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又灭
谢逐的视线似有似无地扫过谢亭珏的方向, 温和回答:“刚刚你给我领口拽散了些。”
在看到谢亭珏愈发难看的脸色以后,谢逐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几息的功夫, 谢亭珏收拾好自己的表情。
在祈桑看向他时, 他已经面色如常。
谢亭珏脸上挂着浅而淡的笑。
“桑桑, 天色很晚了, 跟我回去吧。”
祈桑刚往前走了一步, 就被身后的谢逐拉了拉手臂。
“阿桑, 你不在这守着你的小宠物了吗?等会它出来了,我怕它不听我的, 又乱跑。”
闻言, 祈桑有些犹豫地看向谢亭珏。
“师尊,我先不回去,我要……”
谢亭珏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谢逐,淡笑一声, 带着似有似无的嘲意。
“你是典经苑的弟子吧?我和我徒弟一起养的宠物, 就用不着你来费心了。”
“曜兽识路, 只要它把浮雪殿当成自己的家,终归会回来的。”
短短一段话,谢亭珏将自己和祈桑的关系拉得无比近, 又将谢逐自然而然地排除在外。
祈桑在一旁有些尴尬,他知道师尊不喜欢谢逐, 没想到这么不留情面。
难道是知道谢逐魔族的身份了?
也不会啊,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留谢逐继续待在天承门的。
谢亭珏看着祈桑,“走吧,今日也算给曜兽长个记性,免得它下次又乱跑。”
祈桑乖巧点头,在谢亭珏背过身以后,悄悄给谢逐使了个眼色,让他也快点回去吧。
谢逐无声地说了一句“好”,随后静立于一旁,没有再开口。
等祈桑的背影远得看不清了,谢逐才回到曜兽待着的洞口前。
随手从一旁折下一个草根,谢逐百无聊赖地拨着地上的土。
“他走了。”谢逐语气漫不经心,“我们一起被抛下了。”
说到这,他又似自嘲般冷笑了一下。
“不,被抛下的只有我,你等会就可以回去了。”
手上慢慢溢出灵力,汇聚成星星点点的火焰,照破黑暗,也照亮他没有情绪的眼神。
“此间大能,半步成圣,霄晖仙尊……谢亭珏,呵。”
世人用尽赞美之词去夸耀的仙尊,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虚伪的人。
刚刚,在祈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谢亭珏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孽胎魔种。”
原来这位仙尊早就知道,天承门里混进来一个魔族。
谢逐不可避免地开始猜测谢亭珏的用意,明明那么厌恶自己,却还留他在天承门。
高高在上,漠视仙规。
不像仙,反倒像魔。
只是,伪装成仙的魔,可比一般的魔还要可怜呢。
*
月夜山林,鸟雀声俱灭。
祈桑走在谢亭珏边上,总觉得对方今天的态度有些冷淡。
一直到回了浮雪殿,两人都是一路无话。
看着祈桑默不吭声的样子,谢亭珏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可能让祈桑误会了。
他微叹一口气,道:“桑桑,我并不是在怪你。”
祈桑悄悄抬眼看了下谢亭珏,撇撇嘴,终于开口了。
“师尊,你刚刚的表情好凶。”
“我何时对你发过脾气?”谢亭珏有些失笑,“不过,你怎么与那典经苑的弟子走在一起了?”
祈桑说:“我们都在疏竹堂听讲,时间久了就熟了。”
见着谢亭珏不生气了,祈桑问:“师尊,你怎么会去后山?”
谢亭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又为什么去后山?”
祈桑说:“小粉果和栗子糕一直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就去找了。”
谢亭珏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我也很担心,不过我担心的不是它们。”
祈桑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谢亭珏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担心的是两只小妖兽,谢亭珏担心的是他。
谢亭珏抬头看了看浓黑的天色。
“好了,天色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祈桑“嗯嗯”两声,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发现谢亭珏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
见他回头,谢亭珏还微怔一下。
祈桑说:“师尊,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无妨。”谢亭珏一直看着祈桑,“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晚些回来也没事。”
直到看不见祈桑的背影了,谢亭珏才转身回到书房。
心魔是修真者的极恶面。
谢亭珏将自己的恶面剥离,并不代表他如今的善面就不会再生出恶念。
谢亭珏会比一般修者更容易生出恶念。
因为他的仙骨早已堕魔,不可能再成圣。
看见祈桑与谢逐在一起时,谢亭珏感觉自己经年维持的善面似乎生出了恶意。
——为什么一个心魔也能得到祈桑的重视呢?
这个想法渐渐变成了其他不可言的欲念。
既然他的心魔可以得到祈桑的注视,那他是不是……
这个想法刹那即碎,因为他想起了祈桑站在他面前,乖巧地叫他“师尊”的模样。
祈桑是干净的,真诚的,像没有谎言的白雪。
而他表面光风霁月,却是为世人不齿的魔。
……能够远远看一眼雪的纯白,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了。
*
时间流逝,在凡间,春日已经过去了。
不过天承门曾经四季如冬,如今又是四季如春,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疏竹堂的学习并不难,祈桑从最初的紧张,逐渐变为放松。
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他还抽空突破了一下,成功从炼气后期,晋升到筑基中期。
祈桑纳闷自己怎么直接越过初期,到了筑基中期。
询问谢亭珏后,对方说是他在炼气后期拖得太久了,灵力积攒过剩,这才一跃两个小境界。
早在弟子大选时,众人就见识过了祈桑的实力。
但在一起学习的过程中,还是不免为对方的天赋心惊。
祝言松在学堂内示范了一个召唤类的术法,可以召唤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
他让众人跟着他学方法,回去以后再精进学习。
这一届新入门的弟子中,不乏有基础扎实的世家子弟。
这些人学起来自然比一般人要轻松许多,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祈桑,刚随着祝言松学了一遍,又自己模拟试了一遍,第三遍已经成功了。
听见异响时,不少人表情不善地看向祈桑的方向,带着隐隐约约的提防。
虽说是同门,但相处中还是免不了竞争,如果有人太过天赋异禀,绝对少不了被人提防。
众人或警惕或好奇的视线停在祈桑那的一瞬间,全都呆滞住了。
——祈桑变出来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叉烧。
疏竹堂内,飘满了叉烧的甜香味。
众人沉默了,祈桑崩溃了,他就试试,怎么真的成功了。
忽略台上祝言松投来的戏谑眼神,祈桑故作镇定地把这盘叉烧收进了自己的须弥芥子袋里。
“我私自用须弥芥子袋带食物上山,自愿领罚,师兄,罚我吧。”
祈桑宁愿苍白无力地解释自己须弥芥子袋里有一盘叉烧,也不愿承认自己变了盘叉烧出来。
疏竹堂内没了声响。
好半晌,还是祝言松说散讲,众人才收回诧异的目光,开始往外走。
祈桑绝望地往桌子上一趴。
祝言松憋着笑,拍了拍祈桑的肩膀。
“师弟,你那盘叉烧……给我尝尝呗。”
祈桑愤怒地望向祝言松:“师兄,你怎么可以往我伤口上撒盐!”
祝言松憋笑憋得脸都有点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