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玄
女鬼摊了摊手:“我知道的就这些,没过多久我去溪边玩的时候跌进水里,被人救上来后发了好几天的高烧,没救回来。死后我开始能感觉到杨家的一些动静,被埋在宅子底下的东西一直想跑,我们这边的鬼都不敢接近。”
祝饶沉默了许久,道:“他们真是胆大。”
向邪祟借运,还不如向真的鬼借运呢。
“杨哥杨姐死的确实很早,但他们儿子也确实富贵了。道士没有骗他们,杨家小子还是学生的时候就不同常人,就我们这儿的破学校,也让他硬是读了出去。”
这点祝饶也必须承认:“那个道士很有本事。”
“你知道它现在在哪儿吗?”左时寒问。
女鬼摇摇头:“棺材盖一开它跑出去后,一直趴在杨家小子的背上,跟着他们下了山。”
左时寒沉思片刻:“应该还在山里。”
邪祟的力量比寻常鬼魂要强,但它们的行动范围被限制在自己的诞生地,仅凭自己没有办法离开闵山。
杨老板一行人下山时怪事频生,就是邪祟在阻止他们离开闵山。但被镇压借运了几十年的邪祟必然虚弱,还是让杨老板他们离开了。
杨老板做的那些梦恐怕就是邪祟在逼他回来,好在杨老板让自己的儿女过来处理此事,没有亲涉闵山。
但……
祝饶道:“如果杨董一直不回来,邪祟肯定会去找杨先生和杨小姐。”
毕竟杨先生和杨小姐身上也流淌着杨家血脉,是借运一事的受益者。
女鬼仰起头看他们:“你们会把那个邪祟抓走吗?”
二平眼里也满是希冀。
祝饶愣了一下:“其实它影响不到你们。”
“我知道的。”女鬼说,“但是我不想它伤害村子里的人,杨家人,同样也是村子里的人。”
二平抓了抓头发:“我、我虽然没有做什么吧,就讲过一些坏话……但我爹妈爷奶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欺负过杨家人。活着的时候就跟猪油蒙了心似的,做了不好的事情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死后想事情的时间多了,还挺内疚的。”
说出这么一段话,二平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眼睛就死死盯着地上。
“也就,能帮一点算一点吧……虽然死后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左时寒:“……”
有的事情,死去的人想明白了,活着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祝饶叹了一口气,下巴搭在左时寒肩上蹭了蹭。
“看来今晚得熬夜了。”祝饶轻声问,“你要先回去休息吗?”
左时寒摇了摇头,握住祝饶温热的手。
……
笃笃笃。
房门被人敲响了。
门外传来杨小姐的声音:“祝先生,左小先生,早餐已经做好了。”
左时寒无意识地在祝饶怀里蹭了蹭,祝饶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声音还带着晨起时的沙哑,对门外的人道:“知道了,我们晚一点过来。”
左时寒也不知道能不能醒。
祝饶轻抚着左时寒柔顺的长发,左时寒睡姿很老实,总是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睡着时是什么样的,起来时还是什么样。
昨天晚上他们在山间找了半宿的邪祟,抓到后回来随意洗了洗就睡了,窗帘也忘了拉好,一缕天光从缝隙间漏出来。
“几点了……”祝饶喃喃着抓起枕边的手机。
上午十点。
还吃什么早饭,再过一会儿可以直接去吃午饭了。
祝饶揉了把脸,让自己再清醒点。
他不想下楼了,温香软玉在怀,只想抱着他的鬼仙再睡一会儿回笼觉。
祝饶心里还真是这么打算,但楼下李道长中气十足的喊声注定了他们不得安生。
李道长一喊,左时寒也被吵醒了。
“好吵……”左时寒紧闭着眼,蹙着眉往祝饶怀里钻,“楼下怎么了?”
