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釉彩的钥匙
有人与他二儿子产生矛盾,辱骂为难老头的妻子,二儿子气血上头,把那几个人给捅了。
老头的妻子受了刺激,症状越发严重,再也没有清醒的时候。她不肯再进食喝水,最终身体越来越虚弱,撒手人寰。
老头和自己大女儿相依为命,后来大女儿结婚,他又有了孙子。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稳中向好时,女婿开货车出了意外,那时候他的女儿也在车上。
而他的外孙女在几年前也得了病,和他小女儿一样的病。
就在他外孙去世的第二天,他接到消息,他的儿子在监狱里心梗离世,让他去收拾他儿子的遗物。
老头没有歇斯底里地寻死,他只是一日比一日更沉默。
直到某一天,他碰到了一个特管局的人,那人让老头去修行。
老头无事可做,冥冥之中他也想在死之前寻求一个答案。
“我说他若成了神仙,未来说不定能与自己的家人重逢。”丹赋圣告诉晨归,“他只是笑着跟我说,自己和亲人们缘分不够,就处了那么几年,过的还不是好日子,还不如忘了。”
晨归沉默。
“我们这些早早就开始修行的,还有师父带着,引导。”丹赋圣叹息,“好歹能找个理由,一切为了修心养性。普通人的百样苦楚只能自己来背,受不住就只能一命呜呼。”
“我觉得我会去找死。”晨归稍微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丹赋圣最后出了什么事,哪怕晨归不拔剑自杀,他也会生出心魔,最后自己消耗自己。
“我不知道。”丹赋圣没法彻底把自己放在对方那样的条件之下,“只不过老严这样的人,性命绝对是稳固的。”
在一切都成空之后,老严便开始走一步看一步,不再有愿望,不再努力去攀什么。
看起来像是“认命了”,实际只是“看清了”。
看清万事皆空。
丰命熠听了老严的故事之后只觉得老严不够“爱”他的家人,不然怎么能苟活至今。
丰命熠自己逼逼叨叨了一大堆,全然忘了自己所求也是长生。
他觉得老严的目光不够长远,既然目光不长远,那就做不了领导者。可他也没能做好“小人物”,所以他不理解玉獒为什么说这么个人类有天分。
老严不跟他争辩,丰命熠给他讲道理,老严也只是笑着点点脑袋表示对方说的对。
而等玉獒夸赞他通透的时候,老严也没有多高兴。
玉獒说老严的妻子就是普通人生了心魔,看不透,走不出。
老严琢磨了一阵之后反问:“看不透就一定是错的吗?”
玉獒沉默。
“不是。”玉獒摇头,“只是这样活得会短些而已,可若是看不开,那活得短也是件好事。”
“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凡物。”玉獒轻笑着说,“若以为自己修为高便凌驾于众生之上,那大概不久之后便会遇到跨不过的坎,最终功亏一篑。”
“那越强的修行者就越脆弱?”丰命熠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可以这么说。”玉獒点头。
“丹赋圣呢?”丰命熠继续问,“他应该就是如今最强悍的修行者,他也能一击即溃吗?”
“可以。”玉獒说,“只要你能发现那个点。”
“什么点?”
“他最脆弱的那个点。”玉獒打了个比方,“他现在就在跟耀灵真人晨归谈恋爱,如果你可以杀了耀灵真人,说不定就能破坏丹赋圣的心境,让他崩溃。”
丰命熠:“……杀了耀灵真人?”
玉獒嗯了一声。
“耀灵真人是丹赋圣的弱点?”丰命熠反复确认。
“是这么回事。”
“那谁能杀了耀灵真人?”这世上谁能打得过他?
“丹赋圣。”玉獒记得丹赋圣的修为还是狠狠压了晨归一头的。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搞的事,毕竟当年丹赋圣搞庾国皇室的时候就让司封朗亲手杀了司琛。
丹赋圣会防范这种招数,但丹赋圣也不是神,他做事也不是滴水不漏的。
丰命熠没有这么想,他就觉得这个答案很荒唐。
果然魔主强得太过头了,他的弱点都厚到无法洞穿。
“别琢磨这些了,你们俩闭上眼睛,按我说的,感受周身的灵气。”玉獒打断他们,他让这两人盘腿而坐,静静悟道。
丹赋圣在一旁听着玉獒的教学,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的弱点是晨归?
是吗?
丹赋圣觉得晨归对他的重要性还没有夸张到成为他的弱点,晨归死了就会让他彻底崩溃?
