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 第15章

作者:Llosa 标签: HE 玄幻灵异

中期选举是议会议员的选举。联首是行政最高长官和三军总司令,议会制定法律、批准预算、监督政府部门,是当代最普遍的分权形式。

议员由各个选区全民投票产生。联首和议员的任期都是四年,但联首是四年选举一次,议员是每两年改选二分之一。所以,每两次议员选举里,就有一次,是在联首任期中间举行的,也被称为“中期选举”。

在中期选举时,选民可以对联首的政绩进行阶段性评估,如果对联首的表现不满,就可以投票给对立党派,改变议会的政治构成,促使政府调整政策方向。

几个候选人的脸一闪而过,视频转场,联首的演讲开始了。

他穿着空军制服,走上演讲台。不同于多数领导人耄耋老者的形象,他身材高大,手臂肌肉遒劲,站在那里,就有让人心安的力量。

演讲安排在首都音乐厅,台周是密密麻麻的摄影机,听众席人头攒动。

聚光灯下,联首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镜头,声音浑厚雄阔。

“这一个月,是全民奋战的一个月,是军人流血流汗的一个月,也是联邦迈出历史性步伐的一个月。三百多年前,灾荒横行、尸殍遍野,我们被迫租借利瓦,换取一点点生的希望。而那贪得无厌的买主,吞噬我们的血肉,践踏我们的人权,用我们祖先的汗水、生命,推动他们的产业,发展他们的文明!三百多年来,我们咬着牙前进、发展,从贫穷的村庄、部落,成长为一个伟大的民主国家。三百多年了,我们终于、终于!夺回了属于我们的领土!”

利瓦回归,全民早已振奋不已,听到联首激情满怀的宣告,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我向那些奋战在枪林弹雨中的士兵,表示深深的敬意。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为国家所做的贡献。我为他们感到骄傲,我为联邦拥有这样的士兵、这样的子民感到骄傲!”

更响的欢呼声,掌声。

“后方的父母妻子们,我理解你们的担忧,我敬佩你们的牺牲。我无法补偿你们的损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但我在此保证,我的家人绝不会坐在装满机枪和反导弹系统的堡垒里,看着他们厮杀!我的家人绝不会在后方饮酒作乐,看着他们牺牲!只要你们的孩子在前线一天,我唯一的儿子就会和他们一起,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听众们举起了双手,疯狂挥舞着国旗标识。

顿了顿,联首又开口,话语罕见地柔和:“今天,我站在台下,看着他获得第一枚勋章,那是他打下12架敌机的证明,也是他浴血奋战、守护国家的证明。我不仅作为他的父亲,也作为他的同胞、他的长官,为他感到自豪!今后,他会继续击退我们的敌人,保护我们的国家,为我们的未来拼搏,为后方的国民战斗!”

观众们站了起来,脸色因沸腾的热血和感召涨得通红。

“六年前,克尼亚那些自诩为贵族的后裔,跨过罗拉米亚山脉,跨过圣诺森林,击沉我们的舰艇,屠杀我们的士兵,践踏我们的土地!

两年前,他们用我们将士的鲜血染红了凌河!

今天,我们把战线反推回罗拉米亚山脉,反推回克尼亚边境,夺回了失落三百年的土地!

我,不仅作为联邦的领袖,也作为联邦的子民,向你们保证,我将斗争到最后一刻,直到我们需要资源时再也不任凭克尼亚剥削,我们的电芯产品再也不用支付高昂的关税,我们的轻工业再也不用被迫封锁!

我将斗争到最后一刻,直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到我们的名字,都感受到我们的力量,都知道联邦人民不容欺侮,联邦土地不容侵犯,联邦利益不容蔑视!

愿神保佑联邦国民,愿神保佑我们伟大的国家!”

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扑面而来,点燃了情绪,点燃了斗志,如同燎原的烈火,在观众席间席卷而去。镜头所到之处,都是泪光闪闪的眼睛,扬起的头颅,狂热的怒吼,取之不尽的勇气与力量。

掌声地动山摇,欢呼如同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把联首推向云巅。

祁染深深吸气。即便隔着屏幕,这气势如虹的演讲,也让他热血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他知道,中期选举,未民党赢定了。

祁染转过头,望向另一端的钟长诀,想观察他的反应。然而灰白色面具仍然挂着,什么也读不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钟长诀朝他望来,他又迅速避开了。

钟长诀皱起眉。又来了,想看又不敢看,矛盾地让人心烦。

他站起身,没说一句话,走向了升降梯的方向。中期选举刚刚开始,但结局看起来已经尘埃落定了,那之后,联邦的社会将发生剧变。而这变化将如何影响自己,还不得而知。

在梯门合上之前,他忽然听到——感觉到——客厅里的人说了一句话:“晚安,将军。希望未来一切顺利。”

他感到头脑嗡了一声,手指停在按键上,久久无法动弹。

他突然明白了,那眼神的情绪是什么。这答案让他猛然一震。

是怜悯。

第17章 祷告

也许是因为和钟长诀的短暂对话,当晚,祁染又梦到了初见的午后。

阳光照在托养所的院子里,问题答完了,礼物送完了,长久的寂静之后,年长的军官提议,要不玩玩“打仗游戏”吧。

他们搬出桌椅板凳,堆起纸箱,利用院子里的树木,设置了一个小型战场。孩子们被分成两组,一个拿红旗,一个拿蓝旗,夺到对方的旗帜就算赢。大一点的孩子点兵点将,俨然指挥千军万马的领袖。

祁染没被选中,只能站在角落里,看其他孩子兴奋地在“战场”上奔跑。

红队又一次跳进蓝队战壕,企图夺取旗帜的时候,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个教他打架的士兵站在他旁边,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便问:“你觉得他们做的不对?”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小孩声如蚊讷的回答:“他们总是直接冲过去,他们人少,个头也小,面对面没有胜算的。”

他低下头,看到小孩指着树荫下的红方。

“如果你是红队的队长呢?”他问。

小孩想了想,说:“我会让几个队员假装从这边攻击,这个地方堆了很多箱子,可以挡住人影,蓝队就看不清我们有多少人了,”他的手指指向院子一侧被忽视的树丛,“然后让其他人从这里绕到后面去,蓝队把旗子放在最后面,以为这样保险,其实反而容易被偷袭。”

士兵看着他,问:“你知道卡宁战役吗?”

