥有爱和自由。社会的舆论将是爆炸性的,BOOM——虫族将会被炸得四分五裂。
或许这是不仁义的,但是,抚摸着来自人类朋友关切的礼物。他知道自己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笃笃——”
有谁敲了敲机甲外壳。他低头一看,是副官。
“阁下,你能联系到首领吗?”副官仰着头,大声问。他脸上写满焦急——
曼努埃尔失联了!
第101章 杜阿尔特
“你的意思是,本该出席公共会议的曼努埃尔并没有按照计划露面,并且当你们察觉出不对,去联系他的时候,却迟迟收不到回复?”
会议室里,不断有不同种类的蝴蝶赶到,燕屿坐在曼努埃尔的位置上,凝眉道。
对对,就是这样发现老大失联的。副官猛猛点头。
“其他蝴蝶呢?也联系不上吗?雌虫议会那边怎么说?”
副官面色沉重地摇头,他们都失联了,不然也不会确定不了曼努埃尔的现状。至于雌虫议会的答案,“这一轮是鞘翅目当议长,他们一问三不知,废话连篇,只是打官腔,最后说会关注这个问题。”
燕屿沉吟:“那雌虫议会还有其他可以信赖的虫,能够联系上吗?”
“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蝶族的盟友,蜂族也没被邀请参与这次公开会议。”红蓝撞色的弄蝶及时上线,通过全息投影参与讨论,他的到场似乎给其他蝴蝶都带来了些许安心。
这个花色,他应该是塔利亚的雌父,也就是弄蝶科推选出的继任者,杜阿尔特。
杜阿尔特十分干练,确定有问题之后直接联系蜂族,于是蜂族的代表,一只熊蜂的全息投影也加入进来。
熊蜂脸圆圆的,两鬓的发色是明黄的,大部分头发则是黑色,黑发和黄发编成辫子,在脑后盘成一个黑黄相间的、圆滚滚的球。
但是这只熊蜂的脾气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可爱了,他一进来就一拳捶在会议桌上,感谢全息投影,让蝶族会议室的桌子逃过一劫,但他自己的桌子发出一声悲鸣,肉眼可见的,hp值已无辜归零。
“议会跟我们说公开会议延期了,这次只是例行公事的小会,非值班成员可以不用参加。结果呢——居然是骗我们的!”熊蜂忿忿不平,嘴巴叭叭个没完,“结果蚁族都露面了,我们蜂族还蒙在鼓里!鞘翅目这是什么意思!冒牌货都在,我们膜翅目正统却不在……”
在场的蝴蝶娴熟地捂住了耳朵。
熊蜂嗡嗡嗡半天,终于心满意足,一抹嘴巴:“咱们说到哪啦?你们找我们是想干嘛来着?”
杜阿尔特姿态自然地拿下耳塞:“我们的首领,小阿努比斯。你们那里有消息吗?”
熊蜂摇头,他后脑勺上圆滚滚的球也跟着弹了两下:“不清楚,我们回头打听一下,有情况一定及时通知你们。”
他代表蜂族热心为盟友提供帮助:“你们要开打吗?有需要尽管找我们,别的不说,打蚁族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闻言,蝶族们锤状的触须唰地立了起来,在现场的便挨挨碰碰地交换了意见,不在场的竖起来也没虫能交换信息素,便又悻悻垂下去。他们不满地开麦:“不许讲悄悄话!”
几只蝶族你一言我一句地举手发言。
“跟雌虫议会打,军团的军功照常算吗?”
“白痴,你想得可真够远,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打得过雌虫议会的联军吗?!”
“那怎么办,我们的新首领就不救了吗?”
蛱蝶们是最急的,大声嚷嚷:“是啊!而且一起失联的都是高等种蝶族,他们要是都死了,那蝶族下一代就断代了!还有,杜阿尔特,你的雌子也在!”
或许,曼努埃尔专门挑走塔利亚,就是为了钳制杜阿尔特。
“我觉得,力量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先行探查是最重要的,不能轻举妄动。”燕屿也顺势道。
他的发言似乎吸引来了杜阿尔特的注意,这只大雌虫满脸写着“这里怎么会有一只雄虫?”
他不禁皱眉,给副官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把雄虫礼貌地请出去。
副官茫然:他对我眨眼睛干嘛?
他不明所以地眨了回去,并且因为谨记自己是曼努埃尔的手下,和杜阿尔特是竞争关系,还颇有好胜心地多眨了一下。
他可是专门数着眨的!副官很是得意,今天又是为老大拉踩竞争对手的一天呢!
威严的大雌虫:……
他痛苦地想,曼努埃尔啊,你就算是要找个不可能投向雄虫的副官,也该找个聪明点的吧?!让他这个临时摄政大臣都没办法找到个能代表失联首领的虫来辅佐。
目睹了全过程的燕屿:……
他轻咳一声,移开目光,装作没看懂杜阿尔特的暗示,继续说:“首先,曼努埃尔目前的情况究竟如何?其次,到底是谁动的手?能确定是雌虫议会吗?如果真的是雌虫议会,那么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曼努埃尔难道是什么好惹的身份吗?是多大的利益,或者仇恨,才能让他们下手?”
