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穿成我的猫 第60章

作者:草履 标签: 甜文 成长 萌宠 玄幻灵异

他不敢看他。

谢松亭尽力垂头让刘海遮住眼睛,怕他看见他眼里蓄满泪水,怕他看见他放在衣兜里的手在发抖。

喉咙也快控制不住,今天的时间怎么像蠕动的蛹啊,挣扎翻滚着难以挣脱,他从没觉得沉默这么漫长过。

但这也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现实的鸿沟平等地拦住每个熟读规则的年少者,他不敢打破,也不会打破。他既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力量,就像阴湿的生物被光照到,第一时间不是感受温暖,而是躲避。

爱是勇敢者的游戏。

爱是精力充沛者的技巧。

而谢松亭既没有勇气,也没有精力。

他没有力气和别人讲述自己,他也不愿意。

他只是在偶然的时间,偶然的人生里,和一个优秀的人做了同学。

谢松亭关于他们未来遇见漠然互相点头的幻想无限生发,冷漠的点头动作好像变成一张网笼住了他,他没去挣脱,也没去拂开,反而迎接着被捆缚。

席必思可能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远得像天边的云,平静,带着安抚,静静往前阐述。

只是谢松亭完全听不见了。

耳朵不太听话,嘴也不太听话,眼睛早就落荒而逃。

器官非但不听话,反而长手似的抓着他,从他脚踝抓到他的头发,拍拍打打,手里黏湿,冷潮。浆糊一样。包裹他,吞噬他,亲吻他,变成他滴滴答答的铠甲。

它们剧烈跳动,在他皮囊下打鼓。

咚。咚。咚。

它说你生下我了。我们是一体的。一起跳舞吧。我吃烟花。闪亮地爱你。去加油站买一支打火机。

指令性的,不过恍惚的谢松亭判断不出来了。

他后退一步,像被这些手吃了。

席必思好像说了什么,然后又碰了他一下,也可能是抓了他一下。

没抓住?抓住了?他回话了?他不记得了。他拒绝了吗?没有吧。但席必思没再说话。太好了。

他转身便走。

席必思不该看到另一个他。

他迎上黑雾张口。那东西将他吞吃入腹。不是那东西。是他自己。自己是什么。他没有自己。他在哪?

鼓动的雾海终于将他完全淹没了。

谢松亭顺着桥走到尽头,下来发现两个人还在看自己。

他看见席悦向自己挥手。

他没有回应,走了。

拐弯是个公园,晨练的人陆续向内走,看到他,惊讶、奇怪、皱眉都有,神色各异。

谢松亭仿佛无法视物,忽略他们继续向前走。

花坛里,一只蠓虫跟着他肩膀向前飞,谢松亭被它咬了一下,突然想。

蠓虫,怎么……年轻?

“后来呢?”

“后来我去了派出所。”

谢松亭把板凳也推开,在地上坐下,而毕京歌就坐在自己对面,也盘着腿,耐心地聆听。这样放松的环境让他稍微稳定,继续说下去。

“我在派出所坐了一天一夜,民警劝了我一天一夜。白天是两个女警,崔亦可和袁丘丘,夜里是两个男警,魏大伟和张帆。”

“你现在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

“啊……嗯。”谢松亭说,“饭都顾不上吃,苦口婆心说了我一天,怎么会忘了。那个叫崔亦可的女警特别好,还给我点了份饭,二十块。明明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两千八,去掉五险一金就两千。”

他垂眸看着地毯上一处起球的地方,捏住。

“我就是不想回去。我用捡的尼龙扎带把自己绑在派出所的椅子上不走,那天每个进派出所的人我都会看两眼。打牌的,醉酒的,吸大麻的,撞车的,入室抢劫的,砍人的。小偷,暴徒,混混。”

他指了一下自己,笑了。

“精神病。”

第32章 谁先解释

后来的后来……

李云岚来了派出所。

算上前面一天,谢松亭两天没有睡觉,一双黑洞洞又血红的眼眸抬起来,从排椅上抬头看她。

他不会那么幼稚地觉得李云岚会给自己道歉。

李云岚的倔强和他自己如出一辙,这么多年,她没说过一句不好意思、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话。

可能这样她才能活着。

李云岚开了口。

第一句说:“警察来了,不是你,法医说死因是个意外。”

第二句说:“家里着火了。”

第三句说:“我出摊的车被烧了,什么都被烧了。之前买了保险,保险公司说要赔,赔的数目不少。”

谢松亭只有沉默。

她伸手出来,递给他一个盒子,说:“这个,我跑火顺手拿出来的。”

谢松亭接过来,打开,里面装着银饰。

一块长命锁。

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谢松亭。

“捡你那天你身上带的。”

谢松亭问了一个看似……和这些毫无关联的问题:“要是谢广昌不姓谢,你会给我改姓吗?”

李云岚动动干裂的嘴唇,许久后说。

“当时会,现在不会,他都死了。”

谢松亭把长命锁在脖子上挂好,塞进衣服里。

银饰冰凉沉重,像一捆链,但他前所未有地轻松。

很快,长命锁与皮肤接触的背面暖热了。

“明天我回攀城。”李云岚说,“等赔偿的钱下来,我给你大学学费,你接着上,剩下几个月你在学校好好住,这是钱。”

“你……你好好……”她双手很快地擦过眼睛,眼尾糙红,却忍住了泪,“我在这住不下去了……”

谢松亭其实想问点别的,比如着火的时候你害怕吗,比如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比如你回去又要干什么,难道还要种果园吗,可看到她这样,突然不想问了。

两个疲惫的人如此逼问剖白,就像硬刀子进西红柿,扑哧一声,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可以了,就这样吧。

无望的吝啬的爱,他求了很久,只有这么微薄的一片。

他再也不想求了。

叫袁丘丘的女警拿着剪钳上来,把他的尼龙扎带剪断。

谢松亭活动手腕,和李云岚一起向外走,听到李云岚说:“走吧,给你换一身新衣服,总不能穿着这些去上学。”

他无比听话,换过衣服,吃过饭,抵达学校,和李云岚告别。

€€€€此后十年,见面次数不超过两只手。

告别后,他回到宿舍。

宿舍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坐在宿舍里的人飞快起身,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踢上门,问:“你没事吧?累不累?饿不饿?以后不回家了好不好,我在宿舍陪你,周末我也不回了。”

谢松亭仰头看他。

室内温暖,席必思只穿着件薄毛衣。

这个身高,谢松亭稍微往前,能正好靠住他的肩窝。

他盯着毛衣细密的针脚想,怎么连一个同学都能让他这么觉得被爱呢,怎么这在李云岚身上就找不到呢,为什么?

谢松亭没有一丝力气,顺着门板向下滑。

那人扶住他大臂,防止他坐到地上。

他被席必思搂住腰、扣着肩膀抱进怀里。

好暖和。

另一个人的温度暖得他有点想哭。

席必思轻声说睡吧,用手摸摸他的头发。

不是避嫌那种轻触,而是用了点力,像在给他顺毛,也像要笨拙地抚平他的伤疤。

谢松亭在他怀里昏睡过去,想。

原来我喜欢他啊。

讨厌他冲别人笑,讨厌他课间和别人打闹,讨厌他对一堆告白视若无睹,到最后连他本人都一起讨厌了。

原来这样排外、嫉妒、甚至恨的感情被称为喜欢。

被叫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