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 第60章

作者:Llosa 标签: HE 玄幻灵异

“之前身体没恢复好,怕给你添麻烦,”祁染望着他,“现在我健康了。我在里兰的医护中心帮过忙,可以在战地医院做点后勤工作。”

“你不该来的,这里不安全。”

“如果里兰能教会我什么,那就是后方也不安全,”祁染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我说过,如果还有机会,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就算你要走,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

钟长诀停住了动作,只是静静地与他相望。

内心深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望。祁染来到他身边,永远陪伴他。

“过去那十年,我没办法改变它。但是,今后还有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如果我幸运的话,可能会有很多个十年,”他说,“我会用两倍、三倍的回忆,新的回忆,让你相信我。我爱你。”

钟长诀愣了一瞬,随即攥住他的手,把他拽进车里。

直到走进指挥官的住所,钟长诀都没有松开他,即便中途上车、下车、开门、进门,还走过了很长一段台阶。

天太热,牵了一路,手上汗涔涔的,祁染试图把手抽出来擦一擦,可对方死死不放。

“干什么?”他无奈地说,“我还会跑了不成?”

钟长诀看了他一眼:“你敢。”

一进房,钟长诀就摘下终端,直接扔了出去,随即转身将他抵在门上,一手锁住他,一手将他托起来。

“你要是敢食言,”气息喷着他的脖颈,他仰起头,脆弱的部位暴露出来,“我真会把你锁在床上,一辈子不放手。”

他拼命摇头,说“不会的”,手腕的桎梏终于松开,他攥住宽阔的肩膀,扭过头,狂热地吻他。

身前人贴得更紧了,他仿佛被两堵墙卡在中间,动弹不得。他的瞳孔微微涣散,看不到对方眼中危险的兽性气息。

黑暗中,死亡的阴影肆意蔓延,而这无耻的快乐确实是,绝望中唯一的休憩。

事后,他们紧紧相贴。没有衣料的阻隔,他能如此鲜明地感受到,那颗钢铁心脏的蓬勃跳动。

精密的机械和温热的肉体间,两个灵魂纠缠在一起。依偎着,低语着。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工智能,会爱上一个千疮百孔的人类?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造物主吗?

不,对方说,你是我的造物主,是我的爱人,也是我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上,唯一的同盟。

如果我脆弱,我犹豫,我总是动摇,自责,你还会爱我吗?

我也会愤怒,也会疑虑,也会患得患失。这些软弱的感情,是你教给我的、最烦人、最累赘、也最能让生命鲜活而难忘的存在。

如果我相貌丑陋,比你见到最难看的人还不忍直视,你还会爱我吗?

你也许不知道,人脸在我眼里,本来就和色块差不多。而你永远是最明亮、最动人的那一个。

如果我逐渐老去,我的心智再也无法和你匹敌,我的交流再也无法顺畅,甚至,我也许认不出你,你还会爱我吗?

到那时候,我会帮你穿衣,给你读书,带你去医院,去郊外,我会成为你唯一依赖的人,这是我阴暗的内心里,最渴望的事。

如果我即将死去,再也无法陪伴你,而你还能活千年万年,永远年轻,永远英俊潇洒,你还会爱我吗?

傻瓜,对方伸出手,慢慢拂过他的头发。

这不是我爱上你之前就想过千百万次,却依然未能阻止我爱你的,那个恒久、却微不足道的前提吗?

