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叨叨捞
敌不动我不动,半晌过去,白祁支撑不住又昏昏沉沉半寐过去。
恍恍惚惚间,睁不开眼的白祁感觉到巨狼又凑近闻了闻他,周身顿时被温暖的气流环绕,但没持续多久,马上又被空寂的山风吹散,只剩下一阵冷意。
白祁不知道第几次从昏迷中苏醒,天光已经完全大亮了。
他看见一绺绺攀附山洞垂下的地锦,从叶片缝隙中隐约能窥见外边的地貌。山洞入口还掩着其他野花野草,密集程度不像是自然生长分布,而像是有人刻意栽培过。
白祁心生异样,巨狼野居穴处并不奇怪,但这般隐蔽小心地伪装遮盖,却像是只有人能干出来的事了。
难道……这狼是什么修炼成精的妖怪,又或者,自古就有山神的传说……
不对。
白祁晃晃脑袋清空思绪,追究那狼是妖是怪有何用处,此时不见那巨狼的踪迹,不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吗?
想着,白祁忍痛直起身体,极为缓慢地一点一点往外爬。马上就要照见曙光,却突然降下一道晴天霹雳,那天杀的黑毛团由远及近,不期而至。
似乎是刚进完食,嘴边的黑毛黏着一连串鲜红的血滴,一滴,两滴,还在往下掉。
待那团精神抖擞的毛团飞奔袭近,白祁才看清,狼嘴里漏出的红彤彤的玩意并非血迹,而是一串红色野果。
獦狚一溜烟跑到白祁跟前,张口把叼着的野果吐到地上,连枝带叶的果子滚到了白祁脚边。
这些野果被叼了一路,难免有些损伤破皮,黏糊的汁液流了出来。
不过白祁并不嫌弃,甚至涌起一丝异想天开的欣喜,难道真的遇到好心的山神了?
白祁不及多想,伸手就拾起一颗野果,随手在衣服上抹了下,送到嘴边。
獦狚见状,嗷地嚎了一声,抬起一只前爪,唰一下将他手里的果子打掉。
眼睁睁地看着野果滚到地上沾上泥土,白祁灰心地想,果然是他的痴心妄想。
这狼并非送野果给他吃,而是……要和自己放在一起荤素搭配?
想到这一层,白祁气笑了。
然而,巨狼自己也并不吃,而是又一次用狼爪小心地将野果拨向他,随后静静地凝视等待。
白祁莫名其妙再次捡起一颗,注意力却放在獦狚脸上。
虽然在这么一团黑毛上辨认表情难乎其难,但眼下他也只能尽力揣测这头掌握他生杀大权的昏君。
果子刚凑到嘴边,獦狚就低嚎一声,这回白祁学乖了,在狼巴掌扇上来前,赶紧主动将手里的果子扔了。
自己不吃,也不让他吃,但又要拿到他面前放着。重复试探几次后,白祁彻底麻木了,不再打野果的主意。
巨狼却愈发急躁,拍拍他,又将野果拨来拨去糟蹋得不成样子。
白祁懒懒一抬眼皮,心想,死也还是给个痛快的好。
獦狚毛毛躁躁地将三五颗野果拢到一块儿,然后,毛茸茸的大掌倏然拍下,使新鲜野果死无全尸,如此还不肯罢休,又狠狠踩踏汁水四溅的果肉,直到烂成一摊形状惨烈的糊糊。
“……”
诚然,白祁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狼),现下是狼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也不堪忍受这份折辱。
这狼是跟谁学的杀鸡儆猴,虐待俘虏啊!
白祁心中激愤难当,不愿再多瞧这畜生一眼,撇过脸去,却意外印证了早前的猜测。
洞穴内部更深处,光透进来才得以看清,一口铁锅架在石块垒成的土灶上,点着微弱炭火。离柴火堆不远,还用干草树叶铺了一个简陋的卧榻。
白祁正看得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快浮躁的脚步声,很不稳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毛毛!你没有偷吃吧!”
毛毛……是在叫那个黑毛团吗?
白祁转过头去,探查来人。
女孩约莫十一二岁,衣衫褴褛,齐肩短发披散着,脚上踩着一双用藤蔓与树皮粗粗编织的草鞋,露出黑黑的脚趾。
要说叫花子,倒也不至于,肤色虽不白嫩,却也干干净净,透着一股健康的气色。
白祁惴惴端详着。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又和这戏弄人的野狼是什么关系。
“你醒了?伤口还疼吗,怎么不上药?”女孩眨着大眼睛问。
白祁环顾四周,不明白她口中的药位于何处。来回扫过两圈,只有地上那些烂糟糟的野果。
果然,女孩蹲下从中拣出果核,开口道:“这果子红彤彤的真好看对吧,虽然果肉有毒不能吃,但是果仁晒干磨成粉,是上好的止血药材,眼下只好将就些了。”
说完,她将零零散散的果核收集到一块,用硬石杵了几下,破出其中的果仁,又将果仁碾得粉碎,将颗粒粗糙的粉末撒到白祈肩头。
“嘶——”白祁顿时瞪大了眼,咬紧牙关。
为他料理完伤口,女孩转身摸了一把乖乖蹲坐着的大黑狼,低声絮语几句。
白祁隔得远,没能听清。不过,应该不必担心性命安全了,暗暗松下一口气。
很快又想到,难道之前,那只脾气古怪的黑狼是在为他示范如何上药吗?而他半天不得其意,在狼眼中看来,岂不是成了愚不可及?