孩子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卡宁战役是战争史上的经典案例,克莱恩成功歼灭了两倍数量的克尼亚军队,他采用的策略,就是你刚才提出来的变体,”士兵说,“我们叫它围点打援战术。”

小孩的眼睛一直垂着,但他知道小孩在听。

他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行号码。“你很聪明,”他说,“好好读书,如果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接过纸条的一瞬,祁染睁开了眼睛。

每次都是这时醒来,当然了,因为之后,那位年轻的士兵就转身离开了。

他不想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虽然每次总是这样。

在那人刚死去时,祁染很怕做梦,怕梦到他,也怕梦醒。两年过去,心不那么痛了,但醒来后,无限的缅怀和怅惘还是久久萦绕,驱散不去。

祁染叹了口气,决定做些事,把自己从情绪中拔出来,于是下楼走进厨房。等机器泡完咖啡,吐出面包煎蛋,外面才响起脚步声。

他把咖啡递过去,钟长诀接了过来,似乎默认这是新的日常。

这代表他们的关系有松动迹象,祁染趁便问:“您下午有半天空余,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他知道,钟长诀可以把所有事做到最好。他的槌球是专业水准,还跟国家冠军打过比赛,下棋、弹琴、游泳都很在行,但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脸上一丝喜悦和放松也没有。他像行军打仗一样玩乐,因此从没有真正玩过任何东西。

那位冠军在跟他比完后,对媒体说:“跟将军打球,就好像在钢水里洗澡。”这句话流传甚广。

祁染希望他不要跟自己打球。

钟长诀说:“去基地礼堂参加祷告。”

祁染讶异地抬起头,冷不丁和他的目光对撞了一下:“我不知道您信教。”

“我不信,但我手下的士兵有一半是教徒,”钟长诀说,“这次专门请了主教过来,我参与一下,表示尊敬。”

基地过着近乎全封闭的生活,士兵们忙于训练,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参加祷告。为此,钟长诀特意邀请附近教区的教长每周来一次,将礼堂作为临时的教堂,满足教徒们的虔诚之心。这次是里兰政府牵线,邀请主教造访,广播福禄,士兵们已经祈盼很久了。

祁染点了点头。看样子,钟将军把自己的下午安排妥当了。

然后钟长诀问:“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自从祁染就任这个有名无实的秘书以来,这还是上司第一次让他参与个人生活。他怔了怔,下意识地点点头。

直到他坐在钟长诀的专车里,驶向基地的时候,才想起一件尴尬事。

“那里可能有人认识我。”他说。

“怎么了?”

“我过去……”祁染留了个空白。

虽然钟长诀不信他伪造的身份,别人可不这么想。他之前就碰到过一个军官,谁知会不会碰到第二个。

“我知道你的职业,”钟长诀说,“我问的是怎么了?”

“我和您一起进去,可能会引起误会。”

“法律规定不能雇佣曾经的风俗从业者吗?”

“没有。”

“圣典规定不能和曾经的风俗从业者一起做祷告吗?”

“没有。”

“神都不说话,他们有什么意见?”

主教的车队缓缓驶入基地,钟长诀迎上去,双方依据教礼,用手在胸前画了双环纹路。

在门口,钟长诀将终端关闭,和其他人一样,放在门口的长桌上,祁染也照做了。这是聆听祷告的惯例。

在放下的一刻,祁染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邀请自己了。

礼堂里座无虚席。士兵们身着整洁的制服,面孔上写满了虔诚和敬畏。

祭坛上刻着方舟图案,放着圣典,后面是火刑架的雕塑——神子受死的地方。

钟长诀将前排让给信教的下属,携着祁染穿过人群,往最后两排走去。他们穿过蓝色军服的海洋,祁染感受到无数来自暗中的目光刺探。

好在祷告仪式很快就开始了。士兵们闭上眼睛,沉浸在主教的诵经声中,寻求心灵的慰藉。

在最后排,主教的声音显得渺远空灵。

“现在我正式成为你的私人秘书了。”祁染轻轻地说。

“所以?”

“万一有人认识我,您的清誉不就毁了吗?”

“你很在意我的清誉?”

祁染抿了抿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对话中落败。“关键是,”他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啊。”

“所以联首让你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主教的宣讲正好进行到中段,礼堂里出现了片刻的真空。这落针可闻的一瞬,祁染无缘由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主教救赎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是幸存者的子孙……”

这片刻停顿给了祁染思考时间,他静静地舒了一口气,说:“什么打算都没有。”

在钟长诀开口前,他紧接着说:“你想得太复杂了,联首只是觉得你对我感兴趣,把我送过来,方便你睡而已。”

“这跟你说自己是军妓的可信度一样高。”

“真是冤枉,”祁染摊开手,“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非得逼人造假。就算你把联首拉来跟我对质,我也说不出新答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