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又灭
他拍了拍商玺的脑袋,“走吧,事情还没到你想象中那么严重的地步。”
商玺委屈地抿了抿唇,脚步一挪一挪地靠近祈桑。
等两人肩碰肩了, 他被祈桑警告地看了一眼, 才老老实实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但还没老实多久, 他又悄悄伸出手,牵住了祈桑的衣袖,“殿下, 您不会怪我吧?”
祈桑纵容了他的小动作,“除非你这时候告诉我你就是天道, 不然我没什么好怪你的。”
商玺说:“如果花朝节那天,不是我非要让您带我出去,我们就不会误入凌云寺,盛翎也不会……”
祈桑打断了他,“你与其想办法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如想想办法,该怎么在鲛人海域重回世人眼前后,让你的族人摆脱从前的处境。”
暗道里透不进光,只能靠夜明珠发出不甚明亮的光彩。
因为常年不透气,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海水的腥咸气息。
商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划,但具体的还得等回到千滨府后,再找人商议对策。
祈桑突然开口:“商玺,你还记得那晚在凌云寺,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商玺目光闪烁一下,最终还是移开了眼神:“……我不记得您说的是哪一天。”
祈桑提醒:“就是你想要亲我的那晚,我们一起看了湖里的锦鲤。”
那晚与鲛人海域有关的对话只有一条,商玺明显想起来了。
“那一晚的事,我已经全都忘记了。”
祈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捏了下商玺的脸:“小鱼,你怎么总是和我装傻?”
这个称呼一般是祈桑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这么叫他,所以商玺一直很喜欢他这么叫自己。
现在他却觉得心里有些冰寒。
“殿下,我不记得那晚您说过什么了。”
祈桑放下手,指尖最后在商玺下巴停留的片刻,激起对方心尖的微微颤栗。
“我当时问——‘商玺,你会想要回到深海里吗?’”
“现在我换一种说法。”祈桑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多情,“商玺,我希望你留在鲛人海域。”
商玺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祈桑说:“你什么错都没有。”
商玺没办法接受这个答案,固执地望着祈桑,想要问清楚理由。
祈桑抬手为商玺整理了一下衣襟,难得的温柔却出现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刻。
“正如我刚才所说,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明明嘴上说着重要,却又将他留下来。
商玺等不到解释,像一条落寞的大型犬:“只要您不向我解释,我从来都猜不明白您的想法。”
如果是从前,商玺或许会闹着一定要跟祈桑出去,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成熟了很多。
“我想不明白,但如果这是您的意思……我会听从您的命令。”
“我们小鱼真乖。”祈桑轻笑一声,“别担心,等尘埃落定了,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商玺太害怕了,他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承诺:“您要和我保证,不会一直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保证。”
祈桑承诺。
“我们会在深海下重逢的。”
*
在大殿等了没多久,鲛人王就回来了。
见到鲛人王手上拿着的东西,几名守卫默契地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殿。
祈桑好奇问:“这是什么?”
长得有点像大号的夜明珠。
鲛人王没回答他,还是先看向一旁的商玺,反问:“他怎么了?”
整个鱼身上都弥漫着一股随时准备去死的气息。
祈桑随手揉了揉商玺的脑袋。
“我们继续说,他没关系。”
鲛人王:“……真的不需要看看吗?”
他看起来已经在挑选上吊的房梁了。
祈桑思忖道:“要让他先出去吗?”
鲛人王一言难尽地摇摇头:“不了。”
吾怕鲛人殿出血案。
鲛人王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忽略一旁散发着死气的商玺。
“每个主动离群的鲛人,吾都会留下他们的鲛魂珠。”
祈桑望向一旁的商玺。
“商玺的也留下了吗?”
“他是自己逃出去的。”鲛人王道,“吾一直告诉族中小辈,外面是很危险的,偏偏生了这么个反骨,吾给他们上完这堂课的次日,他便逃出去了。”
商玺弯着的腰终于断了。
祈桑出于某种说不清的怜爱,贴心地转移话题:“留下鲛魂珠,有什么用处吗?”
鲛人王说:“鲛魂珠相当于他们的一缕魂,若能有幸寄生于灵物,或许在很多年后,能重新温养成完整的魂魄。”
祈桑若有所思,“我是半鲛,身上也会有鲛魂珠吗?”
“有。”鲛人王说,“不过吾今日是为了将他的鲛魂珠留下。”
鲛人王看向商玺。
商玺警惕地后退一步。
祈桑悄悄问:“取出鲛魂珠,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商玺一边想闹别扭,一边又忍不住想亲近对方:“没什么,就是会带走我一部分灵力。”
鲛人王看着商玺这副不值钱的样子,额头青筋暴起。
“我们鲛人族代代俊杰,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商玺脑袋一撇,权当鲛人王的话是空气。
祈桑没理会商玺让自己为他出头的眼神,兀自思索了一会,反而把商玺赶了出去。
商玺:“……?”
我错了,我错了殿下!
商玺被关在门外,面色死灰的模样,活像突然被抽走了灵魂。
直到祈桑走的时候,也没告诉他,他们刚刚在里面谈了什么。
商玺不甘心又不敢深究,生怕惹恼了祈桑,一直把她一个人丢在鲛人海域。
“殿下,您一定要回来找我。”
祈桑耐心地安抚了一会。
从“一定不会丢下你”,到“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他将自己这辈子安慰人的话都说出来。
结果发现自己越安抚,商玺的眼眶越红。
祈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难哄的鲛人。
*
鲛人海域重新现世的消息,在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祈桑戴着帷帽穿梭在人群里,听着江都的居民愤愤不已地争论。
大多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也有小部分人显得很紧张,他们都是从沿海的地方来江都经商的,迟早要回去,如果鲛人上岸,最危险的就是他们。
祈桑只离开了千滨府不到半月,再回到府上时,发现里面的下人居然又换了一批。
他找到盛翎,对方忙着批文册,连头都没抬:“让东光霁把账本送过来。”
祈桑抱着帷帽靠在门框上。
“盛大人,一定要我去叫吗?”
盛翎朱笔一顿,抬头看见是祈桑,满身的怨气瞬间变成和风细雨:“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祈桑说:“想看看我们盛大人辛苦工作的模样,不舍得打扰你。”
盛翎直接把朱笔丢到一边,起身大步朝祈桑走来:“离开了几天,怎么这嘴都不毒了?”
祈桑稍微软下脸色就像撒娇,“因为接下来要麻烦你了,盛家哥哥。”
盛翎完全藏不住心里的暗爽,还要嘴硬:“你少来这一套……和我这么客气,总感觉有什么阴谋。”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不到什么,朝祈桑身后看了一眼。
“那个每天离开你三步远就活不了的鲛人呢?”
祈桑很欣慰他能在这种时候还意识到,自己的死对头不在。
“商玺有别的事,我让他留在鲛人海域了。”
盛翎面色复杂:“他……没闹?”
还以为依照商玺的性格,一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