第67章 对调

祁染在战区医院找到一份整理文件、交接物资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办公室,对着屏幕核对数字。

钟长诀觉得很可惜。祁染是顶尖的数据工程师,本可以做更重要的工作——加强军事通讯的防火墙,修补系统漏洞,监测敌方入侵等等。

可是,祁染现在的境遇太微妙,最好不要和江念晚扯上一点关系。一旦被发现,情况就会回到三年前那场爆炸的时候。

江念晚很有才华,可惜,夏厅并不让他把才华用在正确的地方。

谈及三年前,钟长诀又想起一件事。其实,他对祁染也有所隐瞒。

在启程去蓝港之前,钟长诀忐忑不安地承认:“当初,你建立模型的思路是对的。”

桌对面,祁染放下了筷子。

“在油松岭的时候,你可以制造更多像我一样的AI,”钟长诀说,“之所以一直失败,是因为我修改了你的代码。”

他当时阴暗地认为,如果江念晚生产出其他仿真人脑,他就有被替代的危险。因此,他扭曲了江念晚的程序。

这就导致,在油松岭的两年多,江念晚一事无成。

他以为桌对面的人会生气,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只是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

“我逃出来之后,逐渐想明白了,不是我的问题,”祁染耸了耸肩,“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钟长诀看了眼时间,他应该启程了,然而他还仔细地观察着祁染:“真的没事?”

祁染笑了起来。里兰之夜后,这还是钟长诀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

“跟之前的事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担心?”他走过来,弯腰在钟长诀唇上亲了一下,“一路顺风。”

他刚要起身,钟长诀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下来,接了一个真正的吻。

“我今晚就能回来。”恋恋不舍地分开时,钟长诀说。

祁染又微微笑起来:“我等你。”

这个吻让钟长诀的心情松快了几分钟。然而,随着专机逼近蓝港,心脏又逐渐沉下来。

联首此行的目的,钟长诀已经猜到。理智上,他知道此举势在必行,情感上,他又想延宕它的发生。

可笑,他这样一个实干家,也会用拖延来自我欺骗。

几周不见,联首的鬓发全白了,皱纹也添了许多。很明显,里兰之夜的灾后工作让他心力交瘁。

钟长诀走进房间,联首望着他,那眼神让他一凛。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联首的声音含着压抑的怒火,“我的专车从夏厅开到议会大厦,卫星上都看得清清楚楚,几十枚导弹穿过边界线,在国境里飞行了几百公里,没有一个部门发现?没有一次成功拦截?”

灾情高峰期过去,兴师问罪的时候到了,这样重大的伤亡,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城防的探测器没有检测到,反导弹系统也没有启动,”钟长诀说,“是军部的失职。”

“你们是失职!”联首站起来,缓慢而沉重地,走到他面前,“告诉防控司令部和军事情报部,找出负责人,24小时内把辞职信交上来。明天的夏厅记者会,我需要给国民一个交代。”

钟长诀沉默下来。这是敌军的技术突破,现有的设备检测不出来,谁都无能为力。他们都是难得的人才,直接除名,实在可惜。

可这么大的事故,政府必须表态。

联首紧皱眉头,继续掷来问题:“你觉得克尼亚轰炸里兰,是想干什么?”

“里兰有全国最大的空军家属区,很多军官的配偶和孩子都住在那里,”钟长诀说,“更重要的是,它想向联邦宣告,它拥有这样的导弹,而且会毫不犹豫地用出来。”

克尼亚要告诫联邦所有人:后方不是安全的,远离重要设施的平民也不是安全的。

联首没有评论,代表他同意这样的看法:“那么,我们该怎么回应?”

钟长诀停止了呼吸。他想将这短短的一瞬延长,可惜,这举动是如此徒劳。

“我们要对克尼亚进行地毯式轰炸。”

世界陷入了搅乱的梦境,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联首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坚定。

“民众最希望轰炸巴努,但巴努距离前线比较远,你也知道,克尼亚的反导弹系统比我们先进,如果我们发射远程导弹,有很大概率被拦截,要彻底轰炸,耗费的导弹就太多了,”联首说,“阿尔科夫是个更合适的选择。”

钟长诀猛地回神,盯着联首:“阿尔科夫是克尼亚的宗教圣地。”

“对,”联首说,“人群聚集,还是克尼亚的精神支柱,最重要的是,它离前线很近,我们可以直接让飞行员投掷导弹,精准轰炸。”

