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losa
联首还是会议上那身军装,腰部用绑带扎紧,裤腿收进战斗靴中。绑带上扣着几把手枪,手里也拿着一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抽出腰间的另一把枪,向后丢去。
枪正好落入钟长诀手中。他低头把玩了一番,发现是老式的铅弹手枪,没有附带自动瞄准系统。
树丛间竖起野兔的耳朵,钟长诀抬起头,目光锚定在身前的联首身上。眨眼间,对方抬手、扣动扳机,惊起一片鸟雀。
钟长诀与联首一同走到林间,看着可怜的猎物:“阁下的枪法精准如旧。”
“二十多年前,我也拿过先锋勋章,”联首望着手里的枪,“自动瞄准系统效率高,但少了很多乐趣。”
他们慢慢走进林间小道,枝叶隔断了外界的嘈杂,只剩脚下的碎裂声。
“中期选举不远了,”联首望向利瓦,“只要攻下利瓦,我们就赢定了。”
萨沃联邦以前是克尼亚帝国的一部分。新纪元750年,克尼亚帝国发动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完成了维亚大陆的统一,史称大清洗之战。
此后漫长的时间里,克尼亚帝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君主制国家,直到1650年,大饥荒爆发,帝国中枢拒绝救济边缘区域。于是,几个边境地区揭竿而起,纷纷宣布脱离帝国统治,并在1680年合并,成立萨沃联邦。而克尼亚帝国也因为这场饥荒内乱,最终引发了政治体制变革,变为克尼亚公国,实行君主立宪制,直到现在。
两个国家北部由罗拉米亚山脉隔开,南部有一大片归属有争议的地区和海域,比如利瓦。在萨沃联邦成立时,正值灾荒,国弱民疲,不想让战争延续太久,于是,作为讲和的条件,联邦将边境南部的利瓦租借给克尼亚,租期两百年,来换取救济粮。当时,利瓦只是一片荒山野岭,而两百年后,利瓦已经是经济重镇、国际化都市。克尼亚不愿归还该地区,声称他们在利瓦进行了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和经济开发,这些投资总额超过了数百亿,除非萨沃联邦愿意支付本息,否则就要延长使用权,确保投资回报。而且这片土地在历史上本来就属于克尼亚,现在只是恢复了历史边界而已。纠缠至今,克尼亚仍未归还利瓦地区。
利瓦是联邦历史的一道伤痕,也是民众心里永恒的一根刺。收复利瓦是一雪国耻,是前十几任领导人都没做到的功绩,联首的支持率可想而知会飙升,党派自然也水涨船高。
联首调整准星:“你觉得我们有多少胜算?”
钟长诀握紧手中的枪,目光扫视着前方可能出现猎物的灌木丛。战场瞬息万变,再完美的计划,也不可能完全贯彻执行。士兵不是棋子,敌人也不是,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驱动。不过……
“不管开头的胜算有几成,”钟长诀说,“战役结束的时候,我会让国旗飘在利瓦城上。”
联首露出了微笑,严峻的表情难得缓和了一些。他伸出手,拍了拍钟长诀的肩。
“我把你从中尉提拔到今天这个位置,就是看中这一点,”联首说,“你在战场上的应变能力无人能及。”
“阁下过奖了。”
“军衔比你高、资历比你老的人有很多,可我最后选你做西线的总指挥,”联首说,“他们以为这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兵,真是一群老顽固。空军是主攻部队,资源有倾斜不是正常的吗?我和你,都只是联邦人民的亲兵。”
“是。”
他们继续前进,走过最后几颗白桦,眼前豁然开朗。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几只野鸭正一边悠游,一边啄着羽毛。
“开战已经太久了,”联首说,“再打几年,民众都快忘了和平的岁月是什么样了。”
钟长诀看着水面的波纹,阳光耀眼,给周遭的一切蒙上了朦胧的光晕。
“我会确保你得到需要的一切资源,无论是财政上的,还是物资上的,说我独断专行也好,任人唯亲也好,名声不重要,树敌也不重要,”联首说,“我们要尽快赢得这场战争。”
眼前的景色逐渐清晰起来:“是。”
联首略微抬头,望着眼前高大的下属。他是下令重塑钟长诀的人,本以为这个数据造就的复制品会有不足之处,但经过两年的观察,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新将领完美继承了原主的人格,不仅是冷冰冰的战略构思和数据分析,也是对党派斗争的观察力。在军队泛政治化的今天,这种能力是极为重要的。
钟长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向联邦的最高领导:“阁下,有件事想向您汇报。”
联首示意他畅所欲言。
“第七哨所攻防战,贝肯上尉的副驾驶牺牲了,”钟长诀说,“她有一个孩子,因为父亲在轰炸中死去了,没有人照顾,孤身在托养所里。军队还有很多类似的情况。”
联首陷入沉思。他知道基地附近有家属院,但军队用地有限,家属院名额紧张,近千万士兵里,只有中校以上的配偶和孩子能住在那里。
“能否出台一项政策,在基地附近设立托管所,如果家里有不方便照顾的老人孩子,可以送到托管所去。政府出资聘请护理员。”
联首说:“早先有议员提过这个议案。”他停顿了一下,又说,“现在财政非常紧张,军备生产已经严重落后。”
“我明白,但开战以来,战争孤儿的数量越来越多,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前线士兵会有后顾之忧。”
“所以我们需要打赢这场仗,”联首说,“赢了中期选举,这些问题才有解决的渠道。”
钟长诀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联首知道,他骤然提出托养所的事,是因为攻防战牺牲的那位副驾驶,于是露出无奈的微笑:“我那个儿子,给你添麻烦了吧?”
