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暴鼠
陆浮还是不同意:“之前的神眷者里,有人让你挖过心脏吗?”
【他们不会问我在哪儿,有人想要强大的力量,有人想要无尽的生命,有人想要知晓未来,他们是带着欲望来的,自然也不会关注欲望之外的东西。】
那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你的欲望是什么?】
孩子卷了卷搭在肩上的马尾,稚嫩的脸颊两侧鼓起包,又很快瘪下去。
“前天亚奇哥哥给的布丁很好吃,我想再吃一次,077和041撕了我三件衣服,我想把他们俩撕了,听说过段时间一直资助我们的大人物会来,希望大人物能多给点钱盖个大食堂,亚奇哥哥总是怀念在地面的日子,我想去地面看看…”
【停。】
神有些无奈。
【告诉我,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陆浮圆润的桃花眼中一片空洞,他垂下眸子想了很久,久到神明以为他又要装睡的时候,孩子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想看一眼太阳。”
心脏中似乎有冷气在流窜,陆浮听到神明的笑声,不是刻意伪造的、刺穿耳膜的沙哑声线,森冷的男声咬字间透出些许愉悦。
【你会看到的。】
光线再次出现的瞬间,陆浮的眼中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火光在视网膜上跳动,却驱散不了周身的寒意。
神职人员们围了上来,抓着陆浮的肩上上下下的打量,亚奇一把推开最前面的男人,抓住陆浮的手腕问:“066,你看到神了吗?”
陆浮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听到了神的声音,但我没有看到祂的模样。”
亚奇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例行公事的问:“神对你说了什么?”
孩子抿了抿唇,似乎不想说,亚奇立刻放柔了声音,一下一下抚摸陆浮的脊背:“别怕,好孩子,告诉哥哥,神对你说了什么?”
陆浮眼眶湿红,睫毛还残留着水光:“神说,成为祂的信徒,肉身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亚奇哥哥,我会死吗?”
亚奇一怔,他和身侧的男人交换了个眼神,搂着陆浮安慰道:“不会的,这是神的恩赐。”
将陆浮哄好后,亚奇和另一名神职人员牵着他回到了房间。
关上门后,那人立刻按耐不住的抓住亚奇手臂:“神是不是选中066了?”
舍弃一切侍奉在神明左右,这不就是教皇吗?
亚奇摇摇头:“不太像,066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他连表情都没变,倒是041更符合。”
男人听了微微蹙眉,“尽快安排066的第二次神降,我觉得这孩子说不定能得到神的青睐。”
房间内,陆浮打了个哈欠滚上床,041不合时宜的走了过来,趴在他的床边,拉着陆浮的手晃了晃:“066,第一次神降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浮掀开眼皮:“我很困。”
041立刻担心的跳起来,一个飞扑抱住了陆浮的腰:“不要睡啊066,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救命!
陆浮惊恐的看着死死的抱着他的041,你才是不想让我醒过来的那个吧!
041双眼含泪,一向上翘的唇都弯成了拱桥,“066,你的脸色好难看,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猜猜看我是因为谁才脸色难看的。
松手啊神经病!
陆浮发誓自己再也不以貌取人了,041长着张娃娃脸,力气却大的能扯烂他那么多条袖子,还能和077势均力敌。
“041,你抱的太紧了,066不舒服你看不出来吗?”
关键时候还得是077,他在同龄人中偏高一些,两下就把扒拉着陆浮不放的041拽了下来。
041哭的稀里哗啦,在077的钳制下不断挣扎,双手胡乱的挥舞着,“放开我,077,你是大笨蛋吗?066快死了呜…”
陆浮有的时候并不希望自己的脚趾那么有力,感觉能扣出一条地道直接走出迷宫了。
077嫌弃的躲开041的手,“066只是困了,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因为、因为…”041的娃娃脸都皱成了包子脸:“神…”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发出蚊蝇般的低喃:“向神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077还没经历过神降,你当然不知道。”
惯例拉踩了一下077,041挣开他的手,抱住坐在床上的陆浮,沾着泪水的脸埋进了孩子的颈侧。
“066,你要小心神,”041双臂收紧,将自己的体温渡到陆浮身上,他的手指点了点陆浮的后心:“神会吃人。”
故事在此处戛然而止,陆浮伸了个懒腰,撑着办公桌站了起来:“很晚了,该睡觉了,钱记得打我终端上。”
西蒙罕见的没有阻拦他,沉默的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
圣乌洛神——不只是人类的神。
虫族同样有圣乌洛神的传说,然而早在几百年前,虫皇陛下登基后就废除了神权。
经过了这几百年来的统治,“皇权至高无上”的观念早就深入虫心,对于圣乌洛神,西蒙只知道几个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
最出名的故事中提到,圣乌洛神是太阳的化身,若有虫不敬神,将被烈火焚身而死,唯有神赐下的圣水能够将之熄灭。
西蒙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虫皇陛下为什么没有受到神罚?
