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losa
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说明这群人知道会面地点。不是莫历泄密,就是……
就是夏厅在监视她。
喘息太剧烈,江印白的肺部灼烧般疼痛。
是啊,这么简单的答案,他怎么早没想到?
这么重要的危险人物,夏厅怎么会不监视?
他在店里遇到的前同事,可能就是监视的一环。
停车场的灯光忽明忽暗,杀手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中。
场上停着一排货车,有辆车的车厢开着,江印白猛地弯下腰,爬了进去,躲在箱子后面。杀手的身影从车厢外晃过,随后,有脚步声在车厢门口停了下来。
整个空间只剩下呼吸声,和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忽然,对面有辆车打开了车灯,快速驶出停车场。杀手们猛地抬头,朝那辆车跑去。
江印白稍稍松了口气,就听到有人踏进了车厢。他握紧枪,等来人走近,还没抬手,就被按住了。
“是我。”霍尔低声说。
他松了口气,抱住霍尔。他们紧紧相贴,在车厢里待了一会儿,车厢门忽然关上了。
然后,车子一阵震荡,启动了。
大概是货物要出发了。
随着车子上路,两人慢慢平静下来。霍尔在车内的箱子里摸索了一下,发现货物是纽扣、鞋带之类的小物件。
车厢弥漫着一股塑料味,同时,还有些淡淡的腥味。
血腥味。
霍尔猛地转向江印白。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有种压抑的声嘶力竭,“哪儿伤了?”
江印白没有答话,一瞬间,霍尔的心跳都停了。
光线太暗了,他看不清江印白的伤势,于是打开终端,把屏幕移过去,用微光从头顶慢慢往下扫,在肩膀上方停了下来。
江印白脖颈旁边的领子破了,露出一道狭长的伤口,皮肤边缘被火药烧得焦黑。
霍尔脑子里嗡了一声。
这个天气,伤口很容易感染,他们却没有任何消炎药。
更令他心惊的是,这已经算幸运了。
子弹只是擦过,如果枪口再偏几厘米……霍尔简直不敢想。
他的手颤抖起来,因为极度愤怒。这愤怒不仅对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对着他自己。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他眼前。
他让他受伤了。就是这样一个近在咫尺、肌肤相贴的人,他也没法护住。
伤口有点痛,江印白刚才头脑昏沉,没听到霍尔的问题,现在缓过来了,眼前的视野清晰起来。
光影在霍尔的脸上晃动,光越来越暗,很快,整个人就会沉入阴影中。
巨大的无力感在车内弥散开来。
江印白忽然感到心慌。他挪近了些,缓声安慰道:“没事的,你忘了我做过战地记者吗?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受伤了……”
“算了吧。”霍尔说。
江印白愣了愣,有些犹疑:“什么?”
“这辆车不太安全,待会儿,等司机停下来休息,我们就下去,换另一辆车。”霍尔说,“这样换几次,大概就能甩掉追踪了。之后,你就马上离开我。”
江印白皱起眉,久久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霍尔继续往下说,“不要查案,不要替我伸冤,也不要管什么公平正义,什么应该找回的东西。”
“这是……”
“最好是安静、偏远的地方,危险小一点,”霍尔说,“我会在另一个地方出现,把他们引开。等风头过去了,你可以……”
“那你呢?”江印白打断他,“你说了这么多关于我的打算,你自己呢?你接下来怎么办?”
霍尔顿了顿,似乎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沉默有顷,他露出微弱的笑容:“我……我怎样都没关系的。”
江印白几乎要颤抖起来。“什么叫没关系?”他望着他,“一辈子躲躲藏藏也没关系?一辈子被当成杀人犯也没关系?”
“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霍尔笑了笑,“不是还有你相信我吗?”
江印白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厢晃动着,两人交缠的影子也晃动着。
“你知道我是无辜的,你知道那枚勋章应该是我的,你知道我曾经努力地做一个好人,”霍尔说,“还有你记得这一切,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可是……”江印白的语气满是惶惑,“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应该为没做过的事受到惩罚,不应该被误会,被辱骂……”
霍尔摇了摇头,抚摸面前人的脸。“没事的,”他说,“当一辈子杀人犯没事,被误会、被辱骂也没事。不要再查了,放弃吧,好不好?”
江印白望着他的目光,那么恳切、几乎是哀求的目光,胸口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可是……”江印白低下头,他不忍心看他,“可是不行,我做不到。”顿了顿,声音沉下去,“我不能放弃。”
霍尔的表情一瞬间焦急起来。这个人怎么这样固执?他都说不用了,为什么还要帮他?
