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losa
难道告诉对方,那深情都是对着你的?他不能那么无耻。
“我……”祁染咬了咬牙,“我喝醉了。”他没敢看面前人的反应:“我喝了酒会变得奇怪,会说胡话,会想找人亲近……”
把一切责任推给酒精,这幼稚、不负责任,可他想不到其他方法。
钟长诀皱起眉:“你……”
“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祁染说,“我以后不会再喝酒。”
这段时间持续梦到过去,又有这么像的一张脸在面前,他本该警醒的,怎么能喝酒呢。是大错特错,是不该再碰。
钟长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随口一句话,抹消了那晚的一切。这个解释太武断,太敷衍。
祁染倏地委顿下来。他是来弥补过去的,却再次伤害了他。
“是我错了……”他的声音很低,“你想怎么我补偿你都可以……”
钟长诀的视线一直压在他身上。刚才掐的有些用力,白皙的脸上印着几个鲜红的指印,像是被凌虐过。
“补偿?”钟长诀轻轻笑了笑:“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短暂的空白后,脸颊上的手迅速放开,揽住腰,接下来的吻猛烈到他无法呼吸。
恍惚间,他被转了半圈,然后忽地被抱起,放在射击台上。健硕的身躯卡在两腿之间,手从下摆的缝隙滑进去,上面还在一直吻,一直吻……
尖锐的铃声响了起来,如同兜头的一盆冷水。背上的手紧了紧,牙齿咬着他的下唇,过了几秒,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终端上显示着国防部来电。
祁染只觉得浑身酸软,脑中昏沉,奋力挣扎才寻回一点神智。这个吻、这原始的肉体摩擦、碰撞,直接而汹涌,让人头晕目眩。
终端的荧幕亮着,钟长诀深深吸气,最终还是撤开了手:“我得走了。”
祁染坐在射击台上,看着他转身离开。走到入口前,像是想起什么,对方转过身来:“这里开了你的权限,想练射击的话,随时上来。”目光落到地上的QA550,“那把也送给你了。”
从基地出来,日头已经西沉。钟长诀望着逐渐隐没的天光,思绪又飘向那段对话。
那一晚之前,隐秘的渴望与神智间一直隔着什么。直到薄纱破开,鲜活的肉欲横陈在眼前,赤裸、原始、令人亢奋。他伸手穿过裂口,薄纱从手臂两边四散滑落。
他抓住了他。莫名的满足从心底蔓延开来,好像他完成了某个恒久的愿望。
破开那层薄纱后,欲念再无遮挡。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能在他体内炸开电流。
他差点没能挣开那个吻。
情感真是太过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人会允许另一个存在,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传令官正飞快地在终端接收信息,分类,筛选,再向长官汇报。听到这话,他猛地停下动作。习惯了沉默的车内环境,他一时以为自己是在幻听。“您说什么?”
钟长诀不答,仿佛刚才只是自言自语。
传令官陷入困惑,在他以为这场没头没尾的对话已经结束时,身边的人突然问:“你觉得我这样说很奇怪?”
“只是不太符合我对您的印象,”传令官说,“您说这话是因为祁先生吗?”
钟长诀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您身边就他一个,这推断也太容易了。”
钟长诀沉思片刻,问:“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嗯……”传令官谨慎地评价,“他很美。”
他原以为这话一定深得长官之心,钟长诀却不置可否:“是吗?”
传令官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小心求证:“您不觉得吗?”
“哪里美?”
传令官懵了,这难道是在钓鱼?“祁先生的眼睛形状很漂亮,五官排布和比例符合美学标准,”他说得很客观。
“我知道他眼睛的形状,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就算美,”钟长诀说,“眼睛大,看到的视野也不会更开阔,皮肤白,抵抗辐射的能力也不会更强,小腿和大腿的比例是0.618,在轰炸里也不会有更高的逃生几率。这些标准制定出来毫无用处,还能极大影响一个人的评价,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传令官沉默半晌,难以置信地问:“所以在您眼里,他跟我的长相是一个级别?”
“你们的五官形状不一样,我能分辨你们是谁,”钟长诀说,“除此之外,没什么区别。长相只是色块的不同组合而已。”
“色块……”传令官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抑制不住疑惑地问,“那您是欣赏他哪一点呢?”