“仇?那就只和科梅有吧,和雌虫议会无关。利益——”几只蝴蝶面面相觑,想不出曼努埃尔一只年轻蝴蝶,他身上有什么利益能够压过他身上的威胁。
基因进化的问题,在他们心中已经过去了。并且和曼努埃尔共同经历过圣堂联谊会血战的亲卫们,大多数都跟随他一起前往了雌虫议会。
这里的高层们,知道他实力不同以往,却没有直观的感受,因此很难联想到这个层面。思来想去,他们也找不到动机。
第一轮讨论草草作罢,只能以再派遣虫前往探查,并继续敦促议会的决定为结尾。事关重大,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会议散去,杜阿尔特特意留了下来,走到燕屿身边:“赫利俄斯阁下,您的雌君失联,我能体会您的心情,请您相信我们,一定会带首领回来的。您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寻欢作乐,没必要让繁琐的讨论消耗您的心力,在后院等我们的好消息就好。您说呢?”
说得很好,但归根结底,中心含义就是在劝他不要参与正事,哪怕是他伴侣失踪这种大事,也不被允许发表意见。
这种关怀,到底是美其名曰的保护,还是另一种歧视和来自权力中心的排挤?
燕屿回头直视雌虫的双眸,道:“您认识我。”语气很肯定。
杜阿尔特不明所以地点头,曼努埃尔伴侣的来历在虫族不是一个秘密。
燕屿颔首:“既然您知道我的过去,也该知道我在人族受到的是军校生的教育。如果没有血脉的意外,说不定,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今天,我们是在战场上相遇。更说不准,是我被您曝尸荒野,还是您死在我的枪下。”
他微微抬起下巴:“如果作为曼努埃尔的伴侣,作为一只雄虫,您不愿意给我尊重。那就把我看做您的敌人,给我敌人应有的尊重。”
隔着全息投影的虚空,他拍拍杜阿尔特的肩膀,大弄蝶虫高马大,他需要抬手才能拍到肩膀,但却完全不显得强撑,反而更显得他姿态上的强硬和居高临下:“有空回去看看我的比赛录像,我知道蝶族有备份。去掉你先入为主的偏见后,再来和我说话。以及,”
他礼貌微笑,“等探查结果出来,下一次会议召开,我会提前通知您的。”
副官跟在他身后,护卫队和蛱蝶亲卫紧随其后,目不斜视地与杜阿尔特擦肩而过。
……曼努埃尔就够难缠了,他的伴侣怎么也这么难缠?为了知己知彼,杜阿尔特其实看过燕屿的比赛录像,但,在人族和在虫族当然是不一样的,雄虫标签能盖过一切,所以他习惯性地抹去了雄虫的话语权。
好吧,一个教训。
但是,他还是坚持认为,能上战场的燕屿,更倾向于人,而非雄虫。不能以血和敌人的死来捍卫自己尊严的雄虫,依然不会被他给予平等的尊重。
而另一边,虽然在言语上占了上风,燕屿的脸色却没好到哪去。
他回想着雌虫们对身为雄虫这一性别的他,理所当然的忽视,心情沉重。只有和他一路相斗,又一路并肩作战的曼努埃尔,会认可他们拥有完全平等的人格和话语权。
而且,假如曼努埃尔不再是蝶族领袖,他这场婚姻的含金量也会大跌。对他而言,想要蝶族军团作为助力,只能是曼努埃尔上位。
他绝对不能有事!
目前来看,曼努埃尔失联的主事虫,默认为杜阿尔特。而这只弄蝶呢,说起来也确实挺倒霉的,先是跟大阿努比斯竞争,大阿努比斯为爱远走边疆后,他本来都要赢了,塞基凭借发现雄虫的功劳又异军突起,在雄保会的外部插手下顺利继位。好不容易塞基退下去了,曼努埃尔又死里逃生后基因进化,带着绝对的力量优势和上任首领的支持杀了回来。
导致他努力努力白努力,一直是最有希望的继承者,但一直只是继承者。天下岂有三十年的太子?!
在塞基和曼努埃尔都在人族分身乏术的时候,便是他在代管族内事务。因此,虽然新首领失联,但当他露面后,各位蝶族纷纷松了口气。
只有燕屿心中一沉,他向来不惮以最恶毒的怀疑去揣测别人(虫),倘若曼努埃尔出了什么意外,反正他还没正式以领袖身份向公众露面,那换只虫上位也只能算蝶族的内部事务。
这只弄蝶就是最有可能成功上位的虫。
所以他真的会全心全意帮助曼努埃尔吗?
燕屿不确定。
他需要抢夺话语权,以及做好最坏的准备,在彻底失去蝶族支持的可能后,直接逼虫族内乱。想到随着礼物一起到来的讣告,他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不成型的计划。
校长那部纪录片也该上映了吧?
*
杜阿尔特关掉全息投影,陷入沉思。
曼努埃尔的心腹基本上都被他带走了,剩下的要么听副官的话,要么听雄虫的话。他哪怕不想在这个关头搞内讧,引起继任者纷争,但看看剩下能代表曼努埃尔的心腹吧——副官,太傻了。雄虫……杜阿尔特不觉得曼努埃尔愿意把自己的权力交给这么一只野心勃勃的雄虫。
按理说野心家雄虫一定是曼努埃尔最厌恶的品种,他们的和谐关系能维持这么久,本身就让他惊讶了,让他把雄虫当做曼努埃尔意志的象征去辅佐,他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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