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厌姝
只是在连阙沉吟间,低头帮他解拉链的人却依旧没有解开。
连阙刚刚为了将人留下将布料夹在了拉链间,却不想景斯言竟半天也未解开。
他也随之探寻地低头看去。
因为这样俯身的动作,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连阙侧过头,鼻息便落在他颔首间的耳畔。
“怎么还没解开,你行不行?”
他说着便想将衣料自他的手中扯回。
谁知微微颔首的机械面具却突然抬起,前一刻还公式化解着拉链的面孔此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正朝向他。
连阙讪讪收回手,便不再管他。
谁能想到这人竟然还这么钻牛角尖,解不开还不用其他人帮忙。
见连阙未再动作,只是噙着一抹笑望向自己,面具下的机械音字句冰冷:
“转过去。”
连阙闻言便背过身将身后的拉链展示给他。
虽然他可不觉得拉链解不开和他的朝向能有什么关联,但不多时,衣料上的指腹便随着拉链上行,缓慢而有力地将拉链推至最高处。
黏腻的衣料不再束缚,连阙松了口气,随手便将松散的防护制服翻过头顶脱下。
身侧的人却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僵硬地连退了两步。
察觉他的局促,连阙诧异回过头。
“大家都是男人,你紧张什么。”
这样的问题景斯言自然不会回答,他只侧身背过:“没什么事我先……”
“你紧张什么?”
连阙看向更衣室内一排排衣柜、甚至衣柜后的淋浴间,又想起从前景斯言便是这样,不禁好笑道:“大家不都是在一起换衣服、一起洗澡的,温首席这么紧张干什么?”
那人在背身间辨不清神色,只沉默走到一旁取出一套新的防护制服,丢在他身边的长椅上。
“你和时云山都是一起洗澡、一起换衣服的?”
连阙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提起时云山,但直觉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方向。
果然景斯言说罢便丢下他向门外走去,连阙忙几步追了上去,按住他的肩膀:
“温首席的衣服不是也湿了,刚好可以一起换一套。”
掌心之下的人却并未停留,继续向着门外走去。
连阙当即扣住那人的肩膀,顺势抓向他上衣领口的排扣。
面前的人也迅速转过身,挡开他的手意图重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连阙一击未中,便再次探向他的领口。
二人在狭小的更衣室内缠斗,每一招都迅捷无比,却都未向对方要害而去。
也似都在刻意控制着音量,唯恐有旁人闻声而来。
但随着景斯言避开再度探向自己的手,在退避中还是撞在了一旁铁制的墙柜上。
一声闷响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机甲兵质问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景斯言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按在墙柜上,看向更衣室紧闭的大门。
“没事,去巡查吧。”
“是。”
门外的机甲兵肃然得令,脚步声也随之渐行渐远。
然而就在他侧耳细听确认门外的人已经走远,将目光再次转回那人身上时,被他擒住的人却已趁机扯开他的领口,顺势看向他肩后的那道伤口。
只见那道伤并未痊愈,依旧被纱布束住。
连阙的神色一凝,正欲发问间,却见那人竟趁机不知自哪里取出一副机械手铐,精准而熟稔地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顶着一张面具,面无表情地说道:“喜欢脱人衣服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谁喜欢脱人衣服?”连阙不屑地被铐在墙柜边,声音反而又恢复了冷淡:“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我去外面等你。”
景斯言默默将衣领拉回,便向更衣室外走去,背影冷硬得如同并不屑回答这样的问题。
“等一下。”
谁知连阙竟再次叫住了他。
那人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你还想拖延多久?”
“戴着这个你要我怎么穿?”连阙抬了抬手,将刚被他扣上的手铐展示给他看:“我还想去洗个澡。”
“……”
片刻后,连阙揉着手腕与景斯言一同走在科研所的长廊。
“这么说十七号实验室关的就是‘海妖’?”