祝饶伸手捂住左时寒的耳朵,侧耳细听了一会儿,道:“应该是之前离开的道长回来了。”
一时间楼下出奇的热闹。
左时寒在祝饶胸膛上又趴了会儿,最后还是起来了。起床得不甘不愿的鬼仙此刻迷迷糊糊的,跪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角。
祝饶让他伸哪只手他就伸哪只手,照顾鬼仙没多久的封师已然有了心得,很快就给鬼仙换好了衣服。
帮左时寒把头发束好后,祝饶几下穿好衣服下了床,一把拉开窗帘,被放在窗台上的纸团难受得晃了晃。
祝饶把那纸团放在眼前看,阳光下它是半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团黑雾在横冲直撞。
但是怎么也逃不出纸团的束缚。
除了包里那些,祝饶即便睡觉时也会贴身携带一些符咒,里面就有用于封印的。只是昨晚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容器,就把符咒团了一团将邪祟关在里面。
从棺材换到小小的纸团里,邪祟现在也不知道难受成了什么样。
祝饶随手将纸团塞进了裤袋。
左时寒在床上坐了会儿清醒了,和祝饶下楼去洗漱。院子里头站着两个穿着道袍满面红光的老人,声音大得他们在二楼都能听到。
注意到他们过来,其中一个道士还挥了挥手。
左时寒:“……”
祝饶小声:“又是假道士啊。”
杨老板也真是会请人的。
等他们从卫生间出来,两个假道士还在哪里说话。杨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被他们互相恭维的话忽悠得团团转。
陌生道长用力拍了拍杨先生的肩膀:“莫慌莫慌,我已经从家中典籍找到了对付这口棺材的法子,由我和李道友联手,今日就给你解决了这事!”
杨先生忙道:“麻烦两位道长了。”
仔细一看杨小姐也在附近,只是看向这边的时候皱着眉。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杨小姐小声跟他交代一些事。
祝饶由衷道:“哥哥是个傻的,好在妹妹有点脑子。”
杨小姐虽然信了棺材有问题,但恐怕一直在怀疑父亲请来的这几位是江湖骗子。
见左时寒和祝饶走过来,杨小姐善意地笑了笑。
距离早餐做好已经过了许久,左时寒他们没来之前一直给他俩热着。祝饶让左时寒先去吃饭,说是他还有事要先去做。
左时寒看见祝饶朝杨小姐走去,手里握着那个眼熟的纸团……
……
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祝饶模糊了一些细节,让自己和左时寒只是普通的围观群众,又编出了一个解决事件的道长。
“道长给杨小姐短暂开了阴阳眼,让杨小姐看见被他抓住的邪祟。杨小姐那时候正在吩咐属下调查村子里的人,想找到是谁在杨家老宅底下埋了棺材,却被告知埋了棺材的人原来是她的爷爷奶奶。”
“杨老先生和杨老夫人走得太早,杨小姐没什么关于他们的记忆,但也知道他们生时一生困苦,死时也非寿终正寝。杨小姐问她的爷爷奶奶早逝是不是邪祟的原因,道长给了肯定的答案。”
“杨家夫妻借走了邪祟的运,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子孙后代没被这一代价拖累,是因为全被杨家夫妻承担了。所以在埋下棺材前道士跟他们确认要不要这么做,因为他们享受不到借运带来的富贵,却要承担借运带来的苦痛。”
“杨小姐听完后十分茫然,很久才说,她要和爸爸说一下这件事。”
左时寒没有听到杨小姐和杨老板说了什么。
他只是隔着一堵墙,听见了屋外杨小姐的哭声。
在知晓答案前,他们也有过不少为什么有一口空棺埋在那里的猜测。和那些牵扯了仇恨的猜测比起来,答案未免太过简单。
情理之中,却也出人意料。
老爷子唏嘘道:“父母都是想要子女好的。”
……是这样吗?
左时寒垂下眼帘。
“那那两个假道士呢?”汉服姑娘举手,“他们是来骗钱的吧?”
祝饶点点头:“那两个道士其实是一伙的,因为想骗两份钱,所以故意装作不认识,一前一后去的闵山村。棺材的真相揭晓后他们也就暴露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但肯定是被杨家教训了一顿。”
汉服姑娘吐了吐舌头:“结果只有我说的是恐怖故事啊。”
“都要睡觉了,还是听点温馨的故事吧。”祝饶道。
“我又不会害怕。”汉服姑娘道,“鬼故事再怎么可怕也是故事里的,想想故事再想想现实,可不让人安心多了。”
第33章 下车
十点一到,车厢熄了灯,在之前每个人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左时寒本来就有些困倦,被子一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前讲的那些鬼故事对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影响,熄灯没多久,就响起了唐文微和老爷子的呼噜声。
好像都已经睡去。
左时寒如果自己想睡的话,随时随地都能够睡着,火车在铁轨上行驶带来的轻微颠簸感和噪音于他根本没有影响。
睡梦中他对外界仍有感知,稍有异常便会醒来——从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火车上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夜间这段路。
窗帘没能完全拉严实,左时寒头朝着窗户那边睡,外头稍显刺目的白光时不时晃过他的眼睛。
整个车厢里的打呼声,梦呓声,和火车发出的哐当哐当声组成了嘈杂的背景音。
火车缓缓停了下来。
似乎是到站了。
在火车停下的那一瞬左时寒就睁开了眼睛,对面床上的祝饶同样坐了起来。
他们无声地对视一眼,就开始检查周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