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能晒太阳
张礼嘴上应承道:“滚,滚,这就滚。”但是手中的力道丝毫未减。
来回拉扯了一会儿,戒律堂长老终于到了,秦泰安火冒三丈地大喊:“都住手,拉开他们。”
戒律堂的两位执事,上前将他俩扯开。
戒律堂长老秦泰安,平时最看不得学生寻衅滋事、私下殴斗。
他强压心中的怒火,严厉的目光来回扫视众人。
其余看热闹的人,见状想一哄而散。
秦泰安看向众人:“都站住,一个也别想溜走。”
他转过头问道:“卫焱,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卫焱擦了擦手的血,随口道:“他欠收拾。”
秦泰安简直被他这不知所谓的态度气笑了:“你打人斗殴,竟还这么理直气壮。”
卫焱满不在乎地道:“我本来就有理,他走路不长眼撞到我了,自己犯贱怪得了谁。”
秦泰安一听,心中的火气蹭的一下爆发了:“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就这么跟我说话,真是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卫焱状似无辜道:“火气这么大啊,那你应该怪他,我那个琉璃瓶都让他给打碎了,那玩意值不少灵石呢,我还没让他赔呢。”
秦泰安强忍怒气,没有偏信他的一面之词,扭头指着地上的周启瑞:“还有你。”
“你今日两次与人动手。”
“说,这次又是为什么?”
周启瑞不答,吐了一口血沫子,愤恨地盯着卫焱,看向他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样。
秦泰安耐心告罄:“算了,我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你们两人各抽十戒鞭,罚抄宫规一百遍,三日内交上来。”
天德学宫两千多条宫规,卫焱想起来就头疼:“长老,要不你多我抽几下鞭子,门规就不抄了吧。”
秦泰安气极反笑:“好啊,还敢讨价还价,拖下去抽二十戒鞭,罚抄门规三百遍,七日内抄不完,你就把全学宫的茅厕扫干净。”
卫焱哽住了,没敢再开口。
“刚才围观的,身为同窗,不知劝阻,每人罚抄五十遍宫规,后日交不上来的跟卫焱一起去扫茅厕。”
此时,有人反驳:“长老,这不能怪我们啊,刚刚我们都给他们拉开了,谁知道他们又打起来了,我们正想劝呢,您就来了。”
“再敢顶嘴,罚抄一百遍,你要是安分待在屋里睡觉,能罚到你头上吗?让你们晚上不睡觉出来凑热闹。”
“还杵在这干嘛,都滚回去睡觉。”
“把这俩斗殴的押下去受刑。”
“明日的课上我要是见不到你二人,你们就滚回自己家,天德学宫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二天,卫焱忍着痛,呲牙咧嘴地起床了。
嘶,戒鞭打得真疼。
今日没有早课,卫焱也懒得拐去膳房吃早饭,天气越来越热,晒的人心烦。
随着身体的走动,衣服跟伤口摩擦,疼得他直冒冷汗,等他走到课室时,后背已经汗湿了,内衫贴在身上,伤口被蛰的生疼,又麻又痒。
卫焱一走进课室不少人倏的一下看向他,见他看过来又赶紧转头,生怕自己的视线太明显,一时之间,课室里不少脑袋乱转,跟集体中邪了一样。
卫焱懒得理他们,走到自己位子上,趴那补眠。
卫月生带着笑意走了进来,跟其他人点头打招呼,然后走向卫焱:“啧,我们卫少爷多俊俏的脸啊,现在搞得跟开了染坊似的。”
卫焱掀起眼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搭话。
卫月生不在意,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这可都是那周启瑞害的,瞧瞧,给我们卫焱打成什么样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痛惜。
他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看向窗边那个人,见那人好像往这边转身了,卫月生清了清嗓子,音调又提高了几分:“那个周启瑞真是祸害,傍晚的时候还欺负了你们课室的人,是吧。”
季爽忍不住接话:“对,是我们课室的李卿云。”说完抬起下巴“喏”了一下,指向窗户边坐着那个。
卫月生叹了一声:“真是坏良心。”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他晚上就被卫焱一顿好打,还被罚了戒鞭,真是大快人心。”
卫焱被他吵得头疼,坐起身,蹙着眉头,一脸莫名地看着卫月生:“你发癔症了?”
第10章
卫月生的表情一言难尽,给了他一个白眼,面上带着嫌弃,颇有嫌他不争气的感觉,转身走了。
季爽实在看不进去书,旁边的谢风影也不爱说话,正闷得不行,这下可给他找到乐子了。
他一脸兴奋地走到李卿云身边,那张小圆脸上荡漾着笑容,露出两个小梨涡,语气十分欢快:“李卿云,你昨天没看见真是可惜,那个周启瑞被卫焱打得那叫一个惨。”
“鼻青脸肿,血呼刺啦,流了一地的血,身上都被烧出好多个洞。”
“昨天拉架的时候,风扬还趁机上去踹了他两脚。”
谢风扬站起身,抄起一根笔就砸向他,做了个口型:“闭嘴。”随后指向了谢风影。
季爽会意,拍了拍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不说了。
谢风扬用手点了点他,给他一个白眼,一转身正好对上谢风影的视线。
谢风影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在桌上点了一下,谢风扬立刻乖乖坐下。
季爽看谢风扬吃瘪,顿时笑得幸灾乐祸,笑完继续跟李卿云说话:“看周启瑞挨打真是痛快,嘿嘿,我拉他胳膊的时候拧了他一下,给他疼得嗷嗷叫。”
季爽边说边比划,表情变来变去,声音高亢激昂。
李卿云面色沉静,平淡无波的目光望向他,默不作声。
季爽在他的注视下收敛了表情,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抿住了嘴,手也背到身后,整个人透露着尴尬的气息。
李卿云看他不说话了,淡淡问了一句:“周启瑞是谁?”