“除了外貌,他没有其他可取之处了吗?”
传令官心想,他和祁染不过一面之缘,哪知道五官之外的闪光点。
将军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顶级人才,难道那位秘书比他们还有能力、见识?
如果私下里嚼舌根的那群军官知道,将军居然爱的是那人的灵魂,不知会作何反应。
“你看起来不太相信。”钟长诀说。
传令官露出官方的笑容:“如果祁先生不是个美人,您的论据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钟长诀没有反驳,突然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抬了抬手,发出停车指令。
车子忽然停下,前后的警卫队也跟着急刹。传令官看到终端传来队长的询问。
他还没开口,车门滑开,钟长诀已然下了车。
周围的民众都停了下来,面露惊诧。传令官和安保队员们急忙跟上。
钟长诀快步走到街角,叫住了一个年轻人,这时才想起什么,转头问传令官:“有笔吗?”
祁染坐在沙发上看书,眼前的文字却毫无意义。
那通紧急电话救了他。如果不是铃声及时响起,事态会如何发展?
再做一次?
他记得那晚发生的一切。很可惜,酒精并未模糊他的记忆。
奇怪的是,回想起来,除了羞愧,他并没有其他抵触情绪。
他并不讨厌对方的触碰。
念及此处,祁染砰一声合上书。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不是那种纵情欢场的人,能把爱与性分开。他决不相信可以爱一个人,却与另一个人保持肉体关系。
他爱死去的钟长诀,甚至为了听一句熟悉的早上好,做了一个超人工智能。
那现在的钟长诀呢?
他陪伴他,因为对方在这个世界上孤立无援。这是怜悯。
他把对方拉进斗争旋涡,给予赔偿是应分应当的。这是愧疚。
对方替他摆脱过官司,也救过他的命。这是感激。
那喜欢呢?他喜欢这个人吗?
他并不讨厌对方的触碰。
他闭上眼睛,停止了思考。也许是不想,也许是不敢。
窗外,车灯一闪而过。随后,门锁发出清脆的开合声。
他偏过头,看到钟长诀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一张面巾纸。
祁染尚未发问,钟长诀就把纸递给他:“翻过来。”
祁染狐疑地翻到背面,愣住了。
纸上写了几行小字:
愿平安度过战火,愿曙光早日降临
——江印白。
“他的字很锋利,”钟长诀说,“跟本人的感觉不一样。”
祁染盯着字迹,不得不用左手按住右手腕,才抑制住颤抖。“这是那个记者?你遇见他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过分,因为钟长诀一直看着他
“他被调到城市新闻组了,会在里兰待一段时间,因为职级下调,之后不会出现在晚间新闻里了。”钟长决说,“我在街上看到他,请他签了字。”
“他……”祁染深吸一口气,放开那张纸,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把它揉皱了,“他还好吗?”
“很开朗,很热情,看起来也很健康。”
祁染胸中那口气慢慢释放出来,整个人有一种虚浮的轻盈感。
如同长久寒冬之后降临的暖流,心里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为什么问他要签名?”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祁染警觉起来:“我?”
“之前你一直看晚间新闻,他一出场,你会不自觉地往前倾,听得很专注,”钟长诀说,“他被调走的那一天,你发现他没在节目里出现,整个人绷得像一根弦。你看晚间新闻,其实不是为了了解时政,是为了看他吧。”
“啊……是……”祁染低下头,害怕眼里的情绪出卖自己,“我是他的粉丝,很多年了。”
钟长诀审视着他。
“谢谢,”他把面巾纸小心折起来,“我一直想要他的签名。”
他抬起头,发现钟长诀的目光还压在自己身上,就如同他们共同度过的所有时间。
“你这么喜欢他?”钟长诀问,“为什么?”
祁染知道这是在试探。他关注的人很少,唯独对一个新闻记者青眼有加,自然引起注意。
他忽然想起幕僚长的话:人总喜欢将弱点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即使他不去见江印白,依然露了破绽。
怀疑是正常的,只是他惊异地察觉到,话中也有些许嫉妒,这与钟长诀实在不相称。
这种对陌生人忽如其来的敌意,让他感到茫然。
“嗯……”祁染说,“晚间新闻的记者里,他长得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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