两千年前也许可行,可如今丹赋圣早就习惯了告别。
晨归如果死了,他会悲痛,会有心魔。
但彻底崩溃?丹赋圣自己都想象不出来自己彻底崩溃的样子。
丹赋圣琢磨着这件事回到房间,他让晨归死给他看。
晨归有些迷茫:“怎么死?”
丹赋圣把玉獒说的话复述给晨归听,并且明确地表示自己并不信任玉獒的分析。可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丹赋圣自己想弄清楚。
晨归听完之后也觉得自己不算丹赋圣的弱点,因为丹赋圣已经习惯了:“可我的‘死亡’并不是真死,你也不会害怕。”
“那怎么办?”丹赋圣皱眉。
“一定要弄清楚吗?”晨归问,“我也不容易死,这种事可能你这辈子都没法知道答案。”
“师弟你不好奇吗?”丹赋圣不解,“如果你是我的弱点,那证明你对我很重要啊,你不高兴?”
“还好……我觉得你还是没弱点比较好。”晨归现在知道丹赋圣喜欢他,他觉得这就够了,如果自己真成了丹赋圣的弱点,他会担心自己遇到意外之后丹赋圣也没法活,“你没必要用命去证明你的情谊。”
丹赋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我死了呢?”
“我不接受。”晨归回答得很快。
“这不公平啊,师弟。”
“没什么公不公平的,情谊多少难不成还非得拿个秤去称,计较那一克两克的区别?”晨归直白道,“我也接受不了我变成你的弱点。”
丹赋圣无奈叹息,他伸手在晨归面颊上轻抚。
晨归摁住丹赋圣的手背:“生心魔是我个人的事,与你无关。我很庆幸你回应了我,但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那种担惊受怕的滋味不好受。
“若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看得透。”
看得透?
丹赋圣有些惆怅,他真能看透吗?
他去询问了自己神识里的犹清真人,而犹清真人回应很直白:“看透?难。”
“好徒儿,我修了那么久都没看透,你指望你如今这样能‘看透’?”犹清真人又变回了人形,他在手里把玩着丹赋圣的心魔,“再者说了,什么是‘透’?”
“彻底抛去所有情谊,成为一个透明的玻璃人?”犹清真人朝着丹赋圣的神识招了招手,等丹赋圣坐到他身边之后,犹清真人便搂着丹赋圣说,“你知道我替你消了业,可我若是看得透,我会这么做吗?”
丹赋圣看向犹清真人。
“你怕死吗?”犹清真人问他。
丹赋圣摇头。
“那你怕你师弟死吗?”
丹赋圣沉默。
“你犹豫了。”犹清真人当年没有阻止丹赋圣,一是当时魔族的怨念已经积攒太多,到了一个爆发的时期,二是他的大弟子实在死得冤枉。
他也怨恨。
只是最后丹赋圣的行为越来越失控,犹清真人担心自己压制不住丹赋圣,也怕丹赋圣把自己玩死。
犹豫了?
丹赋圣想了想,他开口:“我只是觉得晨归应该还是我在意的那个孩子,他不该死在我前头。”
“两千七百多岁的孩子?”犹清真人觉得好笑,“这个问题一直都有答案,你何必来问我?”
丹赋圣的神识回归本体。
看透?
犹清真人没有看透吗?他替自己还了业障,可他并未怪罪自己。
他这到底是看透了还是没看透?
丹赋圣重新看向晨归。
那自己呢?
丹赋圣认真琢磨,最后他恍然:“师父看透了,我没有。”
“什么?”晨归不明白。
“正是因为看透了才不怨不恨,我没看透,或者说我不想看。”丹赋圣对晨归说,“师弟你确实是我的弱点!”一直都是。
若当年他真的发狠将晨归杀死,只怕“亲手杀死自己至亲”的行为便会让他生出他无法解决的心魔。
说到底,晨归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丹赋圣给晨归解释,晨归有些懵。
晨归不太能接受这个可能性。
“如果我出事了你怎么办?!”晨归第一次觉得自己师兄没出息,“你的意思是,我死了你也要跟着我死?!”
“也不……”
“你怎么这么窝囊!”晨归伸手晃了下丹赋圣的上半身,“你不是魔主吗?!你的心狠手辣呢?”
“呃。”丹赋圣还以为晨归会高兴,“可是你也是这样的,我不是你的弱点吗?”
“你学我干什么?!”晨归声音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