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蹲蹲
陆艳眉痛苦地闭着眼睛挣扎,但根本无法撼动怪物的钳制。
“我帮你复仇了,你答应过我,要献祭给我你的灵魂。”怪物说道,声音却变了。
分明是包明的声音。
池落:“你吃了包明的魂魄。”金光汇成的金文线,绕在怪物周围,瞬间收紧。
怪物被五花大绑住,烂肉被挤压到极限,却没有任何反抗,回答道:“是啊,他们现在都在我的体内。”
它耀武扬威似的把那几只与庞大身躯不成比例的人手晃来晃去,手有大有小,有的戴着戒指,有的涂着指甲油,是不同人的手。
很明显,它无法控制好那几只手,晃动另外的手时,掐着陆艳眉脖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
于苍染说:“你快打我一下!”
池落正在想怎么对付这怪物,救出女孩,被他说的一愣,“我打你干什么?”
于苍染:“这是我的梦,你打我一下,我就会醒,之前不也是吗?”
池落:“……”还挺记仇。
正在此时,他手中的金文线骤然绷紧,那怪物身形暴涨,撑得金文线岌岌可危。
“艹!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池落手中的金文线绷得只有绣花针粗细。
怪物的两条触手钻出桎梏,一左一右向他袭来,千钧一发之际,金光化为染锈短刀,他一把推开于苍染,劈开湖水刺向右边那条。
短刀刀身锈迹斑斑,但触手碰到刀刃,便直直断成两截,那只染着红指甲的人手断了之后,顿时化为了一滩暗红血水,消散在湖水中。
“是恶鬼。”池落心想。染锈刀能下能杀恶鬼,上能斩鬼差,只要是阴物都能造成伤害。
他不禁暗骂邬郢还有邬郢的八个同僚,这么大一坨恶鬼捉回去,他们一年的业绩都达成了吧?平时碰见恶鬼,就跟野狗抢骨头一样,现在却一个也不出现!
怪物被砍断了人手,那团肥胖的躯体疯狂地蠕动起来,甩开陆艳眉,几只人手同时钻出来,一齐向池落和于苍染袭来。
湖水翻滚搅动,池落砍断了两只人手,躲闪不及,被另外一条拍出去十余米。
昏暗杂乱中,他看到于苍染接住了陆艳眉,正在焦急地搜寻他。
一条被砍断人手的触手,断裂处的血水凝固成尖刺,转向朝着于苍染后背刺去。
、
“真的不用下去吗?”杂草丛生的老桥头上,老七卞子艺蹲在地上,朝不安翻涌的湖水张望,“池落要是死了,咱们怎么跟上边交代?”
他身边站着的邬郢,抱着胳膊,踹了一下脚边池落的身体,“他死了那我一定大摆宴席三天三夜庆祝!”
他说的是气话,卞子艺抠着自己的鞋说道:“要不……还是下去帮帮忙吧?毕竟这恶鬼出现在东水湖,咱们也有责任。”他指指池落旁边的于苍染说,“而且还有个别人的生魂呢……”
突然之间,一道金光从湖底深处喷薄乍现,将整个东水湖照得璀璨通透亮如白昼。
卞子艺吓了一跳,跌坐在地,邬郢哼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第022章
金光驱散了黑暗,还了湖水一片洁净清透。
邬郢和卞子艺在老桥头上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浮上水面。
卞子艺小声猜道:“不是同归于尽了吧?”
邬郢言之凿凿,“不会,池落那狗东西,比谁都小气惜命,断不会如此大义凛然。”
又过了两分钟,仍不见人影,他不禁踱起步来。
眼望平静的水面,邬郢心道该不会真死了吧?
但转念一想,也许池落是从别的地方上岸了?可是……他的身体还在这儿啊!
“老七,咱们下去看看。”半分钟后,他忍不住了。
两人刚跳下东水湖,水面下方便出现上浮的人影,卞子艺欢喜道,“诶,上来了上来了!”
