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蹲蹲
韩浩生气了,肾上腺素让他的话冲口而出:“不是,你们怎么这样啊?小于总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是吗?你们是他亲爹亲妈吗?就算是亲爹妈,孩子十八岁成年之后也不能这么监视控制了吧?更何况那是小于总啊!整个于氏集团都是他的!他要不是顾及您的心情,早就……”
季钧棠看着他,手机里传来季云棠气急败坏的声音:“韩浩?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们是为了苍染好!你……”
季钧棠挂断了电话,说道:“你是不是忘了诸泰博物馆工地上发生的事了?”
一句话就把韩浩所有的不满都堵了回去。
“诸泰镇的事,是冷旭峰搞的鬼,冷旭峰出狱后不会善罢甘休。留在华京我季家尚能保护小染,他擅自离开我担心他会遇到危险。”季钧棠拿着手机往楼下走去,“不信的话,就跟过来看看。”
华京机场路上车很多,韩浩驾驶一辆宾利,堵在车流中间,他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季钧棠。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此时乌云迅速集结,气势汹汹地占据了一大半天空,空气变得潮湿闷热。
季钧棠坐得笔直,眉头紧锁,盯着窗外的车流,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浩从出门就开始紧张,受季钧棠话的影响,他现在担忧的情绪到达了顶峰,恨不得原地起飞,飞跃这片拥堵。
他将车并道至最右侧车道,问道:“季先生,季小姐到机场了吗?”他的焦虑显露无疑,后悔帮小于总溜走了,“您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季钧棠没说话,似在专心致志地思索。
宾利前面是一辆十多米长的集装箱大拖挂,车流停滞不前,韩浩不想再等,直接右打方向盘,驶入了应急车道,想要超过拖挂车。
雨点突然噼里啪啦砸向车窗,拖挂车竟毫无征兆地也向右并来。
“妈的!有病啊!!”宾利已经快开到拖挂的中间位置,停下来更危险,韩浩一拳砸在喇叭上,同时猛踩油门。
拖挂车似乎听不见喇叭声一样,继续向右并。
宾利为了躲开它,刺啦一声蹭上了高速护栏,
拖挂司机猛地向右打死,车头横着撞上了护栏,眼看宾利就要被集装箱和护栏夹在中间。
韩浩惊呼一声,刹车踩到底,但为时已晚,集装箱的阴影盖住了车前窗,箱体倾斜向他砸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亮起,阵法刹那间撑住了集装箱。
季钧棠口中怒喝一声:“起!!”
阵法张开,将拖挂车撑开。
集装箱失去重心,从左侧掉下平板拖挂,翻了个个儿,正中左侧车道上的一辆小SUV。那辆小车顿时被砸瘪,里面的一对年轻情侣连声都没出当场死亡。
暴雨如注,天地被雨幕连成一片,很多车主都下车来查看事故情况,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场因为大货车失控导致的交通意外。
死里逃生,韩浩惊出一身冷汗。
季钧棠见他生魂都被吓出了半截,基本上失去了行动力,手中掐诀,新的阵法闪现,接管了韩浩手中的方向盘。
道路被拖挂车头挡得严严实实,好在是应急车道,后面没有被堵死,宾利顺滑地倒出,霸道撞开左边车道上的一辆惊魂未定的轿车,挤到了最内侧车道。
“季先、季先生……”韩浩生魂归了窍,才能开口说话,他觉得他入职于氏以来每天都过得很刺激。
季钧棠:“是椒川的人。应该是冷旭峰派来的,看来他要孤注一掷了……”
韩浩震惊,“什么?!”他现在有些理解小于总为什么总是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不科学的事件了,比如他手下自己转来转去的方向盘,如果不是自动驾驶还能是什么?
比如刚才的大货车……不是失控了吗?不是司机酒驾醉驾疲劳驾吗?
还能是什么?
季先生在说什么?有人隔空操纵了大货车?还是大货车自杀式袭击了他们?
他跟季先生,他们现在在拍电影吗?
难道小于总和季先生合起伙来整他,好拍一部整蛊素人员工的搞笑视频吗?
不、不可能。
死了人……不是什么搞笑视频……季先生是认真的。
他飞速飘移的大脑总算回归了正途。
“那怎么办?冷旭峰是要杀我们吗?不对,他杀我做什么?他是要杀季先生您吗?”
宾利一路上又是撞又是挤,在一片喇叭声和谩骂声中总算驶离了拥堵的路段,甩尾进入机场匝道时车身已经惨不忍睹。
季钧棠:“对。”他高冷地回了一个字,然后说道,“你来开,我打个电话。”
宾利猛地刹车,韩浩一头撞在方向盘上,立刻肿起个大包。他顾不上疼,驾驶宾利向机场疾驰。
季钧棠给季云棠打电话,可是怎么也打不通。
季云棠从季家出发,比他们快,理应早就到机场了。
拖挂车失控的前一秒,季钧棠就感觉到了熟悉的密术阵法,确定是椒川的人操纵了拖挂车,想要阻挡他的去路。
他在心中召唤曾经的同僚,半分钟后,神荼大人出现在车里。
他太过高大,不伦不类地挤在后排。
韩浩看不见他,只听到季钧棠神经兮兮地在自言自语:“……帝君恐怕有危险……你先行一步保护帝君……对……还有,神荼,云棠也在,也请保护好她。”
随后,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韩浩一脚急刹,宾利停在机场登机口。
雨太大了,甚至下起了冰雹。
大部分飞机都延误了,停在停机坪上等待雨停。但冰雹跟拳头似的,雨停之后清理跑道恐怕还需要时间。
旅客们在广播声中怨声载道,但也没有办法。
“季先生,我给小于总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韩浩紧倒着步子追在季钧棠身后。
季钧棠站定,环顾四周。
贵宾室休息室那边有人在吵闹,他疾步赶去,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撞开门口的地勤服务员,行李箱都不要了,高声喊着“疯子!有疯子!疯子杀人了!”,拔腿便跑。
这个时间,安检口外面的休息室人不多,路过的人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们,小声议论着。
季钧棠顺手拿起一个“打扫中”的牌子放在门口,大步进入休息室,韩浩跟进去之后,一座障眼迷魂大阵挡住了入口。
里面灯光柔和,铺着柔软的地毯,皮质沙发散发出高级的质感,吧台摆着各式酒水、小食和新鲜水果,餐具、家具和地毯颜色统一,除了地上那突兀的、拖得长长的血迹。
韩浩的小心脏再次受到刺激,但他比之前强大了许多,只是张大了嘴巴,默默地尖叫,跟着季钧棠顺着血迹进入休息室内部。
偌大的休息室内都是私密性极好的太空舱单间,宽阔的过道上躺着几个人,有机场工作人员,也有旅客,鲜血深入棕色的地毯,变成了暗红色。
“死了吗?”韩浩晃了晃离他最近的一位穿着铅笔裙的工作人员,关切问道,“您还好吗?”
