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又灭
“她没办法再回鲛人海域,只用特殊的方法传信回来过。”鲛人王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祈桑问:“母亲说什么?”
已经很久没从旁人口中,听到有关母亲的事了。
鲛人王叹笑道:“窈儿信上说,她的孩子很乖很听话,只是身体有些差……她只盼她家幺儿无灾无病,平凡些也无妨。”
祈桑微微垂下眼眸,捏紧了衣角,“母亲的确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现在看来,窈儿对你的误会的确很大。”鲛人王视线在祈桑身上扫了一眼,“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更大逆不道的人了,敢与天道争命。”
祈桑的目光一直落在母亲的鲛魂珠上,他没有去问鲛人王是怎么看出来这件事的。
“我更想知道,鲛人族与天道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鲛人海域会被划离六界范围。”
面对故人之子,鲛人王不吝啬自己的善意,他为祈桑讲述鲛人族的历史。
“鲛人最初并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所以一旦被任何种族盯上,都会成为灭顶的灾难。”
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很早之前了。
至少在祈桑的记忆里,对鲛人族的记载一直是凶残暴戾的深海霸主。
“天道给了我们被艳羡的财富,却没给我们同等的自保能力。”
说起这段往事,鲛人王眼底闪过深深的愤怒。
“我们的族人试图反抗,躲藏……但最终都会被找到,猎捕,就好像——”
就好像,有更至高的生命一直在暴露他们的位置。
祈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天道?”
“吾没办法确定那是天道。”鲛人王面色冰寒,“但除了他,吾想不到别的任何存在能做到这个地步。”
祈桑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天道,但对于那些无法窥视的至高生命,他们只能称之为“天道”。
孟凝窈的鲛魂珠还在发出微弱的光。
祈桑静静地望着它,一语不发。
鲛人王见状,心中叹气。
“逃亡的过程中,族群在秘府海域误闯入一个洞窟,里面藏着一件神妙之物——它可以创造出一个不被外界察觉的领域。”
祈桑沉下眉眼,思索道:“它出现得很突兀,你们当时怀疑了吗?”
“自然会怀疑。”鲛人王说,“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鲛人,在外界迟早是死路一条,进入领域还有一线生机。
鲛人王说:“进入神器领域后,只要我们不主动离开,就不会被察觉踪迹,除非……呵。”
祈桑摸摸鼻子,知道鲛人王的“除非”指的是什么。
除非有从这里离开的鲛人带路,引外人进入。
祈桑自知理亏:“抱歉,无奈之举。”
鲛人王摆摆手,大方地原谅他了,“若是吾不想放你进来,就算有他带路,你也没办法进来。”
孟凝窈鲛魂珠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祈桑最后再深深地凝视一眼。
许是因为孟凝窈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对方眼底不惧生死的坚韧,鲛人王抬起大掌,安抚了一下凝望鲛魂珠的祈桑。
“吾不知道你为何会被天道针对,但若是你不想与天争命了……可以留在鲛人海域,这里或可保全你的性命。”
祈桑有些意外鲛人王突如其来的善意。
他眼底难得地露出了一些无措,像是因为不习惯他人善意而别扭的少年。
“我……”
祈桑顿了顿。
“多谢您,但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人人都会有野心。
鲛人王的野心是保全自己的族人。
祈桑的野心更小,他只是想保全自己。
他要争的,是本就属于自己的天命。
天道不该主宰他的人生。
第九十八章
听到这个回答, 鲛人王并不意外。
若祈桑只求自保,也不敢来到鲛人海域。
鲛人王明白,若不是事态严重, 祈桑也不可能仅带一人便闯入鲛人海域。
他不再浪费时间, 直言道:“哪怕你是窈儿的孩子, 为了我的族群, 吾也不能把圣器借给你。”
祈桑略一思索,便明白个中关窍:“圣器如今还有别的用途?”
鲛人王略一颔首:“鲛人族没有能力驱动神器的领域, 须得靠族中圣器, 才能保证踪迹一直被隐匿。”
知道是这个原因, 祈桑放松许多, 他真心实意说:“陛下, 如今的鲛人海域之外, 已经很少有能敌过鲛人的种族了。”
鲛人王眉头隆起,若有所思, 他没有直接应下, 而是反问道:“如今外界是什么局势?”
祈桑微微一笑:“如今妖族隐居,人族除人皇外,我或可算修士之首,魔族……”
“修为在魔君之上者, 皆被我所杀。”
鲛人王早就猜到祈桑身份不一般,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面色严肃许多。
“吾不敢将自己族人的性命当做筹码,但我们确实……已经没有办法了。”
放置鲛魂珠的宫殿越来越大,没有天敌, 但熟悉的故人都在渐渐老死。
诞下的新生儿越来越少,种族灭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不敢保证我还能活多久, 但我会在死前安排好鲛人族的一切。”
鲛人王眉头没有放松半分:“你要与吾立天地誓,发誓——若鲛人离开鲛人海,你与你的部下,皆会善待他们。”
祈桑本就有这个想法:“当然。”
他不再浪费时间,割开自己的手掌,与鲛人王三掌为约。
说到代价时,祈桑也展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天地为证,若我毁诺——三魂七魄皆散,不得往生。”
听到如此苛刻的代价,鲛人王面上也未露出喜色,反而眸色深深地看着祈桑。
良久后,他叹了一口气:“走吧。”
孟凝窈生性温婉,听闻她找的夫婿亦是远近闻名的好脾气。
不知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犟脾气的小孩。
宁玉碎,毋瓦全。
*
誓约立成,鲛人王带着祈桑回到大殿。
商玺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着祈桑他们消失的位置。
连守卫都懒得看守他了。
“别走了,五缺一,海叶牌打吗?”
“不打。”商玺对他们一点好感也没有,“我要等我们殿下出来。”
“原来他是你殿下啊。”守卫还在摇人打海叶牌,“看你的样子,跟看老婆似的。”
商玺脚步顿了顿,看向守卫,突然觉得刚刚还面目可憎的守卫,这时候看起来顺眼许多。
但他嘴上还装模作样地说:“别乱说,冒犯殿下了。”
“我也觉得。”
另一名守卫插嘴。
“很明显你配不上他。”
商玺一颗心像酸果似的,都能拧出酸汁了。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用语言回击,鲛人王带着祈桑回来了。
“殿下!”商玺眼巴巴就凑了上去,围着祈桑看了一圈,“您没受伤吧?”
“陛下只是带我去了解一下我的身世,别担心。”
鲛人王出来后就脚步不停地离开,大概是想去找族中长老商议有关祈桑的事。
守卫都是明眼鱼,非常有眼力见地看出,祈桑如今在鲛人王那的地位高了许多。
于是几名守卫腾腾位置,热情地招呼祈桑:“殿下,来打牌!”
祈桑:“?”
你们叫我什么殿下?
几名守卫都是被商玺带偏了,刚一叫出口,就发现了不对。
“哦哦,叫错了,您的名字是……?”
祈桑礼貌回答:“叫我祈桑就好。”
守卫又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奖:“哦哦,名字好听!好听!”
为了避免又被一通尴尬吹捧,祈桑主动提及自己的事,他将自己半鲛人的身份告知这些守卫。
原本看他就满眼喜欢的守卫闻言,更是多了几分慈爱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