于苍染看见了两位冥差,身形一顿,没有再继续贸然上浮。
他背着昏迷的池落,还拉着同样没有意识的陆艳眉,满脸戒备地浮在水下,看着邬郢和卞子艺。
邬郢对池落整出来的活人生魂没有兴趣,目光越过他看向湖底。
繁茂的水草间干干净净,看样子,恶鬼是被那阵夺目的金光净化得魂飞魄散了。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还得等池落醒了再问。
“把人交给我。”邬郢指了指于苍染命令道。
他本是好意,想卖池落个面子,帮陆艳眉一下,免得她魂飞魄散,不成想小于总一言不发地面对着他,护着身后的池落,眼中露出警觉和警告的目光。
“……”邬郢,“我不要池落。”他要池落干什么?留着跟自己逗闷子玩吗?
“你们是谁?”于苍染沉声问道,他见过邬郢,但这回来的是一模一样的两个。
卞子艺自我介绍道:“哥俩是无妄山地界的冥差,我叫卞子艺,这位是我五哥,邬郢。我见过你,开发诸泰镇的就是你们公司,你是老板吧?”他八卦道,“你怎么跟池落混在一起?”
在岸上的时候,于苍染听池落说要找冥界的人来帮助陆艳眉,冥差应该跟民间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是一类人,所以是这两位,是池落找来的吗?
他将臂弯中的陆艳眉放开,抛向卞子艺。
梦里都不是真的,他只想带池落离开。
“等等。”他背着池落上了岸,被跟着上来的邬郢叫住,“刚才水下发生了什么?”
于苍染反问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卞子艺嘴快,把他们在老桥头蹲着看见了陆艳眉露面,再到池落和于苍染下水,最后看到金光的事全都秃噜了出来。
于苍染问道:“水下的怪物,归你们管?”
邬郢:“此恶鬼乃是人类阴魂所化,凡阴魂无论人畜皆归冥界管辖……所以呢?”
小于总面前的鬼差,黑雾蒙面,脚不着地,手若枯骨,鬼气森森,他却没有一点紧张或害怕,压着怒火质问道:“既然是归你们管,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却袖手旁观?哼,我知道了,你们在等池落都解决了,再坐收渔翁之利?”
邬郢是有点这个意思,但更多的是想看池落吃瘪。他的阴暗心理被个小小生魂戳穿出来,恼羞成怒道:“跟你有何干系?果然与这狗东西混在一起的,都跟他一样,胡搅蛮缠!多管闲事!”
于苍染将池落的生魂轻轻放在地上,起身时轻笑了声,“对啊,我胡搅蛮缠什么?明明是在做梦……”
水底,池落喊了他一声,那表情焦急又决绝,随后,他看到金光从池落体内向外迸发而出,横扫过水底。他见池落用过金光,猜测是某种耗费自身能量的能力。这么大量的耀眼金光爆炸般倾泻而出,仿佛要将他体内的生命力燃烬一般持续了五六秒。
金光散尽,他眼睁睁地看着池落体力不支,摇晃了一下,横在水里昏了过去。
假的也好,幻觉也好,胡搅蛮缠也好,于苍染只认定一点,梦里梦外,他都不想看池落受苦,一点点都不行。
“你说什么?”邬郢靠近他两步,问道。
突然,于苍染挥出一拳,他没收着力,拳头狠狠砸在邬郢左脸上。那团黑雾散开,露出一张灰白瘦削的男人的脸,只一瞬间,黑雾又重新笼罩在邬郢脸上。
邬郢的头被打得歪到一边,险些跌倒在地,半天才缓缓转过来,自打他当上了冥差,阴魂见了他要巴结,恶鬼见了他要害怕,还没人敢对他动手,他于苍染区区一个生魂,竟敢打他!
卞子艺张大嘴巴,从嗓子眼里挤出尖叫,犹如一只被扼住脖颈的鸡。
他们同僚兄弟九个,老五脾气最差,也是最睚眦必报的,他第一反应是担心于苍染,第二反应是担心五哥。五哥失了勾魂索心情就不好,他担心他怒上加怒,收不住脾气,要是弄死个活人,肯定要被神荼大人抓去扔血湖里炼化得渣渣都不剩。
果然,邬大人周身泛起浓烈的黑雾,一字一顿步步逼近于苍染,“你、敢、打、我?”