季爽一时怔住了,他有些拿不准李卿云是什么意思,呐呐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身后传来卫焱的笑声。
季爽转身看见卫焱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神色莫名,他挠了挠脖子,只觉一头雾水,回过身发现李卿云还在看着自己,只好回答:“就是昨天打你,害你罚跪的那个人。”
李卿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多谢告知。”
课钟响起,季爽回到自己位置上。
这堂上的是符箓课,先生在教授初级的御水符,李卿云是水木双灵根,这类的符箓早在两年前,止戈就教给他了,他已经记得滚瓜烂熟。
就是中级的御水符,他画起来也行云流水,可惜修为不够,灵力有限,符箓有其形无其神,就是多了图案的废纸。
李卿云对这些东西早就烂熟于心,不再复听,脑子里琢磨其他的事。
他上次去明月峰采药时,记得有片山谷灵气很浓郁,但当时天色不早了,他着急赶回学宫,没来得及去查看,明天就轮到休沐了,他打算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碰到好东西。
还有自己的修为,李卿云难得有些焦急,还有二十三天,全身经脉才能运行完。
每次要先去学宫外的山上采药,然后折道去城里卖掉,最后再返回学宫,路途较远,他如果修为高的话,路上的行程就能快很多,也能多跑几个地方采药,昨天也不会受制于人,浪费了一半灵石,李卿云罕见生出了气恼的心思。
不知不觉间上午的课结束了,等课室的人走完后,李卿云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侧身避让,那人走到他身前停下了。
“让开。”卫焱语调平平。
李卿云闻言往后退一步,留出的空间足够让人畅通无阻。
看到他这么顺从,卫焱不喜反怒,声音有了起伏:“让开!”
李卿云又后退一步直接贴在了墙上。
为什么这么听话,为什么不反抗,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
卫焱很想大声质问他,但最终也没有开口,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呢。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无言。
他就一定是对的吗?李卿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谁都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欺辱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对他好他也不在意,他连别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别人在他眼里连笑话都算不上,他根本就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
卫焱顿时感觉颓然,转身离开了。
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李卿云在膳房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往执事堂的方向走,不知道能不能领到任务。
走到一半,有人挡在他身前,他往左,这人也往左,他往右,这人也随之往右,就挡在他身前。
李卿云毫无犹豫转身就走,结果袖子被人扯住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卿云,真是跟你开不得玩笑。”
李卿云将袖子从他手里拽回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清毓啧了一声,语调上扬:“还是不爱理人呢。”
他上前一步,凑到李卿云跟前,声音中带着一半委屈一半不满:“见到我都没话要说吗?”
李卿云后退一步避开他,语气平淡:“师兄。”
林清毓等了一会没听见下文,啧了一声,真是无趣啊。
他也不走,继续跟李卿云搭话:“这个时辰,你不回学舍休息,往这走做什么?”
李卿云:“去执事堂。”
他唔了一声,心中了然,又是去接任务了。
林清毓是单木灵根,主攻炼丹,虽然天德学宫一再提倡要亲自采药,自己分拣处理,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了解材料的品质,在炼制过程中能随时掌握丹药的状态。
但是林清毓不喜欢做这些杂事,凭他的能力即使不做这些事,也不会影响丹药的品质,他的时间这么宝贵,怎么能浪费在这些琐事上,他只喜欢炼丹的过程,那种洞察一切的掌控感,享受丹成时那一瞬间的成就感。
有些丹方里的材料需要新鲜采摘的,他不想去采,又懒得让人从家里运来,就去执事堂挂牌子,出钱让别人去做。
李卿云接他的任务最多,一来二去俩人相识,在执事堂接私人任务会扣除一部分费用,他想省事,李卿云想赚钱,俩人干脆私下交易。
那时,他打量着李卿云,面上带笑,心里鄙夷。
李卿云出身贫贱,人倒是上进,可惜没什么天分,如此更该将勤补拙,而不是把心思花在俗事上钻头觅缝,追逐那三瓜俩枣,果然,下等人就是眼皮子浅。
林清毓脸上总挂着温和的微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一派清风明月,将他眼中的蔑视和高高在上掩藏得干净。
刚开始在李卿云面前,他总以那张完美的假面示人,后来可能是觉得他怎么样李卿云都没反应,于是在李卿云面前伪装的越来越敷衍。
但是林清毓装太久了,总会有些痕迹留在身上,比如那时刻挂在脸上的浅笑。
不过此刻,林清毓脸上并未带着笑意,他抬头看了看天,随口道:“午间日头这么晒,别中了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