钟长诀停顿了一会儿,开口道:“阁下,我并不是他的直属长官,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联首笑了笑:“我还不知道他?被我和他母亲惯坏了,成天莽莽撞撞,还自以为是。”
“贝肯上尉是联邦最高军校毕业,通过层层选拔进入105师的,能力非常优秀,”钟长诀说,“盖德上校也是拿过先锋勋章的指挥官,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贝肯上尉一定能为联邦做出卓越贡献……”
联首摇了摇头,打断了这一通官话,拍了拍钟长诀的背:“要是你是我儿子就好了,可惜不是。我把他交给你,你就替我多照应吧。”
“阁下言重了。”
“大战在即,你肯定还有事要忙,”联首抬起枪,“回去吧。”
钟长诀敬了礼,把枪交还给主人,转身朝主屋方向走去。
传令官在主屋前的车里等着,见他过来,立即下车。即使车门是自动开合的,他仍然站在门前,等着钟长诀进去。
车子开动,传令官屡次用余光观察钟长诀的脸色,似乎想探查自己的汇报有没有给会议造成影响。钟长诀叹了口气,把手搭在后座前的控制面板上,两边车窗变成了黑色,标志着暗室效果开启,外界与车内处于隔音状态。“又怎么了?”
“其实……”传令官斟酌着开口,“还有一件贝肯上尉的小事。”
想到领导人的嘱托,钟长诀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什么事?”
“明天第四中队休假,他想去那个托养所,就是梅贝尔·凯特的孩子寄养的地方。”
“去那干什么?”
“他说,都是一个队伍的战友,他去尽点心意。”
钟长诀不觉得弗里曼·贝肯有这么宅心仁厚,但他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他是民主国家的公民,想去哪是他的自由。”
传令官没有作声。
眼前的屏幕播放着新闻,钟长诀的视线在“中期选举”上停了几秒,说:“下午还有其他日程吗?”
“没有了。”
钟长诀收回视线。“通知基地,校尉以上级别的军官,下午两点集合,去托养所慰问战友遗孤,”顿了顿,他说,“我也一起去。”
传令官被突然增加的行程惊到了:“是不是先通知一下托养所……”
“那他们还要做准备,反而添麻烦,”钟长诀说,“听说那里有不止一个战争孤儿,军队是应该好好调查一下情况。”
传令官打开终端,通知警卫队和基地驻所。
钟长诀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的空余,去商店买点东西。”
购置了基本生活用品,药品和玩具之后,车子停在“彩虹之家”的街道入口。那里早有几辆车在等着,负责钟长诀安全的警卫和军官站成一排,看到车子驶过来,抬手敬礼。
钟长诀一眼就看到了队伍最前端的弗里曼·贝肯,他有着和联首父亲如出一辙的灰色眼睛,除去略微前倾的下巴,还算是个俊朗的年轻人。站在他旁边的青年比他更高一些,金发蓝瞳,面部折叠度很高,一望而知是卢米尔人。
“这是霍尔中尉,”下车前,传令官轻声附耳,“贝肯上尉的新任副驾驶。”
钟长诀望着这位可怜的年轻人,他还不知道他要替权贵子弟收拾多少烂摊子。
不过,钟长诀下了车,还是先走到贝肯面前:“伤势如何,上尉?”