景斯言未答,只沉默地引着他走到一间实验室门前,却并未急于将门打开。
“在科研所内,你们的手环只允许进入三号、十一号和十七号实验室,其他区域的实验对象虽然已经被转移,部分实验室内还未完成消杀工作存在极高危险,也有未来科研所不能外泄的资料。”
“不要试图进入其他区域,无论是他还是你,否则……”
“我会亲手将你们赶出N34城。”
冰冷的机械音之下听不出半分感情,连阙自一旁巡查的机甲兵身上收回视线,懒散的神色也随着冰冷的字句淡了下来。
面前背身而立的人如同没有感情的机械,冰冷地宣判着驱逐的禁令。
也像是之前的种种熟悉与亲近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他没有等待连阙的回答,言罢便将实验室的门锁解开。
“你不是想看看海妖,他就在里面。”
随着机械门打开,实验室内的景象再次映入连阙的眼帘。
同样是高耸的巨大鱼缸,和鱼缸内瑰丽的景象。
无数明亮的珊瑚、舒展的海藻、亮眼的贝壳海星与璀璨的星沙堆积出童话般的景象,鱼儿成群结队地游弋在其间。
在水底的角落,一尾人鱼蜷缩着捧住手中的珍珠,似乎在仰头许愿。
“科研所对待实验对象都很好,等到观察结束科研所会将他放回大海,就像之前其他的人鱼一样。现在你看到他,也该安心了?”
说话间,原本背身的人鱼若有所觉般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了正站在门前的连阙。
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惊讶与闪烁,像是害怕这一切是他的幻觉般揉了揉眼睛。
再看之下,他的眼底立刻充满了惊喜,扑腾间向着两人的方向游来。
“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半小时后我会来接你。”
机械音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实验室。
连阙当然知道他是去找时云山了,但他也未想阻止。
他能帮忙拖住景斯言片刻,已算是对之前时云山带他进城的答谢、对他人品的了解与为数不多的信任了。
所以如今……由他来支走景斯言,也算是有来有往。
连阙这样想着走到巨大的鱼缸前。
小人鱼也正游到他的面前,隔着玻璃向他伸出手。
“你刚刚在许愿?”
连阙打量着他指缝中的几颗珍珠和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回想起进门时他以手贴在额头像是在许愿的动作。
小人鱼闻言欢快地点了点头,在水中来回转着圈又欣喜地指向他,像是想对他说什么。
连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间实验室,这间实验室与十一号实验室相同,这里仪器精密防控完备遍布着监视器。
包括外面的走廊。
这样看来,没有监控的地方似乎只有休息室、更衣室和洗手间。
见连阙没有说话,小人鱼像是想起什么,将掌心的东西递向连阙。
然而他却忘了两人之间隔着坚固的玻璃,捧在手心的东西没有送到连阙面前,反而撞到巨大的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连阙收回视线,看向鱼缸内捧着手心像是快要哭出来的人鱼。
还是那么笨。
连阙看向他的手心,正是一把小珍珠和一片带着点点蓝光晶莹的鳞片。
他随之诧异看向人鱼的鱼尾,上次见面时他的鱼尾还没有这么长,那些鼓胀的鳞片也已换下,此刻鱼尾又是一副晶莹剔透的模样,颜色甚至比之前还要绚烂夺目。
眉目也似比初见时稍带了些变化,比起那时的小人鱼,如今更接近他认识的那个沈逆。
五官的轮廓在单纯中染上了一丝妖异,目光却依旧干净欢喜。
在他观察时,小人鱼正急切地想将手中的珍珠和鳞片交给他,但无论怎么尝试,他们之间却永远隔着那层坚固无比的玻璃。
他就这样一次次撞在玻璃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连阙将手撑在玻璃上,叹息道:“给我的?”
小人鱼像是听到了他的问话,懵懂地点了点头,又在水中比划着,想对他说什么。
但他重复了几次,连阙却还是对他想说的一知半解。
小人鱼游到连阙面前,将带着掌蹼的手指隔着玻璃贴上他扶在玻璃上的指尖。
面前的人鱼张开嘴,比划间吐露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再次将期盼而祈求的目光看向他。
连阙定下心神猜测着他想表达的话。
“你说刚刚是在向神明许愿想见到我?”