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又灭
“三日内学会一套天承门的入门剑诀,便是浮雪殿的考核。”
对于没有根基的凡人来说,这种要求无异于刁难。
但祈桑没有半分不满或者自卑,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谢亭珏不再浪费祈桑的时间,旋即利刃出鞘。
长剑的刃影流过月光,随着剑招的变换,谢亭珏的脚步亦在变化。
祈桑认认真真看着剑招的变化,默默在心中记忆每一招。
的确有些难度。
但远没有当年萧彧教他的难。
一套剑招完毕,谢亭珏流畅地收剑入鞘,收敛寒刃的刀光。
谢亭珏问:“可看清所有招式?”
祈桑潇洒点点头,少年轻狂,溢于言表。
“看清了,三日之内,必定给仙尊一个满意的结果。”
是“必定”,而不是“尽力”。
说来也巧,这套剑诀与萧彧教给他的,竟有三分相似之处。
不在招式,而在其中蕴含的气韵,皆如深潮裹住暗流,凶猛内劲形参不破。
谢亭珏挑了挑眉,笑问:“如此自信?”
祈桑眨眨眼,“仙尊不乐见其成吗?”
谢亭珏没有接话,唯有唇角微微勾起,显示他现在心情不错。
“这三日我会一直在浮雪殿,你若有不懂之处,尽可来找我。”
祈桑见谢亭珏仍留在原地,于是问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个问题。
“谢仙尊如此尽职尽责,若是每一个人都来浮雪殿,您岂不是要忙得脚不沾地?”
谢亭珏不意外祈桑会问这个,轻笑一声:“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进我的浮雪殿。”
这话蕴含的意味太深,祈桑想不明白。
谢亭珏说完这句话后,为祈桑留下一把长剑。
“我就在偏殿,有事可来寻我。”
许是怕祈桑不自在,谢亭珏没有多留,说完这句话便走了。
祈桑拿起剑,顺手挥了几式简单的剑招。
比从前用过的所有剑都要重,但是意外的更加称手。
这边,祈桑在认认真真试剑,乖乖巧巧练剑。
另一边,谢亭珏心不在焉地把书捧在手上,久久看不进去一个字。
他在想祈桑问他的那个问题。
——“若是每一个人都来浮雪殿怎么办?”
就算人人都想来浮雪殿,最后能进入殿内的,也只会是祈桑。
祈桑真的以为,在他进浮雪殿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一个人都没来过这里吗?
那些人,只是被浮雪殿的结界拦住了。
浮雪殿的试炼,本就是为特定的一个人而开放的。
如果那个人不来,浮雪殿的这株夜流光,直至枯萎都不会有新的主人。
这场试炼原本只有二十九株夜流光。
如今浮雪殿的第三十株夜流光,是谢亭珏自己向顾沧焰提出要增加的名额。
从始至终,这株夜流光的主人,就只会是祈桑。
这场入门大选里,谢亭珏想收的、愿意收的徒弟也就只有他。
*
棠梨树落英缤纷,雪白的花瓣一点点往下坠。
如幻似梦的白色轻飘飘的,好似随风翩飞的羽毛。
祈桑没有急着练剑,他右手执剑,挑起剑尖,接住一片掉落的花瓣。
长剑削铁如泥,花瓣刚落在剑上,就被割裂。
祈桑再次挑剑,这一次他没用剑尖接住花瓣,而是微微侧转手腕,让花瓣落在剑身之上。
这一次,花瓣稳稳当当落在了剑上。
青锋折射寒光,那一片花瓣却兀然柔和了冰冷的剑光。
手已经熟悉了新剑的重量,祈桑不再浪费时间。
他挥出长剑,回忆着谢亭珏的样子,缓慢却准确地复刻一招一式。
从落日熔金,到月上柳梢头。
祈桑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其中,一刻不停地挥剑。
竹青色的衣袍卷起地上的棠梨落花。
偶尔扬起落下的花瓣,像是短暂飞舞的蝴蝶。
当时谢亭珏出剑利落凌厉,剑风所至之处落花翻飞。
乍一看招式繁杂,但祈桑逐招剖开,拆解后很容易就找到了切入之处。
只是……
祈桑一剑挥出,又疑惑地收剑入鞘。
只是,他总觉得在某些地方,一些招式的衔接格外僵硬。
祈桑把这几招单独拆了出来,越练越觉得不对劲。
就算只是入门剑法,也不该有如此多的破绽吧?
连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初学者,都能找到不少破绽。
身为剑道大能的谢亭珏,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来?
祈桑越想越不对劲,索性改了原本的刺招,转为横剑抵御后再回劈。
这一招既攻又防,气势上差了些,却更稳妥,也更适宜初学者学习。
祈桑改了这一招后,接下来的动作都很顺畅。
反正四下无人,他干脆改了所有自己觉得不合适的剑招。
寒光照彻高天。
楼台深翠微,十二楼中月自明。
月光下,祈桑竹青色的衣袍随着身形而荡动。
层层荡开的气势,无论谁来,都不会相信这只是一名凡间少年。
剑转流光,惊鸿霹雳。
祈桑一剑劈下,犹如一道子夜长虹,发出微弱却摄人心魄的光华。
祈桑练得入神,突然听见谢亭珏的声音。
“左臂上抬,下一招手腕往里收,腰挺直,出剑速度要快。”
祈桑下意识听从对方的话,变化了招式。
谢亭珏的语速很快,他最初有些手慌脚乱。
但几息后,就反应极快地调整好了节奏。
一套剑诀结束。
谢亭珏没有急着点评祈桑刚刚的身法如何。
“休息一下吧。你究竟练了多少遍?我院中棠梨树上的花瓣,都快被你的剑风打完了。”
祈桑没有死犟,微微喘息着,大咧咧往边上的石凳上一坐。
“也没练几遍……就,两百遍?三百遍?”
谢亭珏在他对面坐下,用石桌上摆着的茶壶,为祈桑倒了一杯茶。
“从没听说过谁练剑是以百计数的,看来你那位哥哥对你很严厉,如果是我教导你,绝不会如此急于求成。”
祈桑回忆了下。
虽然是自己坚持用这种“急于求成”的方法练剑,萧彧反而是一直劝他的那个,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现在讨厌死萧彧了。
绝对不会帮萧彧说话。
祈桑很用力地点了下头。
“就是就是。”
都怪萧彧。
谢亭珏借着饮茶的动作,用茶杯挡住微微勾起的嘴角。
看来,祈桑对这位兄长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厚。
话题稍微偏了一点,祈桑连忙拉回正轨。
“仙尊,我练这套剑法的时候,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祈桑一一列举出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怕谢亭珏觉得自己信口开河,还条理清晰地罗列了许多佐证。
谢亭珏耐心听完,随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