这位最高领袖的儿子倒没有父亲所说的那么倨傲,敬礼之后,平静地回答了钟长诀的问题。
钟长诀点点头,走到霍尔面前,对方立刻挺直了背。他沉思良久,最终也只说了联邦军队敬礼时的惯用口号:“国兴吾荣。”
对方脸上满溢着朝气:“国兴吾荣。”
新闻里的战争英雄、传奇将领空降街道,早有不少人涌出来看热闹,碍于警卫的威慑才没有靠近。钟长诀面向他们,说明今天的来意,然后转向托养所的大门。
托养所的负责人刚刚才得到消息,震惊地跑出来,瞳孔在看到钟长诀的一刻急剧扩大。
“将军……”她茫然地说,“欢迎您来到彩虹之家。”
情理上,钟长诀应该礼貌地握住她的手,代表军部传达自己的慰问。然而此时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负责人身后。
院子里,凌河边的漂亮男人站在屋檐的阴影下,紧盯着他,目光带着同样的震惊和困惑。
第7章 教习
警卫队的车停在街上,闻声而来的邻居把路堵的水泄不通,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门口。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祁染只能站在门廊的阴影下,与故人迎面相遇。
不知是不是错觉,钟长诀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不过,将军很快就找回了走访的状态,和所长握手,问及彩虹之家的经营情况。当林弋阳提及人手不足的问题时,钟长诀的目光再次飘到他身上。
祁染垂下眼睛,看向奥托脑袋顶上的发旋。
“祁先生只是临时来帮忙的,”林弋阳说,“他也在这里长大。”
钟长诀淡淡一瞥后,便重新望向她,表示这件事军部会负责,今后托管也会并入军部的后勤工作。
后面的军官已经打开了终端,开始记录指令。
孩子们都在新闻里见过面前的人,静默的注视里满是好奇。随着军官们露出微笑,拆开带来的玩具和礼物,他们渐渐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祁染看着一位灰蓝眼睛的士官走到面前,肩章是上尉的一颗金星。他蹲下来,向奥托伸出手,手掌上是一粒糖果。
“我是你妈妈的战友,”他说,“这是她留给你的。”
奥托犹豫了一会儿,拿起糖果,攥在手里。
那位士官随即露出了笑容。他直起身,原地转向,走到林弋阳面前:“所长,我想问问收养的条件和流程。”
林弋阳似乎没想到领养人会这么快出现:“您是……”
“我叫弗里曼·贝肯,”他说,“他母亲曾经是我的副驾驶,我不能让战友的孩子孤零零住在这里。”
钟长诀在一旁观望了片刻,开口道:“收养不是小事,你父亲知道吗?”
“我是独居,长官,”他说,“这是我仔细考虑过的决定。”
钟长诀还是没有说话,神情明显不赞同。这时,最大的男孩阿斯特小步跑到了钟长诀面前,虽然装着成熟老成,紧紧绷着脸,眼睛里却冒出了光。他学着新闻里的样子,敬了个礼。
“将军,”他说,“我能看看你的枪吗?”
林弋阳轻声呵斥:“枪不能乱玩的。”
“没事。”钟长诀取出腰间的配枪,拇指和食指按住枪把,卸下弹夹,递给面前的孩子。
钟长诀的配枪是最新的116式,耐高温的外壳用特殊合金制成,闪着暗暗的银灰色。阿斯特把流线型的枪体捧在手里,用赞叹的眼神盯着。
钟长诀把枪从他手中拿出来,拇指按住外壳一掰,枪体竟然在人力的作用下打开了,露出里面的组件。“冷却液管线和散热片。”手指按上枪体上方的管道。“加速管。”拆下后,点着最前方的镜头。“光学瞄准镜和电子辅助设备。”
手指顺着解说翻动,不到一分钟,配枪变成了一堆零件。阿斯特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随即又望向他腰间的另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
“军用匕首,”钟长诀说,“在野外行军的时候,它比枪好用多了。”
说话间,钟长诀已经重新装好配枪,扣回腰间,抽出匕首。高碳钢的刀刃大约二十厘米长,表面经过黑色防反光处理,一边是平直的刃面,另一边则设有微锯齿。
上一篇:八条触手,老婆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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