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暴鼠
诺加拳拳到肉,完全将灰鸦压着打,周遭的建筑也受到了重创轰隆隆的倒塌,烟尘散去,灰鸦的下半身已经碎了一地,和断壁残桓混杂在一起。
多亏了灰鸦之前捡来的神像碎片,不需要进入教堂,足以致命的伤势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血肉疯长,阿兰德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紧随其后的西蒙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呼,这样的修复能力远远超过了虫族的认知,堪称奇迹也不为过。
阿兰德虫瞳微眯,隐藏在发间的触须止不住的抖动,这样的力量如果能被虫族掌握——攻下塞拉法,指日可待。
西蒙自来熟的飞了过去,笑嘻嘻的问:“哥们儿,你这是天生的吗?”
灰鸦斗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轻声道:“不是。”
西蒙眼前一亮,与生俱来的能力难以复制,但是后天拥有的就不同了,他们完全可以虫为的制造出一整个不死军团。
阿兰德没有和西蒙一样当众放出翅翼的习惯,他缓步走过来,拖地的长袍在废墟中沾染了无数尘土。
他第一次发现这群骗吃骗喝的人类也不是毫无用处,心情总算明朗了些。
“人类,你是怎么做到的?”阿兰德倨傲的问。
诺加站在一边冷笑,“当然是靠神了。”
此话一出,阿兰德和西蒙齐齐变了脸色。
阿兰德继位后,延续上一任虫皇的做法,禁止一切与神有关的事物在帝国内流通,甚至上一任虫皇偷偷藏着的神像都被他砸碎了。
西蒙眼珠左右转了转,按着灰鸦的肩笑起来,“哥们儿,他说你靠神,你怎么也不反驳两句?”
灰鸦拍开西蒙的手,沉声道:“没什么值得反驳的,我这具躯壳全依赖神明的仁慈才没有溃烂。”
阿兰德彻底笑不出来了,雌虫冷眼看着他,金瞳深处涌动着浓墨般的黑:“你做了什么?祈神、献上祭品还是向神许愿?”
灰鸦的上半张脸都被斗篷遮挡住了,只露出瘦削的下颚,仗着无人看见,他的笑容愈发扩大:“只要祈求神明就够了。”
去赞美神吧,去崇拜神吧,去祈求神吧,用你蓬勃的欲望滋养神明,让教廷重现虫间。
阿兰德听罢,神色冷然的走了,西蒙留下来收拾一地的烂摊子,顺便从诺加嘴里打听陆浮的情况。
人族的星网消息传到虫族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西蒙现在才知道陆浮已经是教皇了。
“看样子,教廷真的要回来了。”西蒙摸了摸下巴,墨绿色的虫瞳直勾勾的盯着灰鸦。
“你在看什么?”灰鸦不悦的问。
“别生气,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西蒙露出虫爪,竖瞳残忍的注视着猎物。
“你的其他部位受伤了也能立刻复原吗?”
雌虫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锐利的虫爪对准了灰鸦的心口。
灰鸦站在原地,不反击也不躲避,他眼睁睁的看着西蒙的虫爪穿透了自己的胸腔。
“噗!”血柱从伤口涌了出来,哗啦啦的沿着斗篷滑落,地面上的泥灰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收回手,西蒙惊讶的歪头:“你没有心脏?”
胸口的血洞在短短几秒内愈合,灰鸦平静的说:“我用心脏换来了这具不死之身。”
为了在阿塔鲁星活下来,灰鸦与神明进行了交易,失去心脏和记忆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灰鸦的求生意志胜过了一切。
直到现在,灰鸦才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保留了记忆,他就能早一点认出陆浮。
说不定,这也是神的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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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马尔星
信徒们来去匆匆,神色慌张,亚奇和游冬一左一右的站在斯莱德面前,一个微微拧眉,一个笑容僵硬。
“主教大人,这是真的吗?教皇冕下真的是军部派来的卧底吗?”亚奇不敢相信星网上的传闻,陆浮是神眷者,是神亲自选中的教皇,他怎么可能是卧底。
游冬也不愿意相信,哪个卧底像陆浮这样行事高调,丝毫不避讳人的?
更何况,有基思做对比,陆浮更不像了。
其余神官也是半信半疑,教皇冕下是神选中的,全知全能的神怎么可能不知道谁是真卧底?
041叹了口气:“教皇冕下确实是卧底。”
“什…”亚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这怎么可能,神不会…”
041安抚的向下压了压掌心:“亚奇神官,你先听我说完。”
“教皇冕下是卧底没错,但并不是军部派来的卧底,”041站起身,手里握着陆浮离开前转交给他的权杖,敲了敲地面说:“教皇冕下为了我们,主动潜入军部,冒着巨大的风险卧底。”
“你们居然在这里质疑教皇冕下!你们对得起冕下的良苦用心吗?”