江印白攥紧拳头:“就算你能接受,你的母亲呢?她要在恐惧和愤怒里过一辈子吗?梅贝尔中尉呢?她跟你一样,被逼着给联首的儿子积攒功劳,结果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她要看着凶手坐在夏厅,继续表演悲天悯人的戏码吗?还有林所长,她是为了保护无辜的孩子而死,不是因为性骚扰死掉的!”
低低的声音在车厢中持续回响着。
“我并不是不怕死,”江印白说,“只是,如果我放弃了,如果我后半生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那我每天都会想,这些人的冤屈就这么过去了吗?罪魁祸首就这样毫发无损吗?我要看着这样的人领导我的国家吗?它们一直质问我,纠缠我,我怎么睡得着觉?怎么好好活下去?”
霍尔沉默下来。
“我不能放弃努力,”江印白说,“不能放弃挣扎。哪怕没有希望,哪怕很可笑,哪怕最后我只是一个政治牺牲品。”
他知道自己的反抗很微小,也许根本没有成功的那一天,也许即使成功了,他也无法看到。
但是……让他彻底放弃,做个与世无争的隐士,他做不到。
他死死咬着嘴唇,抬起头,望着霍尔:“对不起。”
当事人那样恳求他,拿自己一生的苦难、罪责恳求他,他却没有答应。
很久很久,霍尔没有说话。江印白感到愧疚在胸口翻涌,他在做的事危险而徒劳,可他还是要去做。
然后,霍尔站了起来,坐在他旁边。
江印白抬起头,看着他。
“那么,我跟你一起走,”他说,“我说过,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车子颠簸着,带他们走向未知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归主线(终于!)
第78章 和平
没有灯,夜晚的推移变得难以察觉。屋外、屋内,永远是一成不变的、浓稠的黑暗。
“我们换了好几次车,搭的最后一辆车,装的是送往军区的物资。我们从车上下来,发现到了卡拉顿,”江印白说,“这儿流民很多,挤在棚户区,没人管也没人理,所以我们就暂时在这儿住下来了。”
祁染深吸一口气,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在刚才的叙述里,他好几次吓得心脏骤停。
这家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路见不平,什么险都敢冒,什么人都敢惹。
“伸冤啊,替天行道啊,都交给我,”祁染惊魂未定,语气严肃,“你别再干什么危险的事,保护好自己,听到没有?”
江印白听出了话中的警告意味,用右手握着左臂,局促地应了一声。这姿势和他小时候,从学校挂彩回来,没瞒过哥哥时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他没怕过领导政要、财阀高管,唯独怕自己的哥哥,尤其在带着伤的时候。
祁染瞪了他一眼——尽管在黑暗里根本没有威力——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钱来,放在桌上:“如果缺什么就告诉我,这地方有点乱,但暂时没有更好的去处。等我找到了,再让你们搬过去。”
江印白开口说:“钱就不……”还没说完,已经感觉到利剑一般射过来的目光,把后半句吞了下去,握住他的手,“哥哥。”
对面的人抬起头。
“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
这个问题忽然击中了祁染。这几年,他在各种光怪陆离、一波三折的事件中穿行,很少停下来回望过去。
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除了改头换面,他还做了什么?
他陷入了沉思。半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可以告诉你,”他说,“但你要向我保证,听完之后不会轻举妄动。”
以江印白的脾性,一桩冤案已经能让他对抗夏厅,如果知道牵扯整个战局的阴谋,那还了得。
江印白听出他的意思,着急忙慌地保证:“我发誓,只听,不做。”
祁染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掂量弟弟的诚意,踌躇片刻,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从油松岭的爆炸开始,一直到最近的盟军决战。
黑暗中,他很难看清对面的表情,但仅仅从紊乱的呼吸声,也能知道江印白的震惊。
“什……”江印白不知从哪件事说起,“联首的儿子恋童……弗里曼是钟将军害死的……现在的钟将军是个AI?!”
祁染没有说话,等着他消化这些事实。
江印白抱着脑袋,觉得信息碎片在脑海里刮起了风暴。他一时无法厘清,就抓住了最关心、也最疑惑的一件事。
“三年前那场爆炸,你说是卡明斯放你走的,”江印白问,“油松岭那么偏僻,周围只有军用铁路,你逃出去之后,怎么活下来的?卡明斯安排什么车子把你送出去了?”
“应该是这样。”
“应该?”
“我跑出镇子之后,在山林里走了一会儿,就晕倒了,”祁染说,“等我醒来,就躺在里兰城外的一个小屋里。”
江印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油松岭到里兰可有几百公里,祁染全程都没醒?“所以,你没看到送你过去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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