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又灭
盛翎面无表情,突然发难,手中魔气凝聚,迅速变成一把锋利的剑。
他一剑挥开拦在自己身前的商玺佩剑,大步接近祈桑。
商玺心中思绪繁杂,一时不查,竟真的被盛翎打飞了自己的佩剑。
他脸色骤变,下意识以为盛翎要伤害祈桑,可在理智回笼后,又停下脚步,只用一种复杂又叹息的眼神望着盛翎。
盛翎在与祈桑只有一步之距时,停下了脚步。
“祈桑,你怎么可以这样。”
盛翎垂下头,没有直视祈桑的眼睛。
……或许也是不敢与对方对视。
盛翎深呼吸一口气,哑声开口:“……你明明和我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的。”
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惶恐不安,求证一般沉默许久。
你骗了我,要杀了我。
没关系,我明白您为了大道,有更重要的选择。
祈桑不说话。
盛翎终于看向祈桑,目光惶惶欲碎。
明明是质问一般的语气,却卑微得好似祈求。
“……但是你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
祈桑的掌心突然被塞入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盛翎的那把魔剑。
盛翎握着剑刃,掌心流血。
祈桑握着剑柄,掌控主权。
盛翎黑眸中翻涌着许多情绪。
“殿下,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只有我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
在如此混乱的时刻,祈桑依旧冷静。
他微微歪头,反问:“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盛翎缓缓将剑尖抵住自己心口,又往前迈了一步。
剑尖刺破衣料,没入自己的心口,洇出淡淡的血迹。
许是顾忌着商玺还在这里,盛翎没有说话。
他想。
尽管您忘记了所有事情。
但是我会永远记得,要为您保守秘密的。
祈桑试图抽走长剑无果,不由得皱了皱眉。
盛翎现在的反应,实在是……太疯魔了。
盛翎嗓音嘶哑,“我们才是……”
星盘批命的,天生一对。
商玺召回佩剑,见到盛翎这副疯癫的模样,一时间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之间虽互相言辞毒辣,但毕竟共同守有一段再无同伴的记忆,没有谁真的希望对方死去。
祈桑凝望盛翎泛红的眼眶,手被后者握住,不得不推进魔剑,扎入对方心口。
盛翎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以一种近乎祈盼的目光注视他,似乎在等待祈桑回忆起什么往事。
似乎只是几个瞬息,又好像漫长的沧海桑田。
……祈桑没有想起来。
盛翎的眼神终于黯淡下来,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殿下,你真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你明明大爱无疆,却对我这么绝情。”
商玺离得远还没察觉到什么,近在咫尺的祈桑却发现盛翎语气里的古怪。
祈桑觉得事到如今,他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你为什么能认定,我就是那位‘殿下’呢?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名凡人,不可能有三万年寿数。”
盛翎嘴唇颤了颤,松开被魔剑划得深可见骨的右手。
殷红的血顺着指尖和手腕流下,落在地上成为一滩猩红。
祈桑以为盛翎是想通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被对方抓住了。
盛翎像是感觉不到痛,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鲜血淋漓的右手握住了祈桑的手掌。
祈桑没有感觉到恶意,却挣脱不能。
被对方握住的地方开始发烫,却不难受。
商玺眯起眼,突然明白盛翎在做什么了。
“这是主仆契约,灵力高者为主,灵力逊色者为仆,比一般的主仆契约要更加难以解除。”
盛翎没有反驳,待自己手上出现契约印记后松开了手。
祈桑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果然也多了一个小印记。
按商玺所言,祈桑修为不如盛翎,此刻应当是盛翎的“仆”。
但他让灵力在小周天运转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不适,显然没有莫名其妙被人结契。
祈桑并没有惊慌,而是有理有据的分析。
“主仆契约不应该是双方自愿的吗?单方面的结契方式……我从未听说过。”
天道也不会容许这种破坏平衡的术法存在。
刚刚还情绪激动的盛翎,此刻已经平复心情。
他垂眸望着自己手腕处的那枚印记,轻声回答。
“……因为,这是万年前便结下的契约,所以才不需要你的应允。”
祈桑听明白了这话背后的含义。
——既然印记出现,那他的的确确就是那位于三万年前失踪的“殿下”,并且不是轮回转世。
盛翎看见祈桑皱紧的眉头,倏地笑了。
“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祈桑不动声色地抬眸:“?”
明明是自己被摆了一道,成了主仆契约里的“仆”,怎么听盛翎的语气,反而像是他很委屈?
盛翎的脖颈上蜿蜒出一道诡异绮丽的花纹。
从其上涌动的不祥魔气可以看出,这就是所有魔族都有的“魔纹”。
盛翎眼眶依旧有些红,但语气已经平淡许多。
“殿下,我是魔族……魔族怎么会有灵气呢?”
石火风烛间,祈桑联想到了什么,不由微微睁大双眼。
盛翎确认了祈桑的猜想,“就是您想的那样。”
盛翎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托起祈桑的手掌。
他似乎是想要亲吻他心爱的殿下,但瞬息的停顿后,他也只是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祈桑的手背上。
这是一种很虔诚、很放低自我姿态的姿势。
盛翎笑叹道:“殿下,您不必防备我。”
“我无恶不作,为所有正道深恶痛绝……但在您面前,您永远是我的主人。”
盛翎早就堕魔。
就算在这的祈桑,只是当初桃花村里的那名凡人少年,也是盛翎毋庸置疑的主人。
对于高修为者来说,这无异于羞辱。
可对盛翎来说,只要能见到祈桑,一切都甘之如饴。
祈桑看着盛翎忠诚的姿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当了十八年的凡人,如今乍一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不一般,只觉得别扭。
盛翎后退一步,但目光仍未离开祈桑。
手腕处的印记仍带着淡淡灼烫,祈桑不适应地扭了扭手腕。
下一刻,印记的痕迹淡了下去,不适感也消失无踪。
在此期间,盛翎的视线从未离开过祈桑,自然也注意到后者在看见印记消失后,露出了不明显的如释重负表情。
“殿下。”盛翎冷静地叫了祈桑一声,“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您感到很有负担吗?”
祈桑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认真回答。
“有负担倒是谈不上……就是有些不习惯。”
“我明白了。”盛翎说,“所以您会更希望,永远想不起来当年的事吗?”
祈桑愣了愣,“我也没有这么想,不过……”
不过什么呢?
祈桑没有说出口,但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能明白。
——不过,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他的生活更加轻松一些吧。
盛翎语气很平静,又一次重复。
“我明白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