说到底,一个豆蔻少女,一个嗜血野兽,为什么会这么诡异的和睦共处啊……
第86章 不是小狗
女孩一手握着白祁丢失的宝剑,一手抓着一只倒吊的野兔。野兔挣扎着发出闷哑的叫声,女孩将剑身从剑鞘中拔出来。
这一过程多少有些坎坷,据白祁目测,女孩站直后比他的剑也高不了多少。
白祁亲眼见证了一场干脆利落的处决。
冷冽的刀光一闪,那只野兔瞬间被抹了脖,鲜血淋漓往下淌。
白祁原本有一肚子话要问,见此情景,通通憋回了肚子里,安静如鸡。
杀完兔子,宝剑仍未归鞘。
女孩继续将他削铁如泥的宝剑当成厨用菜刀,给野兔全身除毛,那叫一个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女孩边刮边说:“你不小心坠崖,是我和毛毛救了你。”
白祁微微扭头,侧目审视肩膀上被狼牙咬穿的血洞。又瞄了一眼被唤作“毛毛”的巨大黑狼,最后将视线落回被糟蹋玷污的宝剑上,心想,我什么都不想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但总归是从狼嘴里救下了他。白祁正色道:“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如何称呼?”
女孩给野兔除毛的动作顿了一顿,抬头看他一眼,语气低落了几分。
“我爹娘以前都叫我云云。”
“以前……”白祁思忖道,“双亲如今都不在了么?”
云云不置可否,骤然垂下目光,加快手上动作。
白祁便不再问了。
不多时,沸腾的铁锅中飘出肉香味,白祁咽咽唾沫,故作矜持移开视线。
“喏,给你。”女孩用大片树叶包着,递给白祁一只肥美的兔腿。
尽管白祁竭力伪装出一副不馋不燥不在乎的模样,但诚实的身体动作却出卖了他。他下意识就抬起惯用的右手去接,牵动肩头的伤口痛得哼了一声,才略带尴尬地换成左手去接。
“多谢。”
“不客气。”云云捧着剩下的兔头兔肉,坐到白祁对面,两颗圆溜溜的眼珠里装满好奇与打量。
白祁咬下一块寡淡的兔肉,边嚼边往后一指,客气周到地问:“它不吃吗?”
大黑狼懒懒地趴在地上歇息,眼皮半阖,放松惬意的模样。
云云用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道:“毛毛又不用我养。”
白祁差点把咽到一半的兔肉吐出来。他要不是被这恶狼咬成重伤,难道就需要一个小姑娘家家分他一点嗟来之食吗?
白祁无言半晌,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野性的眸子里透出欲言又止的怯生生。
白祁受了恩惠,又是年长的一方,于情于理都该主动搭话:“你多大了,怎么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山上?”
云云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毛毛。”
白祁立刻指出:“你刚刚还说它不是你养的。”
“毛毛又不是小狗,”云云平静地说,“我们不是谁养谁的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白祁追问。
云云表现出很符合年龄的词穷,回答不了就闷声不响,猛吃兔肉。
“那你和……”白祁瞄了一眼假寐的大黑狼,略作纠结后选择沿用女孩的称呼,“毛毛是怎么认识的?”
“它被一个好大的夹子夹住了,痛苦地嗷嗷叫,我和它约法三章后就帮它扒开了。”
“约法三章?”
“嗯!我跟它说好只要它不伤害我,我就帮它想办法,它答应了。”
白祁瞠目结舌:“这个……是怎么答应的?”总不能是张口说人话,或者用爪子在地上写字吧。
“点点头呀!”云云奇怪道,“而且你只要看着它的眼睛,就不会不明白了吧?”
白祁远远瞄了一眼,獦狚正好打了个哈欠,血盆大口镶满匕首似的獠牙。
可不敢多看。
“那还有两条呢?”白祁继续问。
“什么两条?”云云疑惑。
白祁复述她的原话:“约法三章……”
“哦!没有啦,就那一条!”云云说,“不过,帮它脱困之后,它就一直一瘸一拐地跟着我,后来也救过我好几次,所以就算扯平啦!”
她们之间算扯平,白祁和这狼结下的梁子可扯不平。
追根溯源,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女童助纣为虐,这狼也不会横行霸道嚣张至此。那他,他的义兄,还有那个失踪的村民也许就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对了,你在这山上还见过别人吗?”白祁掏出那块墨竹纹样的布条,“穿着这样的衣服。”
云云轻扫一眼,马上摇头:“没有。”
白祁坚持道:“你再仔细看看,哪怕只剩下半块骸骨,能带回去安葬也好。”说到后头,不自觉瞄了眼那只大黑狼,尤其是它并不空瘪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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