神官们纷纷怔在原地,基思的表情也缓缓凝住。
斯莱德闭了闭眼,疲惫的呼出一口气,“如果让教皇冕下知道你们居然如此揣测他,该有多么寒心。”
老鹰垂眸冷笑,骗鬼呢你。
看着神官们露出羞愧的表情,斯莱德敛眉笑了笑:“神罚暂时停止后,卡勒告诉我,首都星现在的风向很不对劲。”
“一部分人认为教廷回归势不可挡,一部分人要求门阀组建军队捣毁教廷,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提出了分权而治的观点。”
游冬心下一惊:“他们想要分裂塞拉法帝国?”
愿意继续原本生活的人跟门阀,想要教廷回归的跟教廷,塞拉法帝国双王共治,哪有这种好事。
最后只会演变为双方剑拔弩张,时刻发生动乱。
亚奇不像游冬那么现实,但他足够虔诚,亚奇的反驳也更加契合全体神官的想法:“神凌驾于万物之上,身为神的代言人,教皇冕下理应是世间最尊贵的人,怎么可能与门阀平起平坐?”
“这可不好说,”斯莱德指了指天花板,“神是怎么想的,我们无从得知。”
他们不知道,陆浮知道。
刚吃完晚饭,陆浮抱着小狗靠在窗边享受难得的平静,神突然横插一脚,把他拉进了淤泥中。
有没有礼貌啊,下次进别人家先敲门!
神其实已经学会了忍耐,放在以前,祂说不定在饭桌上就急不可耐的掳走了陆浮。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答应过我的事?】
相处多年,神的质问对于陆浮来说不痛不痒,他已经进化成职场老油条了。
“伊弗尔,你太心急了。”
“教廷还隐藏在暗处,限制教皇的《诺诗法案》还没有废除,我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上尉,撼动不了首都星的局面。”
【这就是你让我一等再等的借口吗?】
陆浮无辜的眨了眨眼:“您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当初教廷覆灭,神无动于衷,因为祂只是在玩乐,教廷覆灭只不过是神打出的游戏结局之一,同样的,教廷回归是神新找到的乐子。
【可是,我不想等了。】
神有些委屈似的,祂自诞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这片黑暗,只有被信徒呼唤时才能短暂的和外人交流,数千万年的无趣笼罩着祂。
如果说黑暗能够逼疯人,那它也一定能够逼疯神。
【留在这里吧,信徒。】
神明的声音从沙哑变得清亮,越来越接近人。
【永远留在这里,陪伴我,我将赐予你永生。】
陆浮是神好不容易找到的乐趣,他带来的惊喜让神终于不用从无止境的吞噬血肉和灵魂中寻找一点点满足。
黑夜需要月亮。
神也终于找到了照亮这方空间的月。
可惜,陆浮是人类。
月亮没有情绪,可以忍耐无边的孤独,陆浮不行。
少年收起了哄骗神明时的笑容,冷淡的注视着虚空,流动的淤泥在他的视线中停滞不动,像是犯错的幼童,只不过这个幼童拥有超越外表的力量。
神没有上过学,文盲一个,陆浮都懒得和祂讲道理。
“您想要我留在这里,我难道能逃得出去吗?”陆浮翻了个白眼。
四面八方被黑暗笼罩,陆浮走哪边都是无头苍蝇。
神又一次感到意外,陆浮的回应和祂的预想全然不同。
被拘束自由,却获得永生,正常人不是应该歇斯底里的求祂放他出去,或者哽咽着跪下来感谢祂的恩赐吗?
【你为什么不生气?】
陆浮盘腿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无聊的捏着手感和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黑泥,“我生气你就放我出去吗?”
【不放。】
“那不就得了。”陆浮揪下来一块泥,搓成两个圆球,这根本不是泥,而是云朵一般柔软却有粘性的物体。
神静默了下去。
漆黑的空间中,陆浮看不到自己搓出来的圆子长什么样,只能凭借手感将他们拼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陆浮已经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手工活里,以至于神呼唤他时喜提无视。
倔强的神明又喊了两次。
【信徒,你在做什么?】
陆浮双手将自己做的手工艺品高高捧起,眉眼弯弯:“我的小狗,像吗?”
神看着尾巴和头被拼在肚子左右两边的小狗,沉默了两秒,泥块自己动了起来,缓缓挪到正确的位置重新粘合。
【很像。】
神说。
【一模一样。】
“那就好,”陆浮收回手,轻手轻脚的将小狗放在地上,“我还以为我的手感不好。”
是不太好。
神没有点明真相,看着只有半个篮球大的小狗,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