卞子艺吓得赶紧扯住他的胳膊不松手,“五、五哥……咱有话好好说……冷静、冷静啊!”
于苍染攥着拳头,怒意分毫未减,大有再揍邬郢一拳的架势。
邬郢盯着他,“你是觉得自己不会死,还是冥界没有你的亲人?竟敢殴打冥差?!”
于苍染语气骄傲,“有什么不敢的,你不过是在我的梦里。”
此言一出,邬郢和卞子艺都愣住了。
卞子艺喃喃道:“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邬郢挨了傻子一拳,脸上生疼,被于苍染目中无人的语气态度刺激的要冲上去揍人。
卞子艺抱着他的腰,“五哥五哥!!你冷静,他是个生魂,打不得啊——!”冥差有灵力,而生魂脆弱,真要把一个活人的生魂打出个好歹来,就是一条重罪。
邬郢暴怒失去理智,他哪里拦得住,兵荒马乱之中被踹了一脚,跌坐在地上,不爽地捂着肚子哼哼道:“我不管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左右受罚被炼化的也是你,到时候来了新人,我就升格当一当六哥!”
邬郢的勾魂索被寒林主收了,赤手空拳朝于苍染招呼,几招过去,连于苍染的衣角都没碰到。
于苍染很冷静,很快摸清了邬郢的招数和套路,看准时机迅速出拳,拳头带着残影撞击在邬郢腹部,随后趁他弯腰立刻抓住他胸前的衣料,脚下一绊,把邬大人放倒在地。
邬郢后背狠狠撞在土地上,又被他膝盖死死压住脖子动弹不得,面上发烫,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你、你给我等着!我今天弄不死你,等你全家死了,一个都逃不掉!!”
他还想挣扎,眼前突然一阵疾风,拳风呼啸吹开他脸上的黑雾,拳头停在眼前。
他灰白的脸上泛起铁青,旋即黑雾回归,将他的暴怒和窘迫遮掩住。
卞子艺吓得坐在地上不敢开口,他当冥差六百多年,还没听过哪个鬼魂能把冥差按在地上摩擦的。
而且……
邬郢忽然不挣扎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于苍染,刚才还嚣张暴涨的黑雾被雨水浇透了一样萎了下去。
他偃旗息鼓、浑身发僵,肌肉因为恐惧紧绷到极限,乃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压制他的男人背后的空间不断扭曲抖动,有一种极为强大的能量场伴随黑暗飞速蔓延铺开,转眼之间便充斥了整个天地。
邬郢看不出来那突如其来的陌生能量到底是什么,他只能感觉到压迫感如一座巨山当头坠落,停在他眼前的拳头上,让他根本无法动弹。死了几百年,他再次感受到了令人绝望的窒息和濒死感。
于苍染黑眸犹如寒夜,冰冷危险,单手按着他的肩膀,牵了牵嘴角,嗓音低沉说道:“邬郢是吧?我也记住你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邬郢如坠冰窖,紧咬着牙关,再说不出半个威胁的字。
僵持了几秒之后,那令人恐惧的未知能量突然急剧收缩,转瞬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于苍染放开他站起来,轻柔地抱起池落,见陆艳眉还在岸边躺着,说道:“女孩交给你们了,她命运可怜,请善待她,别让她魂飞魄散了……”末了,他又文质彬彬地补了一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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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落做了个梦,梦里,他追着师父跑到冥界,但一转眼,师父就不见了,他穿过八热地狱时,出了一身一身的汗,受炙烤刑罚的鬼从岩浆中伸出满是血泡脓疮的手,要抓他的脚踝;
在穿过八寒地狱时他又冻得直发抖,险些从寒冰桥上跌落进苦寒海,冻结的海面上,巨大的冰棱柱串着数不清的皮肉冻裂、不停哭号的鬼魂,池落抱着自己的胳膊上下搓着取暖,嘴里喊着:“师父!师父!”
可是哪儿都没有师父的影子。他不敢看那些鬼,确切地说,他心软,不敢看那些苦相。
“你不能跟我去冥界。”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这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熟悉得很,但是又想不起来,“为什么?”他问道,“我要跟你去!”
我要跟谁去?
脑海中的声音语气严厉了些,说道:“你不适合待在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