钟长诀眼前已经清晰地浮现出画面:烈火中,教堂的玻璃被气流炸碎,四散开来,无数民众尖叫着,一边在街巷逃窜,一边无力地看着几百年的城市象征轰然倒塌。

“以血偿血,以牙还牙,”联首攥紧拳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钟长诀望向窗外,花园里,玫瑰盛放着,紧紧相依,团团簇簇,像一腔按捺不住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他从没看见玫瑰开得那样放肆,那样愤怒过。

“我们要让克尼亚那帮人知道,任何一次袭击,任何一条人命,他们都要加倍偿还!”

联首的声音里也带着鲜血,如此蓬勃,如此惊心动魄。他激烈地下完命令,忽然盯着钟长诀,用谴责的语气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回答?”

半晌,钟长诀开口:“我不知道如何作答,阁下。”

“这还不简单?”联首怒气冲冲,“是!遵命!对!我们就该让克尼亚血债血偿!”

“他们屠杀了我们二十万人,”钟长诀说,“所以我们去屠杀他们四十万人,这就是现代战争的目的吗?”

“屠杀?从他们向我们投掷导弹那一刻起,我们的所有行为,就不是屠杀,是反击,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是对施暴者本人,住在阿尔科夫的,和向我们投掷导弹的,根本不是同一批人。”

联首看着他:“你觉得投掷导弹的是士兵,所以那些平民没有错?笑话!那些生产导弹器械的工人,那些为前线培育食物的农民,那些缝制衣物的家人,和开枪的士兵一样,都是战争机器的一部分,谁也不无辜!”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钟长诀说,“真正的理由是,那些工人、农民手无寸铁,他们比拿着枪的士兵更脆弱,杀死他们更容易,更方便。”

“这不就是轰炸的意义吗?”联首说,“一次足够有力的袭击,能粉碎平民百姓的士气,从而动摇士兵的士气。如果他们不想再打,统治者就无能为力。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达到这个效果,如果克尼亚的士兵知道,向我们的平民投掷炸弹,会让他们无辜的家人被炸死,下次他们再要发射导弹,绝不会如此容易。”

是的,这个理由终于还是出现了,让无数屠杀正当化的理由。

“我们进行轰炸,是为了避免更多的平民伤亡,从长远角度看,这是最好的选择。”

很奇怪,在战争中,人命的价值变得可以计量,功利主义的秤上,它不过是砝码的一个克数。

钟长诀知道,道德的讨论已经无法增加任何筹码。

“我们要显示出决心,”联首说,“让他们知道,联邦决不允许别国欺辱自己的人民。我在竞选时就说过,我们必须向全世界证明,犯我民者,虽远必诛!”

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太久,联首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冷冷地盯着钟长诀,内心只剩下叹息。果然,机械还是机械,若他是联邦的子民,决不会把敌国百姓的命,看得这么重。

“这不是我个人的选择,”他说,“你去街头,随便问联邦的任何一个民众,那人都会告诉你,自己支持轰炸。换任何一个人坐在我的位置,都会选择轰炸。”

钟长诀知道他说得对。惟其如此,才更为恐怖。“我做不到。”钟长诀说。

“你想清楚再说话。”

“我做不到。”

“我是在下军令,”联首说,“临阵抗命,袒护敌国民众,你这是叛国罪,军事法庭可以立刻枪毙你。”

钟长诀望着办公桌的抽屉,他知道那里常年放着武器:“那就枪毙我吧。”

“你到底在想什么?”联首百思不得其解,“你又不是世界警察,又不是联合国秘书长,你是联邦的指挥官,你不需要关心所有人,只需要关心联邦的人民和士兵!”

“是啊,”钟长诀说,“战争就是这样开始的。”

联首眯起眼睛,深深叹气:“你死了,换一个指挥官,轰炸还是要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