只有身处黑暗之中,太阳才显得尤为可贵,因此有关圣乌洛的传说中总是充斥着大量的死亡与苦痛。
与其说祂是太阳的化身,倒不如说圣乌洛是苦痛的吞噬者,以生物的负面情绪为食,所谓的光与热不过是祂出现时顺带的玩意儿罢了。
神根本不在乎。
**
回到宿舍,陆浮翻开了从季生那里拿来的《神经》。
《神经》在教廷覆灭后成了禁书,市面上根本买不到,黑市倒是有几本,但大多都是盗版,内容被改得面目全非。
《神经》扉页第一行字:拥抱死亡才能拥抱神。
陆浮合上书重新看了眼书名。
果然是神经。
正当他准备仔细阅读一番时,一位不速之客带着丰厚的礼物来了。
阿兰德·坦。
雌虫露出得体的微笑,黑发用一根丝带束在背后,“陆同学,恭喜你成为首席。”
礼物来就好了,虫来干什么。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阿兰德挑起眉尾,语气暧昧。
【陆浮:我们很熟吗?】
【018:差点碰到细胞膜,你说呢?】
暖黄色的灯光下,陆浮和阿兰德相对而坐。
陆浮换了身睡衣,换大的白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遮住了阴冷的眸子,一本翻开的《神经》搁在他的腿上。
“阿兰德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陆浮说着食指按住书页轻轻一翻,薄如蝉翼的纸张在光下投出漆黑的长影。
阿兰德将礼物放好,理了理袖口问:“我听说,西蒙违反了规定,不知道你们在首席办公室都聊了什么?”
又开始试探游戏了吗?
陆浮敷衍的嗯了一声,眸子凝了凝,《神经》中一行行字体像是扭曲的符文被困在书页里,不断的挣扎着博取注意。
【历届教皇之中,唯第十五任教皇借神明之力屠戮阀门权贵,罪行累累。】
这是什么?
陆浮以为季生手里的《神经》撑死了就比黑市里好一点,没想到一开头就这么刺激。
阿兰德还在假惺惺的说着什么关心西蒙的鬼话,陆浮左耳进右耳出,眼里只有一行行咧唇尖叫的字符。
以前的记载方式并不高明,晕开的墨迹蜷缩的黑蛇似的在纸面上爬行,季生似乎很少翻动它,陈旧的书页间散发出异样的味道。
【第十五任教皇幸得神明庇佑,继任教皇之日毒害简家子嗣,将其尸体沉湖。】
【第十五任教皇以“不忠于神”的罪名将裴家继承人送上绞刑架。】
始终没得到陆浮的回话,阿兰德微微拧眉。
什么书比他还重要?
“你在看什么?”阿兰德倾身从陆浮的膝上将书抽了出来。
目光触及的瞬间,怪异扭曲的字符仿佛拥有了生命般。
耳边响起了嗡嗡的鸣响,将阿兰德和现实隔离开来,每滴墨水都像是来自深渊的触手,试图将他拽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阿兰德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他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表情,金瞳失去了光泽般透出一股死气。
陆浮没想到他这么没有边界感,推了推雌虫的手臂,“阿兰德殿下?”
没有得到回应。
“砰——!”
子弹擦着雌虫的耳边飞了过去,发出剧烈的轰响。
阿兰德猛地回过神,“啪”的一声将《神经》合上,一贯优雅得体的姿态不复存在。
陆浮收起枪,“你怎么了?”
阿兰德怔了怔,低下头看着封面上的烫金字体,“…这是什么?”
“我和西蒙今晚聊的东西。”陆浮一次性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阿兰德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聊了圣乌洛神?”
作为虫皇陛下的雌长孙,阿兰德自小被耳提面命不可谈论圣乌洛神。
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是虫皇陛下的统治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