工作人员被他翻了过来,仰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白衬衫被血染红,胸口赫然一个大血洞,韩浩跌坐在地上,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妈呀!死了!”他又去查看其他人,“都死了吗?”
季钧棠迈过地上的尸体,眉头越锁越紧。
这种死法……是罗刹干的。
椒川的人故技重施,不知在哪里布下了凶阵,操控罗刹杀人。
怎么还会有罗刹?
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急奔过去,抱起地上的女子,“云棠!”
季云棠脖子上有一圈紫到发黑的勒痕,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爪子扼住了脖颈。脸上满是窒息奋力挣扎出来的血点,眼睛血红,看不出一点眼白,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云棠……云棠!哥哥这就送你去医院!”季钧棠输灵力给妹妹,灵力进入季云棠体内他才发现,季云棠经脉尽断。此时输灵力也好,送医院急救也好,都无力回天了。
“苍染……”季云棠用尽全身抬起手臂,指着休息室的窗户,“帝君……哥,帝君在……”
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粘人小丫头口中涌出鲜血,季钧棠泪流满面,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手中,“嗯,小染就是帝君,哥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云棠乖,别说话了,哥哥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郁垒生前不幸遭遇饥荒,逃难过程中死在半路上,被亲爹杀了之后生啃了骨肉,死时只有十七岁。
身世凄惨的他死后被饿鬼从鬼差手中夺走,塞进了鬼窝。鬼王都是鬼窝中养蛊厮杀出来的幸存者、佼佼者,他为了不灰飞烟灭,只能不停厮杀,不停向上爬,直至成为一方鬼王。再后来他拜入帝君麾下,才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此生他投胎到季家,季家亲情淡漠,父母于他来说更像是严厉而疏离的老师。只有季云棠,比他小二十岁的妹妹,又任性又娇气的妹妹,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亲情。
此时,季云棠在他怀里断了气,魂魄离体,他才真正站在凡人的角度上理解什么叫生离死别。
韩浩戳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失去亲人的季家家主。
大雨夹在着冰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落地大窗,窗外的天黑得像入了夜。
“啊!!”突然一道黑影从雨中出现,扒在窗户上,韩浩大叫一声,“那是什么!?”
季钧棠轻轻将妹妹放在沙发上,给她盖上毯子,起身怒视窗外的罗刹,一座血红密阵自他指尖生成,朝罗刹飞掷出去。
不管是不是这个罗刹杀死了季云棠,所有的罗刹都该死,都该偿命!
那罗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血阵削掉了脑袋,头掉在地面上的行李车上,带吸盘的手脚还牢牢扒在落地窗外。
韩浩:“……”他已经没空思考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头就掉了这样的问题,口中念叨着,“小于总,小于总在哪?我们得找小于总……死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得报警啊?特警和武警有枪……对对对……”
季钧棠以密术切割开玻璃,阵法托着他的脚缓缓落地。他就是用这样的方法跟着椒川的人从无妄寺后山潜入的冥王殿,进而发现帝君的魂魄不在了。
休息室下方是备用停机坪,现在没有飞机,只停了几辆工作车和摆渡车。
一道闪电在天际炸裂,直直劈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借着闪电的光,他看到一排奇形怪状的黑影,列队似的站在机场大楼的阴影里。
全是罗刹。
神荼不知去向,帝君也不知道在哪儿,在饿鬼道挣扎求生的久远记忆卷土重来,他只有一个想法,杀光它们。
杀光它们!!
数座死阵同时现于他的十指指尖,这是耗费阵主心头血的密术阵法,但他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任凭灵力洪水一般从体内流失。
“破!!”死阵应声而出,袭向罗刹,那些罗刹却动也不动,呆在原地。
忽然罗刹前方闪过一道闪电一样的白光。
所有死阵全被白光挡住。
是一道白绫,季钧棠的绝命死阵竟无法突破这看似柔弱的白绫半分。
大雨之中,飘然出现一位白衣少女,白绫一端执在她的手中。
“你是……”季钧棠震惊道,“闻樱大人?!”
闻樱垂着嘴角,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似乎认不出眼前的人。
季钧棠:“闻樱大人,是我,我是郁垒!”
闻樱微皱了下眉头,眼光闪动了一瞬,想了起来,“是你。”
“闻樱大人怎么会在此处?”季钧棠不解地问道,“为何阻挡我除掉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